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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医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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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相片的远隔治疗到北方去的铃医

    最时髦的术士,有利用国人对于照相片的迷信以敛钱者。此据北京丙寅医学社《医学周刊集》第一卷(十七年一月出版)页二四四所录太灵道院灵子术治疗章程而知。该章程中之一段云——……无论何病,均以灵子术治疗,概不采用药物……远隔治疗,一星期起码。每星期十元,一月四十元。受治者须将病人相片,书于病状,年藉,连费送到本院,即照施术。

    从同页贾魁君的叙述,我们又多知道几件关于铃医的事实:(1)北方也有他们的足迹,摇铃之外,又牵一只骆驼;(2)他们自以为能从病人贴身的服饰诊断疾病的起因与性质。

    北方的乡间,常见有一种江湖卖药的,拉着一只骆驼,摇着一个铃铛。因为他们的口音,类似南边人,所以我家乡的地方都称他们为南蛮子。穷乡僻壤的愚民,特别是一些妇女们,以为远来的和尚会念经,(绍原按:“远来的和尚会念经,”想系一句成语。)很是信服他们。而且人们心里有一种相同的迷信,以为……某地方若有宝贝,平常人看不出的,他们能看出来。“南蛮子盗宝”,在我家乡是很平常的一种神秘的故事。

    记得我六七岁的时候,邻家一个十四岁的女儿有了病。凑巧门外来了一个拉骆驼卖药的南蛮子,病人的母亲就请他诊治。这位南蛮子的诊断法,很能迎合一般愚人的心理……他不但不要求见病人的面,也不扪脉,连大门都不进。他叫人把病人贴身的衣饰取出一件来。他们就把病人的耳环子拿出来,交在他手里,于是他就用一种听不清楚的方言,似唱非唱,似歌非歌的,向病人的母亲和围视的人,讲说这病的来源因果。结论是病虽很重,若是肯买他的药,可以保好。但是过了四五天之后,一个掌上珠被埋到黄土垄中去了。

    绍原按:若问这般铃医何以用病人贴身的衣饰就可以看出他害什么病,我猜想他们必这样回答:病因(鬼魅,禽兽,恶虫之类)或病因在病人身上生出的效果(汗液气味之类),能使服饰变色,变味,或竟变形;这些改变虽非你们所看得出,却逃不过我们的眼。这个回答所根据的原理是个极古老的迷信。参看下条。

    ————《新女性》三卷10期

    1928年10月1日

    嗅相和声相

    相面,相手,相骨,是我们所熟知的。此外竟还有相臭和相声者。此二术中,嗅相————嗅衣物以判贵贱吉凶——似更不多见。明嘉靖《仁和县志》卷十三云:

    绍兴间(宋高宗年号,1131——1162)有术士耿听声者,能嗅衣物以知贵贱吉凶。德寿闻其名,取宫人扇百余,杂以上及中宫所御,令小黄门持叩之。耿取视或至后扇,云:“此圣人,但有阴气上浮。”即呼万岁。上奇之,呼入北宫,又取妃嫔珠冠数十视之,后视一冠,奏曰:“此有尸气。”时张贵妃已死,此其故物也。

    后居候潮门内,夏震微时,尝为殿帅送酒于耿,耿闻其声,知夏必贵,遂以女妻其子,子复取其女。

    人们的确各有其特别的气味(smell),自然的和人为的。而且这气味传到了他们着过的衣饰或触过的东西上面去之后,是经历一段时间才会消灭的。然人们的嗅觉没有狗样的灵敏,所以往往不能够辨别之耳。有些医者和卜者们若自以为其嗅觉的灵敏足以超过普通人而与狗类比美,我们听了,诚不必立刻就断为欺人之谈,但他们若说嗅得出什么鬼气,尸气,阴气,于是借以断定其人的疾病生死,贵贱吉凶,我们可真该把他们送入反省院了。

    不但从本人所发出的声可以预卜他的祸福吉凶,甚至于从他身上佩戴的东西所发者亦可。宋人王谠的《唐语林》卷五云:

    裴知古自中宗武后朝以知音律直太常。路逢乘马,闻其声,窃曰,“此人即当坠马。”好事者随而观之,行未半坊,马忽惊,坠殆死。又尝观人迎妇,闻妇佩玉声曰,“此妇不利姑。”是日有疾竟亡。其知音,皆此类也,又善摄术,开元十三年终,且百岁。

    此外还有凭非人所发的声(例如鸟声风声)以占休咎者。这些迷信,不在本题范围之内,且等将来引证吧。

    ————《新女性》三卷10期

    1928年10月1日

    “尸气”——“知死臭”

    我曾怀疑人的衣物上果有什么“尸气”,为术士所能嗅得出,今读刘丕基《人间误解的生物》第三编里面的一条,方知我以前的怀疑也许是可怀疑的。此书“枭叫误解为死人的预兆”条云:

    枭鸟当然没有预知人死的本领,它的叫声当然和人死没有关系的,受普通教育的人都是认为迷信。但详细考研起来很有微妙的道理在……据现在富于经验的医生说:人在将死的三五日前,身体上定要放出一种臭气。那臭气的性质,难以笔墨形容,而且苦无相当名词以名之,只好叫做知死臭。

    从这种臭气的有无和它的强弱上,可以断定病者的前途。这种臭气,就是嗅神经已退化的人类,有时也尚可感觉;那么,嗅神经发达的枭鸟,当然更嗅得到了!而且这种枭鸟,最喜食腐肉,一嗅着这种喜食的美味,就引起它的食欲动机了……还有一个证据在:有一个内科医院服务的看护妇,当病人入院的时候,她就可以断定病人的生死。医生奇之,问她的理由。她说:“凡人将死的时候,定有一种特别臭气的!”我们得了这两种报告,可以确定人在将死时,肉体上定有一种腐肉状的臭气放出……

    ……但所有人将死时发出的特别臭气,这没有确实的证据:我们断不能贸然相信的。(面一二三至一二五)

    即使人将死时,身体上的确发出“知死臭”,然这臭气究竟能在他的衣饰上停留多久呢?又病人身上也许发出特种的臭气,但是否一病一臭,所以有经验的铃医竟能凭臭断病呢?以上两点未得到解答前,我打算仍保持我的怀疑态度。

    ————《一般》六卷4期

    1928年12月5日

    中国民间婴孩杀害的原因

    据日本人西山荣久分析,中国民间的婴孩杀害——Infanticide——共有以下十三种原因(见他的论文《中国民间的婴孩杀害》,宣昭、觉农合译,载于《新女性》四卷六号;此文并论及中国婴孩杀害的起原,现状,和影响):

    (1)迷信——举《史记·孟尝君列传》及《癸辛杂识》不举五月五日子为例。

    (2)怀孕时有奇特的故事——举例:《诗经·大雅·生民》篇后稷之被弃;《指月录·五祖弘忍传》生后之被抛于浊港中。

    (3)孝道——郭世道瘗儿养母;《明史·孝义列传》中《沈德四传》,江伯儿母疾愈,杀儿还愿。

    (4)为自己的利益以媚人——易牙杀子为菜以献齐桓公。

    (5)一时偏激的情感。

    (6)家庭不和。

    (7)妻妾间的妒忌。

    (8)战乱时。

    (9)男女间的失伦。

    (10)儿女的身体不完备————未举例,只云“这是中国各地通行的”。

    (11)子女过多。

    (12)迫于饥饿。

    (13)虑一家将来的负担。

    (1)(2)(3)(10)四种原因及其实例,我在广东所编的《迷信研究讲义》都曾提到。此外我还举了杀小儿而用之为药或役使其灵魂之迷信,但前者不是杀害自己的小儿女,不在西山荣久所界说的infanticide范围之内,所以他在论文中只提到之(并于小注中举《刑案汇览》第二十八“采生折割人”条嘉庆十六年“舐吸婴儿精髓致毙幼孩多命”一案为例),而不列为“原因”之一。

    西山荣久并且在末段“赘言”中辩明“幼儿的尸体遗弃”与Infanticide不能混为一谈。他说殇儿被视为讨债的冤鬼,故不埋葬。但我们可以补充一两句:幼儿的尸体不但抛弃了“一任犬鸦的啮食”,而且许被斫几刀,或剁成几块,以防其再来投胎(今春汉口便发生过这种事,见《大陆报》,原文附在篇末)。又怪胎往往也享不到埋葬的权利。本年七月二日清江浦《江淮民报》(叶德均寄赠)云:

    猴头人身之怪胎

    南门外田聘三之妇所产

    以其不祥当时用棍击死

    本埠南门外演武厅西街,朝东门面田义兴杂货店,田聘三之妇,年二十一岁,于前日下午八时临盆,产一女胎,猴头人身,满面生毛,口有齿,眼暴睁,皮色青紫,长约一尺五寸,两手频搔其头,下地即乱跳,猴形毕雾(露)。其家以生此怪物,咸为不祥,乃与接生婆共击一棍,头破而死,原拟埋弃,后经邻人详(谓?)怪胎不宜埋葬,乃弃于演武厅中。昨早城内已哄传,趋往观者不计其人云。

    最后我还对于读者们有一个请求:讲到(1)(2)(3)三种原因,我和西山所见的皆只有古代的例;它们若尚存在于现代民间,请见告。

    ————《新女性》四卷9期

    1929年9月1日

    一些治病的符咒

    绍原先生:

    近日在祖父的抄本遗书里,见到好些治病的符咒(据祖父自注,这是从一个久客四川的亲戚那里得来的),颇可作民间医术研究之材料,兹择其较可注意者另纸录奉,如于先生有用,以后当陆续“贡献”也。

    吕蓬尊 四月廿八日

    治赤眼符咒

    赤眼鬼、赤眼神,你系青州杨县人,久在张家门下扫厅尘,因此飞沙飞入眼,以此变为赤眼神。本处地头不许汝住,却到他乡扰乱人。你有火轮三百个,我有水埕三百万,将来摄汝之精。吾奉玄元帝君令,摄你赤眼鬼之精,速往魁星罡之下,毋令你动。

    消疮符咒

    日出东方,皎皎苍苍,仙童玉女,委我焦疮。一焦不要痛与疼,二焦不成血与脓,三焦不成疮与疖。速消速消,莫待来朝;速散速散,莫待来旦。一焦血父,二焦血母,三焦血父,四焦血母。焦汝无名种(肿?)毒,速速消除。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焦三次,焦完将上七字书于疮上,后画大圈围之。

    封血符咒

    一断血父,二断血母,三断血祖,四断血路。祖师化吾身,本师化吾身,玉皇蟮女化吾原,此伤化为鳅蟮,此肉化为烂黄泥。吾奉太上老君,汲汲如律令。

    先以两手指写井字于伤口,连念咒三次,以口气叱伤口三次,其血即止。

    治痪瘫咒

    邪风坠身,手足不能移动,形色不红不肿,骨痛筋紧,以三姓人灶尾吼灰并蒜头擂烂敷患处(取灶尾灰时,须缄默不言,不畀人知,方得应验)。

    咒曰:天变地变,邪神外鬼在身边,助我身上滞九原,太上老君尽消除。符令敕。

    连念七次。又用别姓人火灰和醋擦患处,亦擦七次,痊愈。

    绍原谨复:治病的符咒,除各朝人笔记杂识所说起者外,我只见过三四种专集:孙思邈的《禁经》,《祝由十三科古方选注》,通行本《祝由十三科》(有各种木刻石印本,内容不尽同),和上海某书局石印的《辰州符咒全书》(订价太贵,尚未买)。先生所抄示者,自然与旁的符咒同样可贵,承允续寄,至感。材料多了再讲研究,未为晚也。又近蒙贵同乡招勉之先生寄赠抄本《酬恩释褐辞》,云系广州人行“跪龟”礼时,巫者所诵。不揣愚陋,将写一长跋,在上海杂志上发表之。

    十七年,七月,卅日

    ————《新女性》三卷10期

    1928年10月1日

    治疯病法

    下面一文,原载今年八月廿七日《时事新报》“青光”栏,承叶德均先生剪下寄赠,好极。

    治疯趣闻

    (上略)乡人迷信神权者多,以为人的成疯,都有疯鬼附身,疯人一切的作为,是受疯鬼的指使,非但不去安慰他的失望,并且用严酷的手段,桎梏他的行动……吾乡某少年,因受恋妇的遗弃,郁郁寡欢,就成疯人,天天在街头巷尾,胡言乱语。其父母很为担忧,就替他用神权治疯之术。一天夜里,先使一人伏在伏魔大帝之后;再叫四人,扮了皂吏的模样,立在两旁。案上点着一对若明若灭的烛光,阴森森如入地府。然后由一皂吏,手握铁索,往系少年来,跪在案前。这时少年口中喃喃不绝,并无惧状。陡的案木一响,神(就是伏在神后的人)发言道:你这无知小丑,今在帝前,还敢胡言乱语,实属胆大已极,快替我用刑。于是四个皂吏,就把少年揪倒,用粗阔的毛竹片,一五一十的打几十下,打得不能动弹,就算了事,遂由亲人把少年招回家中。讵料静养数日,仍旧疯疯癫癫,白吃一场苦楚,也可谓可怜之至了。

    绍原按:杭州城隍山也有“审疯子”的举动,每年一次。据说被这样吓好了的疯人不是没有。古希腊称疯狂为“圣病”,治法亦颇怪诞。在我的医药迷信研究计划中,有一条是“Some specific maladies more thoroughly considered”。我打算用为对象者,除痘疮及疟疾外,便是疯狂,各处同志若愿意帮助我,何幸如之!

    ————《文学周报》七卷13期

    1928年10月7日

    吴德芝《书天主教事》

    同治九年(西历一八七零年),天津谣传天主教贞女之收养孤儿幼女,是“专为剜眼剖心,泡制洋药之用”;至西历六月四日,竟闹出杀人放火的教案。此事的经过,北京主教樊国梁在其《燕京开教略》中述及。小品七十二已引过此书,故今不赘。这一类的流言,在从前不限于天津一地,也并不始于同治年间。而且文人学士竟有将此等无稽之谈形诸笔墨者,下面便是一条,去年我在北京偶然看着抄下来的。

    雍正二年(西历一七二四)天主教被清廷查禁。时有湖北黄冈人名吴德芝者,看了大痛快,于是提笔写了一篇《书天主教事》,中历数教士之罪恶,然大抵皆无稽之谈。约百年后,福州梁章钜慨夫该教又抬了头,故将吴文录存于他的《浪迹丛谈》卷五中,俾世人知所警戒。吴文有云:

    (天主教宣教师)又善作奇技淫巧及烧炼金银法,故不耕织而衣食自裕……(归教者)按名与白银四两……有疾病,不得如常医药,必其教中人来施针灸,妇女亦裸体受治。主者遣人来殓,尽驱死者血属,无一人在旁,方扃门行殓事。殓毕,以膏药二纸掩尸目后,裹以红布囊,曰衣胞,纫其项,以入棺。或曰借殓事以刳死人睛作炼银药,生前与银四两,正为此也,故死时不使闻知。若不听其殓法者,谓之叛教,即令多人至其家,凌辱百计,权四两之子母而索之……工绘画,虽刻本亦奇绝。一帧中烟云人物,备诸变态,而寻其理,皆世俗横陈图也。又能制物为裸妇人,肌肤骸骨耳目齿舌阴窍,无一不具。初折叠如衣物,以气吹之则柔软温暖如美人,可拥以交接,如人道。其巧而丧心如此。

    “以膏药二纸掩尸目”,不知是否extreme unction教礼之误传。“妇女裸体受治”,则无疑是误解了西洋的诊察法。

    ————《贡献》二卷4期

    1928年4月5日

    畏疑西医之故

    中国人从前为什么如此的怀疑西医,以至于谣传他们剜眼剖心,用以制药呢?“四明医学士余岩”在他的《箴病人》篇(《灵素商兑》附)中释曰:

    新医学之流入吾国也,以西人教会为先导,碧眼紫髯,其形状,国人所未曾见也;旁行斜上,其文字,国人所未曾读也;祈祷洗授,其举动,国人所未曾习也;称道耶稣,其所崇信之教主,国人所未曾闻也;故其对于教会,已抱疑忌畏恶之心。加以医治病人,动用刀针,乃目为杀人之凶慝矣。且西医来华,学问稍优者,皆具有研究之心,人种不同,骨骼筋脏,疑有差异,此其欲研究者也;病原不一,遇罕见之证,不知底蕴,必探原竟委,检视内景,以为医学进步之谋,此其欲研究者也;遇有奇异之处,变化明著之内脏,则取而藏之器中,加以药品,使不腐败,以资后学者之参考,其意至恺恻也。不幸而保守尸体为吾国最神圣不可犯之旧习,国人见其如此也,遂哗然以为杀人食人,如水浒绿林之所为矣,百口辩解,终莫肯信。《中西纪事》一书,明载人眼可以炼纹银之语,言之凿凿若有凭。文人学士,其论如此,又何怪乎群议沸腾,蚩蚩者之嚣然而起耶。道咸同光之教案,层见叠出,丧地亡财,皆由于此,追思之几成笑柄,可胜浩叹哉!今则学问大通,其冤渐白矣。然而先入为主,旧说之势力,犹存余孽,畏疑之念,尚在人心。此其原因一矣。(余氏所举原因第二第三,暂不引。又《灵素商兑》本书,也等将来再详细介绍。)

    绍原按:西医从何时起解剖中国的死人,待考。然远在其前,似乎已有洋鬼子杀人食人或用人心人眼配药之胡话了。旧时愚人用以比拟西洋传教士者,我怕只少分是“水浒绿林”,而多分是术士——行邪术者。我国的术士的确有采生折割的举动,大家平时熟闻其说,所以容易疑心传教士也有这种举动。此点非常重要,我以前在小品中已经指出过。至于愚人所以会把传教士疑为邪术家,也不是没有他们的理由:西教士不但有“祈祷洗授”等宗教上的工作,而且他们所用的东西(如镪水,铳,摄影机以及药物)也是灵验不过的,也是愚人所莫明其妙的;这些东西既然如此奇巧和非常,他们便以为当然不是用普通的质料制造的了。中国人从何时起肯用西药,亦待考;但我相信,如其那时所用的药不发生效力,他们当然更不信西医,反之,若很快的发生了很明显的效力呢,他们仍旧会疑心制药的原料是人心人眼一类的物事。总之,旧日中国人太不了解西人西医西药,所以无论西人西医的言行良不良和能不能顾到中国人的好恶,也无论西药发生不发生效力,误解总是难免的。(知识因子外,自然还有政治经济等因子足以使中国人畏疑西人。后面那些因子,我绝不否认。)

    三月七日写

    ————《贡献》二卷4期

    1928年4月5日

    《中西纪事》及所引《海国图志》

    《中西纪事》一书,在杭州旧书肆中可看到四五种版本,此虽细事,足证其传布之广。我为此书跑了好几次之后,才于三月廿二夜买了一部印工最劣而价值最廉的,灯下读之,知为有清华洋关系史料汇编,辑者为当涂夏燮(甫),别署“江上蹇叟”(见霅中人跋)。书初成于道光三十年,咸丰九年增辑为十六卷,同治四年之“定本”又增至廿四卷。著者做过两江总督曾的幕府,办过洋务。(同治元年三月十三日沈文肃奏折,内称江西省城天主教堂被人拆毁后,南昌“府县会督原派委员候补知县夏燮等驰往查勘弹压”,即此人。)

    卷廿一专记“江楚黜教”事。所叙同治元年江西教案情形,颇有足与沈文肃各奏折参看者。

    当法人之请领执照也,分遣传教之士游行各省,将至楚,楚南长沙湘潭一带传教之奸民,相与夸耀其事,以为吐气扬眉,复见天日。楚之绅士,闻而恶之,乃为公檄,议黜天主教,有畀屋居住者,火之;有容留诡奇者,执之;有习其教者,宗族不齿,子弟永远不准应试。大略谓其借宣讲为名,裸淫妇女;设女婴之会,采取红丸;其他种种奸恶,描写尽致。流传入江,正罗安当持照赴省逗留不去,时值试期将及,江省巨绅,大集于豫章书院。则有告归之翰林院检讨夏廷榘、在籍之甘肃臬司刘于浔等,将楚南公檄,鸠赀付梓,一日夜刷印数万张,遍揭省城内外通衢……

    方教堂事之发也,江省绅士以衅由揭贴公檄……相与汹惧,嗣闻江抚办理此案,不株连地方,不牵涉地方官,乃由检讨夏廷榘呈送骨殖一包、铜管一具、血膏一盒,向江抚面称:骨殖起自该洋人教堂院中,铜管系取睛所用,血膏系婴儿精髓合成。中丞以其言多不经,亦无根据,发交南昌府县查办。经南新二县按蒸验法检验,该骨数具,并无伤痕,其铜管血膏,似系外洋之物,亦不识其所用……

    此二物究是什么,江抚曾“咨照总理衙门,转向驻京法使查诘,咨会来江,以释绅民疑团”。不知总理衙门照办否和法使怎样答复。

    以上和以下的谣言都说洋人将婴儿精髓、人骨、人眼、红丸等物,取了去配“药”。但阅者应注意所谓药不一定是治病的东西:他们以为洋人还有壮阳助淫、逗引春心、迷人心志以及炼铅为银的“药”,而后面这些药的配合,尤其缺不得婴儿脑髓、人骨、人眼等物。

    按法教之害人,具见于魏默深《海国图志》所载,及黄冈吴德芝所记,具详第二卷中。予阅楚南公檄,谓其收养婴儿为采生折割之用,室女自幼入堂,必过天癸之期始行遣嫁,而红丸被其摄取,炼入丹中,可以恣淫欲、资长生;又言黑夜传教,所投妇女丸药,率皆春方,能令女反求男。故其术久而不泄,间有泄其术者,令妇人带归试之,立验。然皆无左证。若江西绅士送到之铜管血膏,尤涉暧昧。而其揭帖中言毁堂之后带出女婴,皆目瞪口呆,不省人事,皆欲加之罪而文致之,实无稽之妄语耳。吾友孙雪筠,截回会中二十七人,逐名点验。其十岁内外者,尚能述其里居姓氏,且亦无一人诉称教民害己,不愿入会者。此可见矣。惟予初在筷子巷查得女婴十三人,皆自五六岁至十岁上下者……询此等女婴从何而来,则称断乳之后,始送入堂;询以男婴岂无断乳而稍长者,何以堂中不见一人?该教士词穷,捏称赎回,或称送入村塾中读书。皆支吾语也……会中不收男婴而收女婴,又男婴之长成者,不闻置有义学,而女婴之长成者必欲收入会中;且筷子巷收养女婴仅十三人,而查其照管之妇人已有四名,岂老少各半。此中形迹,种种可疑……

    卷二从梁章钜《浪迹丛谈》中转引的吴德芝《书天主教事》,已见前文,今不赘。夏氏又引:

    魏源《海国图志》“天主堂”条下云:查西洋之天主不可知,若中国之天主教,则其方入教也,有吞受丸药、领银三次之事,有扫除祖先神主之事,其同教有男女共宿一堂之事,其病终有本师来取目睛之事。凡入教者首给银一百三十两为贸易资本,亏折许复领,领至三次则不复给,仍赡之终身。受教者先令吞丸一枚,归则毁祖先神主,一心奉教,至死不移。有泄其术者,服下药,(绍原注:下药,泻药也。)见厕中有物蠕动。洗视之,则女形寸许,眉目如生。诘之本师,曰:此乃天主圣母也。入教久则手抱人心,终身信向,不改教矣。凡入教人,病将死必报其师。师至则妻子皆跽室外,不许入,良久气绝,则教师以白布囊死人之首,不许解视,盖目睛已被取去矣。有伪入教者,欲试其术,乃佯病数日不食。报其师,至,果持小刀近前,将取睛。其人奋起夺击之,乃踉跄遁。闻泰西中国铅百斤可煎纹银八两,其余九十二斤仍可卖还原价,惟其银必以华人睛点之乃可用,而西洋人之睛不济事也。

    夏氏录其文已,按曰:

    默深所论,与黄冈吴君大略相同。而传受丸药,则传教者得手之初,持以为左券之握,盖药性初发,状类癫狂,因有劈毁祖先神主之事;迨药性既下,则心如魔醉,不但礼拜吃斋,乐于从命,即使裸体受辱,亦所甘心,是则所谓手抱人心,终身不改,必有妖物凭之者矣。又闻传教之士,周历各省,凡深山穷谷,靡所不至,有不信其教者,则于其入堂讲劝之际,暗施此药于茶饵中,不移时而本性潜移,皈依不二矣。至同教男女共宿一堂,何以有黑夜传情之事,则以本师预目其妇人之白皙者,临时投以药饵。受者不悟而吞之,能令其女怀春,雉鸣求牡。盖即世俗春方之品,正所谓鸩以为媒者也……(下又引中国邪教徒饮血水及取脑髓之事以证左道惑人所用之符咒方药必借“人身精气之灵”。)

    先有了这一类的无稽之谈,难怪大家对于西洋药物疑不敢用。所以不敢用,其初怕还不是以为西药霸道或西医学只讲形迹而遗了气化,而是以为西药的质料既不纯正,给药者的用心又许不良耳。

    ————《贡献》二卷6期

    1928年4月25日

    党报社论

    我也不赞成把杭州广济医院交还英国人,但我觉得下面一篇社论中有几句话很古怪。

    十七年四月二日杭州《民国日报》社论

    广济医院是否应该发还

    (陆)翰芹

    三十一日南京电:“军医监理委员会常务委员宋美龄何香凝牛惠生等,以南京市鼓楼医院杭州广济医院及其他教会医院,当军兴之初,由各市政府收回。此项医院,不涉军事范围,现呈请军事委员会转呈国府,通令概予发还。”记者读了这个电报,觉得很发生问题……

    ……我们再看看他所办的广济医院,成绩如何?梅藤更原是无业的游民,何尝懂得医理……可怜,杭州的贫民没钱请医生,就跑到广济医院里去诊治,癣疥之疾,就得截足斩手,垂危之疾,率与剖腹验尸。这不是记者故作危言,以动听闻,的确是十年前熟闻习见的事实……

    被我加上双圈的前四语,想不到在今日还可以看见。“十年前熟闻习见的事实”一语,尤可玩味。二十年前,三十年前,百年前二百年前“熟闻习见的事实”更加令人痛心呢!你如不信,请再看小品《〈中西纪事〉及所引〈海国图志〉》。

    十七年四月十日

    ————《贡献》二卷六期

    1928年4月25日

    这可不是“采生折割”

    很抱歉,“礼部”文件又来咯!

    十七年四月十八日,上海的《新闻》和《时事新》两报载称:新近该埠有一位教员因剖解婴孩的尸体,事破被罚。其始末如下:

    在蓬路一千二百十五号门牌飞虹学校为教员之浦东人茅文培,因于三月三一号之间将附近弄内不知何人抛弃于垃圾桶内已死约八个月之婴孩,携归校中,用刀剖腹,将其心肝胃肺取出,置于玻璃瓶中,用药水浸之,陈设室内,以为博览化学品,被汇司捕房华探长陆连奎查悉,于前日协同西探目塔勃耳往该校内将茅拘获,连同玻璃瓶二只,一并带入捕房。昨晨解送临时法院,即据中西探投禀前情,遂将药水所浸死孩之心肝胃肺二玻璃瓶呈察,谓迩来暗杀小孩之案颇多,被告不应将尸孩擅自剖验,不报捕房请究。质之被告茅文培,供称年廿三岁,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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