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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中国哲学史》下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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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理原为气禀所蔽,欲去此蔽,有待于“格物”(指朱子之所谓格物),(冯先生似如此说,看页九一七至九二○)到底“格物”与去蔽有没有必然的关系?欲明心中本有之理,是否非穷究外物之理不可?我们知道,象山也承认,人心之理(或人之本心)通常是被蔽的:“愚不肖者不及焉,则蔽于物欲而失其本心;贤者智者过之,则蔽于竟见而失其本心。”但他却甚且不承认“格物”是去蔽的有效方法。我们不能说象山的主张是自相矛盾,也就不能说“格物”是“复性”的必要手段,也就不能说注重道学问的修养方法是朱子哲学上主张的必然结论,也就不能说朱陆在修养方法上之差异,是基于他们哲学上之差异。这是我要请益于冯先生的。

    (3)理气说之阐发自然是宋儒在哲学上的一大贡献。关于理气说的起源,我近来在一部大家不甚注意的书里发现一段颇出人意外,却来历至今未明的记载,愿意附带提出来,供治〔给〕我国治哲学史的人考索。明末李日华(一个博学的画家)的《紫桃轩杂缀》卷三(页二四下二五上,有正书局影印本)里说:

    太极之理人知本于《易》,而发明于周元公,以为元公之说与伏羲画卦同功。然考东汉张遐则已先之矣。遐字子远,余干人。常(尝?)侍其师徐穉,过陈蕃,时郭泰、吴炳在坐。穉曰:此张遐也,知《易》义。蕃问遐。遐对曰:《易》无定体,强名曰太极。太者至大之谓,极者至要之谓。盖言其理至大至要,在混沌之中,一动而生阴阳。阴阳者气也,所谓理生气,而气寓夫理者是也。蕃顾炳曰:若何?炳良久曰:遐得之矣。观遐之言甚精切,不曰动生阳,静生阴,而无一动而生阴阳,更自有理会处。

    宋人好抹杀前古,而申其所宗。若此类者,不能不为拈出。

    这一段的记载若可靠,的确是中国哲学史上很重要的新材料,可惜原不记出处。但我们有理由去相信这似非作者的杜撰。明人编的《尚友录》(卷八)里有这样的一条张遐小传(《图书集成》及《人名大词典》中的《张遐传》皆本此)也不注出处:

    张遐,汉余干人,幼聪明,日记万言,举孝廉,补功曹,不就,十九从杨震。震语人曰:张遐当为天下后世儒宗。建宁间,召为五经博士,寻以疾还教授,诸葛瞻、陆逊等皆其门人。卒赠族亭侯,所著有《五经通义》《易传》《筮原》《龟原》《吴越春秋》等事〔书〕。

    《后汉书》无《张遐传》,遍检上记与张遐有关诸人在《后汉书》及《三国志》中的本传,也没有提及张遐的地方。再检汪文台所辑的《七家后汉书》和惠栋所辑的《汉事会最:人物志》(集两《汉书》以外关于两汉人物的记载)也不见张遐的影子(也许我有疏忽,值得覆检的)。因上面引文所记张遐著作的提示,我查《经义考》内中果有张遐《五经通义》一条,引据的是江西《饶州府志》,文曰:

    张遐字子远,余干人,侍徐穉过陈蕃,穉指之曰,此张遐也,通《易》理。所著《太极说》《五经通义》。

    又检现有三种补《后汉书·艺文志》,其提到张遐的地方,除转引《经义考》外,又引有江西《余干县志》。《余干县志》关于张遐的记载除了说他撰有《吴越春秋外纪》与《尚友录》所记不同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以上探索的结果是不能令我们满足的。我们至少要得到宋以前关于张遐尤其是他的理气和太极说的记载。因为我目前没有许多工夫花在这问题上,只好借这机会把这问题提出来,希望有人代为解决。

    附:

    著者答

    张先生书评成,承先示读。关于其所提出三点,谨乘机略述意见如下。

    (一)陆象山对于《太极图说》之真伪,虽有怀疑之辞;但吾人有证据确知《太极图说》为濂溪所作。《濂溪墓志铭》为其友人潘兴嗣所作,其中说濂溪“尤善谈名理,深于《易》学,作《太极图》《易说》《易通》数十篇”。祈宽《通书》后跋(题绍兴甲子春正月)云,所见为自程门传出之本,中亦附有《太极图说》。朱子所见延平本《通书》,亦附有《太极图说》。据此可知朱子以《太极图说》及《通书》合刻,实有根据也。伊川所作《颜子所好何学论》中,有一段纯用《太极图说》,可见伊川亦受其影响也。象山不赞成“无极而太极”之语,又不欲显然指斥当时所公认之权威,故为替濂溪开脱之辞。其辞非常游移,似未可认为有如何重要。

    至于以太极为即理之困难,则系因以朱子之理,讲濂溪之故。吾人讲述古人之说,只能就其本人之一套讲其本人之一套。所谓形上形下之分,至伊川始确立,在濂溪时固不知有此分也。若以朱子之系统讲之,则濂溪之理,亦是形下的,如《理性命章》云:“二气五行,化生万物。五殊二实,二本则一。是万为一,一实万分。”标题中既有理字,则文中之“一”,自即是理。然万物即是此理(是万为一),而此理又分为万物(一实万分)。此理亦即形下的也。此章既言“二气五行,化生万物”,则其大意与《太极图说》相同可见。若合《太极图说》观之,则二气五行之上之“一”,非即太极乎?盖就濂溪思想中有理、气二观念言,可谓开朱子之先河;至其对于理气之见解,则远不如朱子之清楚。形上形下之分,乃中国哲学中至高至精之造诣。此自伊川发之,朱子成之,濂溪之时代尚未及此也。至于其他“魔鬼”,亦有须为解释者,因哲学史家有时固以代“鬼”立言为事也。

    (二)朱子以为吾人心中具一切理之全体,而陆、王不必如此主张。就此方面言,朱子有理由比象山更不重“道问学”,此言诚是。但就另一方面言,则朱子之实在论,只能以为吾心中具有万物之理,而不能以为吾心中具有万物。而象山之唯心论,则正以为吾心中具有万物,所谓“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此点至阳明更为明显。吾心中既已具有理及万物,故一切反求诸心即可。至朱子则虽以为吾人心中已具有万物之理,而万物却不在吾人心中;故须“格”外界之“物”之理,以与吾心中所有者相印证。“用力之久”,而后确悟万物之理,实已具于吾心,此即所谓“而一旦豁然贯通”者也。由此言之,则自朱子言性即理,象山言心即理之不同,可推演出二人所说修养方法之差异。

    (三)李日华所说张遐已先言理气之说,前人未注意及之。张先生首为指出,乃一发现。所可疑者,即李日华此言既不言所本,而张先生遍查有关之书,亦不得其所本。则李之所说,或即其臆造以坐实“宋人好抹杀前古,而伸其所宗”之罪名。此纯为一考据问题,尚待解决。

    此外张先生指出《中庸》在六朝时即为人所注意,及其对于著者过分奖饰之辞,著者谨致谢意。

    冯友兰

    原载《清华学报》第10卷第3期,1935年7月

    注释

    [1] 原文名为“《中国哲学史》下卷”,题下标有“冯友兰著,上海商务印书馆印行,民国二十三年九月初版,全书(上下两册)五百五十面,定价四元八角(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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