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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京漢路大罷工——“二七”慘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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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仇人————萬惡的軍閥,為保障我們的人格,為爭回我們的自由,我們要向前進攻了,工人們!同胞們!我們鄭重的宣言:'從本月四日正午起,京漢路全體一律罷工,不達到下列的條件,決不上工。'我們要求的最低的條件是:

    (一)要求由交通部撤革京漢局長趙繼賢和南段段長馮澐;要求吳、靳及豫省當局撤革查辦黃殿辰。

    (二)要求路局賠償開成立大會之損失六千元。

    (三)所有當日在鄭被軍警扣留之一切牌額禮物,要求鄭州地方長官軍警奏樂送還總工會鄭州會所。所有佔住鄭州分會之軍隊立即撤退,鄭州分會匾額重複掛起,一切會中損失鄭州分會開單索償,並由鄭州地方官到鄭州分會道歉。

    (四)要求每星期休息,並照發工資。

    (五)要求陰曆年放假一星期,亦照發工資。 ”

    總罷工的經過

    果然,二月四日京漢鐵路全體總同盟罷工實現了。那天上午九時,中段罷工;十時南段罷工;十一時北段罷工。不到三個小時全路罷工了。至十二時,所有全路客車貨車一律停止。

    江岸方面

    罷工的第二日(五日),湖北督軍蕭耀南派參謀長張厚生到江岸,先使該地警官,以強硬態度,要挾工會交出重要領袖,工會答以“如有對曹吳及交通部正當負責人來,總工會當然有全權代表與之正式談判,否則,恕不接待”。延至午刻,忽探報廠內已被大批軍隊佔領,張厚生在工人家內拘去開車工人,強迫開車。總工會當派糾察團進探,一時集及廠門者約二千餘人,衝破軍隊防線,將二工友搶回。正午,又拘去糾察團工友三人,總工會派人要求釋放。

    罷工的第三日(六日),武漢各工會各派代表數百人,共二千餘人持旗幟到江岸慰問,即在江岸舉行慰問大會,到者萬餘人。首由京漢鐵路總工會委員長楊德甫申述感謝慰問代表的盛意(楊德甫於罷工失敗後便反動了,現為國民黨的走狗),繼由各工會代表數十人演說,無不慷慨激昂,最後向總工會秘書長李震瀛致答詞,略謂:“我們此次大罷工,為我們全勞動階級運命之一大關鍵。我們不是爭工資爭時間,而是爭自由爭人權。我們是自由和中國人民權利的保衛者,工友們!我們京漢工人的責任是如何重大呀!麻木不仁的社會,早就需要我們的赤血來熏染了,工友們!在打倒軍閥的火線上,應該我們去作前鋒,前進啊!勿退卻!”群眾高呼“京漢鐵路總工會萬歲!”“武漢工團聯合會萬歲!”“全世界無產階級聯合起來啊!”群眾於憤怒之餘,遂舉行遊行大示威,由江岸經過漢口租界以抵華界,歷二小時方散,此種闖入租界示威,實為創見。

    長辛店方面

    罷工第一日(四日)早,召集全體大會,到者三千餘人。主席報告總工會命令畢,群眾熱烈贊成,呼聲動天地,均願為自由而戰,會畢即罷工。工人待遇旅客極有禮貌,男子為代雇車馬,女子則延至工人家裡住宿,次日護送至京。故當時社會人士對罷工工人均表好感。

    罷工第二日(五日),北京鐵路管理局茶役亦舉行罷工。趙繼賢此時已得吳佩孚命令,令其嚴厲處置,乃發出威脅佈告,限工人於十二小時內復工,但工人不理,趙又派人到長辛店威迫工會單獨交涉,工會答以“只知總工會命令,不知其他。”午後,曹錕派兵到長辛店,宣布戒嚴,全體工人亦遂前往示威,並向兵士宣傳,士兵有為之感動至泣下者。

    罷工第三日(六日),調查隊報告,軍隊行動極為可疑,涿州有大軍將要開到。一時全市突然緊張,但工人態度仍不稍變。正午,趙繼賢由塘沽運來新工百二十名,另挑選五百兵士,隨同學習開車,並宣言罷工工人如不復工,當一律解散,押解出境。工人仍置之不理。京兆尹及宛平縣知事前來勸說上工,工人答以“由總工會作主”。下午,涿州軍隊開到。

    鄭州方面

    罷工第一日(四日),總罷工後,鄭州駐軍師長靳雲鶚召集工會代表談話,靳見面大罵,勒令開車。工會代表答以“須有總工會命令才能開車”,拒絕之。

    罷工第二日(五日)晚,靳雲鶚拘捕工會委員三人。工人聞訊大憤,敵愾之心,更為堅決。

    罷工第三日(六日),又捕去工會委員兩人,上午靳將被捕五人推至車站威嚇工人,工人不惟不懼,反更憤激。下午,警署鳴鑼招呼工人上工,工人置之不理。

    總之,全路各站罷工工人都非常一致,“不得總工會命令,不開工”,成為當時工人唯一的口號。

    “二七”慘殺

    京漢鐵路總罷工後,北京公使團召集緊急會議,議決向北京政府提出嚴重警告,不用說是意在慫恿政府立即用武力解決罷工。

    在漢口的英國領事,更活躍了,六日,召集蕭耀南代表及洋資本家在領事署開會,討論應付罷工之策。其時群眾示威遊行正經過該領事署,誰知此時也就是帝國主義正在指導軍閥屠殺工人的方略,果然第二日(七日),軍閥便開始血肉紛飛的屠殺了。

    吳佩孚本已準備好屠殺工人,此時又得帝國主義之指點,遂下令於七日南北一齊下手。

    江岸方面,數日來張厚生用了許多誘騙方法,擬先將總工會領袖一網打盡,但均被總工會識破。總工會提出調停談判之先決條件十一條,並要求以對等負責之會議為標準,下午二時有一警官來說:“奉蕭督軍命令,特來請求總工會派全權代表開會談判,如得允許,張參謀長即來。”並說:“張參謀長來時擬穿便衣,以示誠意。”又說:“條件均可完全承認,惟請先將全權代表名單開示。”其言甚甘,總工會已起疑心,乃開一假姓名名單予之。不久警官又來,約總工會全權代表於下午五時在會所相候,參謀長準到,匆匆別去。至五時二十分鐘,全權代表正準備到工會相候,半途忽聞槍聲大發,於是流血慘案就開幕了。原來警官之來此,為誘敵之計,以為時候已到,重要人物皆在工會,張厚生率領軍隊二營急馳而到,先將總工會包圍,開槍環擊。當時糾察隊有數百人在總工會門首守候,但皆赤手空拳,無以抵禦,當被亂槍擊死者有曾玉良等三十二人,傷者共二百餘人。工人猶死守工會,相持至數十分鐘,得總工會退卻命令,方漸次退散。同時軍隊包圍工人宿舍,搜捕工人,江岸分會委員長林祥謙同志亦被捕。被捕工人數十皆縛於車站電桿上,張厚生親自提燈找出林同志,回顧段長說:“此人是否工會長?”段長答:“是!”張乃令劊子手割去繩索,迫令林同志下上工命令,林同志不允,張乃令劊子手先砍一刀,然後再問道:“上不上工?”林同志抗聲說:“不上!”張又令再砍一刀,怒聲喝道:“到底下不下上工命令?”林同志忍痛大呼:“上工要總工會下命令,我的頭可斷,工是不上的!”張復令再砍一刀。此時林同志鮮血濺地,遂暈,移時醒來。張獰笑道:“現在怎樣?”林同志切齒大罵:“現在還有什麼話可說!可憐一個好好的中國,就斷送在你們這般混賬忘八蛋的軍閥手裡!”……張聽了大怒,不待林同志說完,立令梟首。林祥謙同志就此慷慨成仁了。如此至死不屈,從容就義,紀律嚴肅,也只有無產階級的先鋒戰士,才能有此。

    同日長辛店方面亦有慘殺的事情。六日晚軍隊便搜查工人宿舍,時值嚴冬,深夜奇寒,兵士連搜帶搶,雜以拷打,工人婦孺,哭聲露天。當捕去史文彬、吳汝銘等十一人,剝去衣履,加上鐐銬,準備天明解往保定。天明,工人群眾三千餘人齊集軍營門口,要求釋放被捕工人,一致高呼:“還我們工友!還我們自由!”軍隊向群眾開槍,彈如雨下,繼以馬隊踐踏,數千工人遂紛紛倒地,結果死四人,重傷者三十餘人,輕傷者無數。軍隊更乘機大搶,任意殺人,居民紛紛閉門,全市秩序大亂。

    其他各站亦有慘殺情形。

    施洋同志亦因此被殺。施洋同志本一律師,年來努力職工運動,在武漢各個罷工鬥爭中,皆親身參加,因此得到工人群眾極大的信仰,被武漢工團聯合會聘為法律顧問。京漢罷工,施同志當然是最出力之一人,湖北督軍蕭耀南,將其拘捕,於二月十五日上午七時,殺於武昌。

    慘殺以後

    江岸慘案發生以後,武漢工人無不悲憤填胸,武漢工團聯合會當晚即下罷工命令,計實行罷工的,有徐家棚鐵路,漢陽鋼鐵廠,漢冶萍輪駁,丹水池,揚子機器廠……等工人(電燈,電報,自來水,因準備便遭壓迫,未罷成)。蕭耀南宣布特別戒嚴,各帝國主義海軍亦全數登陸,市面極其恐怖,形勢甚為嚴重。延至九日,罷工情緒日非,工人戰線已被軍閥擊破,京漢鐵路總工會與武漢工團聯合會乃聯名下復工令,勸工人忍痛復工,準備再舉,復工命令的要點如左:

    “我們的敵人既用這樣大的壓力對付我們,我們全體工友為保全元氣以圖報復起見,只好暫時忍痛復工。本會深知昨日各業工友因敵人襲擊,痛哭流淚者不知凡幾,切齒痛恨者不知凡幾,憤不欲生者不知凡幾,但本會極希望我親愛的工友鎮靜忍痛,不因此灰心,不因此出廠。須知吾人此時惟有忍痛在廠工作,才有報仇之日。殺吾工界領袖林祥謙之仇誓死必報,言論出版集會結社罷工之自由誓死必爭,軍閥官僚中外資本誓死必打倒,唯其如此,所以我們忍痛復工,才有以後的種種辦法。”

    “二七”慘殺以後,軍閥用軍隊捆綁工人強迫上工,不上工處以嚴刑。雖然如此,但工人終未完全復工,至接總工會勸工人忍痛復工命令後,方開始恢復工作。

    這次罷工,被軍閥以鐵血鎮壓而失敗,當時死者四十餘人,傷者數百人,被捕入獄者四十餘人,被開除流亡在外者一千餘人,是中國職工運動上最大的損失。

    各路及各地工會的援助

    這裡須得略為補述各路及各地工會援助的情形。原來各路代表離開鄭州時,便相約如京漢罷工三日不得解決,即實行同情罷工援助。這個公約可說是實現了。

    道清路 二月一日鄭州大會,該路工會派五人前往慶賀。代表回去後,報告經過。該路決定與京漢同時罷工。他們支持九日之久,方才復工。

    正太路 二月四日京漢罷工,該路工人召集群眾大會,議決七日即舉行罷工。此時火車房尚未加入工會,但接工會傳單後,亦紛紛到工會要求加入,願取一致行動。七日正午果然罷工。曹錕由保定派往一旅軍隊,工人不為所懾。八日,該路還不知“二七”慘變,京漢雖然開車,但全為軍人來往,故不相信京漢失敗。於下午三時召集大會,決議“非接到京漢總工會開工電報決不復工”。九日晚京漢路正定分會派人通知,謂京漢工潮已被武力壓迫上工,請貴會明日復工,免遭意外,該路方於十日復工。

    津浦路 津浦路工會此時尚未一致。該路浦鎮工會代表,自鄭州回到本路徑赴天津、滄州、泰安、德州各站下車,擬聯絡各路一致罷工,因此遷延時日,於十三日方開始由南段罷工,此時還不知京漢路已被武力壓迫上工,後來消息證實,遂宣布復工。

    粵漢路 八日與武漢各工會同時罷工,亦被軍隊壓迫上工。

    京奉路本擬七日罷工,因經費問題一時未解決,擬等數日支領雙薪後再行發動,不料他們的計劃為鐵路局看出,派軍隊監視工人,旋京漢路復工消息到來,遂未罷工。召集全路代表會議,對京漢事件,議決善後辦法六條並開“二七”被難烈士追悼大會。

    京綏路 該路代表尚未從鄭州回到本路時,吳佩孚便已電致該路軍事長官,若工潮發生即以武力解決。於是工會行動完全喪失自由。三日,代表歸後,召集秘密會議,於七日召集全路代表會議,但京漢路失敗消息已至,故同情舉動,也就停止。

    除各路之外,其他各處援助運動亦不少,這裡只說兩個大的城市。

    北京 北京電氣工人曾暗中準備罷工援助京漢,迄未實現。但北京市民卻有過大的示威遊行運動,並組織京漢罷工後援會,向政府提出六項要求。 “二七”慘殺以後,北京又舉行五千餘人的追悼大會。

    上海 “二七”慘案傳到上海後,當地各工會開會援助,準備罷工,上海護軍使何豐林宣布戒嚴。吳佩孚恐何豐林力量不足,派其副官到上海,協同防衛。租界內帝國主義防衛更嚴。罷工未能實現。

    這次罷工的教訓

    京漢鐵路大罷工的失敗給予中國職工運動的影響是很大的。首先是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不能在北京立足,部址被查抄,職員被通緝,逼不得已不能不遷往上海。北方各鐵路工會及武漢工會一律被封閉,領袖被通緝。兩年來共產黨所慘淡經營的工會組織,除廣州湖南尚能保存外,其他各地皆完全倒台。中國職工運動從此便進入於消沉期了。

    這次罷工的教訓是什麼呢?

    最主要的還是當時沒有一個強大的共產黨。共產黨是工人階級的總參謀部,如果工人階級沒有它自己階級的政黨————共產黨,那麼工人階級要得到解放是不可能的。我們在第三章便已經說過當時做職工運動的同誌有一極大錯誤,便是沒有在工會中發展黨的組織。京漢鐵路總罷工無疑的是共產黨所領導,然而亦只有高高在上的領導,而下層群眾中很少共產黨的作用。總計當時鐵路工人的共產黨員不到五十人,這樣一個渺小的數目,如何能夠指揮那樣廣大的群眾!

    再則就是工會組織還未完善。各站工會雖然都組織起來了,但多半還是草創,自然說不到如何嚴密。

    的確,假使當時有強大的共產黨和嚴密的工會組織,勢力雖不足抵敵持槍帶炮的軍隊,也不至受摧殘到如此地步。

    至如罷工本身亦有幾個缺點:

    (一)對於武漢總罷工準備不充分而且發動太遲。武漢總罷工應該在京漢罷工之第二天至遲第三天便應實行,這樣才能給京漢路巨大的援助,“二七”慘殺發生以後方宣布罷工,實行太遲了,一方面敵人此時已經準備好,另一方面工人亦已表現恐怖;因此,武漢總罷工以致不能發動更寬廣的群眾。這為事實所證明了的。至於九日下復工令,這倒是很對的。

    (二)對於兵士沒有進行工作。那時我們對於兵士運動的確不懂,工人對於兵士還是仇視的態度,因此軍閥得利用軍隊槍殺工人。

    (三)沒有佔領電訊機關。罷工後,工會方面,南北完全斷絕消息,倒是軍閥得利用電報電話調兵遣將,準備屠殺工人。再則電報電話司機生,雖是員司,但所得薪水極低。工會方面當時未對司機生做相當聯絡工作,因此司機生竟未絲毫幫助工會。也因沒有佔領電訊機關,以致消息不靈,總工會事實上只指揮了江岸一處,各站都是各干各的。假使當時工人沒有“不得總工會命令不上工”的信念,罷工還不能有如此堅持。

    (四)共產黨政治領導的錯誤。從前共產黨利用吳佩孚勢力反對交通系,雖然在組織工人的初期,因為有六個暗藏的共產黨員做了全國鐵路的密查員,得以順便到各路各站活動聯絡,開始找著線索,但是在政治的立場上,對於吳佩孚亦因此而明顯了,————就是勞動立法運動之中,已經顯露這種弱點。等到“二七”屠殺之後,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的宣言之中,居然說:“所以中國共產黨前此無須戳穿吳佩孚'保護勞工'的假面具。只望京漢各鐵路工人,極力進行工會的組織,一步一步成就勞工階級的勢力與使命……”這真正是可恥到極點的機會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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