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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佛罗伦萨—比萨—卢卡 (一五八一年六月二十一日—八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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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致二十四小时过去以前只剩下一堆赤裸裸白骨。这个现象跟罗马公墓的现象很相似,那里埋上一个罗马人,土地立即把他拱出。这地方像游廊一样用大理石铺地。又在大理石地面上堆土,约一二庹高。据说这土是从耶路撒冷搬运来的,比萨人带了大军远征到过那里(9)。谁得到主教的同意,可以捧了一撮土洒到其他坟墓里,大家深信这样尸体会更快分解。这话好像不假,因为在公墓里几乎看不到骸骨,也不像在其他城市的公墓里有地方可以把骸骨挖掘后重新埋葬。

    邻近的山里开采出非常美丽的大理石;城里也有许多雕琢大理石的能工巧匠。他们那时在给柏柏尔的非斯国王兴建一项非常豪华的工程,他们设计图纸,将竖立五十根高耸入云的大柱子装饰一家剧院。

    在这座城市的许多地方看到法国的纹章,还有查理八世国王赠给大教堂的一根柱子。在比萨一幢房子的街面墙上,有这位国王等身大小的画像,跪在圣母面前,圣母好像在嘱咐他什么。铭文写道,国王在这幢房子里吃晚饭时,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要让比萨人恢复过从前的自由生活;在这点上铭文说得他比亚历山大伟大。上面还说这位国王众多头衔中有一个是:耶路撒冷与西西里国王。把自由归还给比萨人的这段文字被人有意涂抹,半数已模糊湮没。其余几幢房子也有用法国纹章作为装饰的,表明他们是被国王封为贵族的人。

    这里没有很多古屋和古代遗迹,除了在尼禄的宫殿旧址上有一堆美丽的砖瓦废墟,其旧名依然保持了下来;还有一座圣米迦勒教堂,从前是一座战神玛斯庙。

    星期四是圣彼得节,有人告诉我以往比萨主教,跟着迎神队伍到城外四里的圣彼得教堂去,从那里到海边投入一枚戒指,庄严地把海娶了过来;因而这座城市那时有一支非常强大的船队(10)。现在只是一位小学校长单独前去,而教士则在教堂里迎神,那里有盛大的赎罪会。约四百年前的一份教皇谕旨(根据一千二百多年前的权威文献有此一说),说这座教堂是由圣彼得建造的,圣克莱芒在一张大理石桌子前主持仪式,从这位圣教皇的鼻子里流出三滴血落在桌子上。这三滴血鲜艳得就像三天前刚沾上的。热那亚人从前把这张桌子砸碎,要带走其中的一滴血;这样使比萨人把残剩的桌子从教堂取走,带到他们自己的城里。但是每年圣彼得节都搬到这里参加迎神会,而百姓则整夜乘船来到这里。

    七月七日星期五,我一早前去参观在两里路外的彼得·德·美第奇的奶牛场(或农场)。这位领主在那里有大片农田庄园,都由自己经营,每五年租给新农户,各取一半收成。土地宜种小麦,有的牧地上养着各种各样牲畜。我下马观看这幢房屋的特征。那里有许多人使用乳品业所需的所有工具,忙于做奶油、黄油、奶酪等。

    在平原上往前走,我走到了蒂勒尼安海海边,右边我看到了勒里奇,另一边,还更近一些,是里窝那,坐落在海边的城堡。从那里清楚看到戈尔戈纳岛,更远些是卡普拉亚岛,再远则是科西嘉岛。我沿着海岸向左转,直至我们一起走到阿尔诺河河口,这里船只要进港非常困难,因为许多小河都一起流入阿尔诺河,带来大量泥沙淤积在此,既填塞也提高了河口。我买了一些鱼,送给比萨来的女演员。沿着这条大河看到许多柽柳树丛。

    星期六,我买了这种木头做的一只小桶,六吉力;叫人用银环箍住,付给金银匠三埃居。我又买一根印度手杖可以撑着走路,六吉力。一只椰子壳做的小罐和壶,对于脾与肾结石它跟柽柳起同样治疗作用,八吉力。

    那位工艺师是个巧手,以制作精良的数学工具而闻名,他教我说所有树木有多少年内部木质就有多少个环形纹。他让我观看他店里所有的各类木头,因为他是个家具师傅。树木朝北的部位比另一部位更窄,纹理也更密更粗。这样,不论人家给他看什么木头,他自夸都能说出这棵树的年龄和长在什么位置。

    恰好在那个时期,我的头脑里不知有什么障碍,总是令我某种不舒服,又加上便秘,肚子不抚摸和不用药物催泻就不会清空,但是效果很差。腰子又视情况而定。

    几年前,比萨城内的空气向来以不洁闻名;但是自从科西莫公爵下令把四周的沼泽地吸干,空气转好了。从前是那么恶浊,要把某人逼入死路,只消把他流放到比萨,不出几个月就可以叫他送命。

    这地方不产山鹑,不管那些亲王怎么煞费苦心要饲养。

    我在寓所好几次接待杰罗姆·波罗的来访,他是医生,科学博士(11);我去给他回访。那是七月十四日,他送给我一部他的著作《海潮的涨落》,用通俗语言写的;他还给我看他写的另一部书,用拉丁语写人体的疾病。

    同一天,在我的住处附近,二十一名土耳其奴隶从兵营里逃出,劫了一艘三桅战舰逃之夭夭。战舰上设施齐全,亚历山大·德·比昂皮诺领主去钓鱼,把船留在了港口。

    除了阿尔诺河和它穿越市区的蜿蜒之美,还有几处教堂、古代废墟和私家建筑,比萨没有多少风光宜人的景物。它在某些方面还可以说冷落。它地处偏僻,房屋形状与马路又宽又长,这些与比斯托亚非常相像。最大的缺陷是河水质量太差,每条河水都有一股泥塘味。

    居民很穷,然而傲气十足,很难相处,对外国人缺少礼貌,自从他们的一位主教彼得-保罗·波旁逝世后对法国人更不客气。他自称跟我们亲王同族,有这个族名的人家至今还在。

    这位主教热爱我们的国家,也非常豪爽,他下令说凡有法国人到这里,把他带到他家里来作客。这位善良的神职人员给比萨人留下简朴慷慨的极佳印象。他过世才五六年。

    七月十七日,我和其余二十五人每人付一埃居参加一场抽奖游戏,获取一位叫法尧科拉的本市演员的旧衣物。首先抽签看谁第一玩,谁第二玩,这样直至最后一名。大家按照这个次序。但是由于要赢的东西有好几个,于是订出两个同等的条件:得分最多的人赢一份,得分最少的人也赢一份。我抽签后得的是第二。

    十八日,在圣方济各教堂内,座堂的神父与修士发生一场大争执。前一天,比萨的一位贵族埋葬在这座教堂内。神父们带了他们的祭服与必需品前来做弥撒。他们辩说这是他们的特权,也是自古以来的习俗。修士则反驳说在他们的教堂里就由他们自己而不是别人来做弥撒。一名神父走近大祭台,企图霸占桌子;一名修士竭力要他松手,但是神父的教堂的副本堂神父给了他一记耳光。于是双方起了冲突,一推一搡导致拳脚相向,棍棒对打,烛台和火把乱飞。一切都用来当作武器。混战的结果是哪一方都做不成弥撒;但是造成一场大丑闻。消息一传开我就去了那里。自有人一五一十向我叙述。

    二十三日拂晓,三艘土耳其海盗船在附近海岸登陆,掠走了十五到二十名渔民和可怜的牧民当作囚犯。

    二十五日,我造访了著名的高那契诺家,他是医生,比萨大学的讲师。他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这与他的医道是完全背道而驰的。他午饭后立刻睡觉,白天要喝酒一百次,等等。他给我看他写的诗,用农民的土话写成,很有意思。他对比萨附近的温泉评价不高,但是对十六里外的巴涅阿卡温泉甚为欣赏。这些温泉以我看来,对于肝病有奇效(他对我说了许多神奇的例子),对结石与腹泻也是。但是他建议在使用前先喝拉维拉的水。他对我说,他深信除了放血以外,医学在任何方面都不能和温泉浴相比,只是要知道应用得当。他还对我说在巴涅阿卡温泉浴场,房舍设施齐全,非常舒适,自由自在。

    二十六日,早晨我撒尿混浊不清,要比以前的都要黑,还有一块小结石。肚脐与阴jing之间二十小时以来感觉的疼痛没有丝毫减轻;但是还可忍受,没有影响到肾与腰。不多时后,我又排出了一粒小结石,疼痛稍好。

    七月二十七日星期四,我们一早离开比萨,文塔文蒂、洛伦佐·贡蒂、圣米尼阿托(他让他的弟弟陪送我到法国;他自己寄住在卡米尔·盖塔尼骑士家)、波洛和其他我打过交道的工艺匠和商人,都对我客客气气,彬彬有礼,我感到特别满意。我还肯定我若需要钱,也不会没有人赠予的,虽然这座城市是出名的无礼貌,居民自高自大。但是在任何情况下,礼貌的人也使别人礼貌。

    这里有大量鸽子、核桃和蘑菇。

    我们横越平原走了很久,在一座小山的山脚下遇到所谓比萨温泉浴场。那里有好几处,大理石上的铭文我不知怎么念:这是些押韵的拉丁语诗,称颂温泉的疗效。日期据我所能猜测的是一三〇〇年。

    最大最有声誉的那个浴场是方的,一边伸在外边,格局非常好,大理石楼梯。每边有三十步长,温泉的源头在一个角落里。我喝几口品评;我觉得它无味无臭。只是舌上有些辣;温度不是很高,好喝。

    我发现源头的水里有白色小颗粒,在巴登浴场这就叫我很不高兴,我当时想这是从外面进来的污染物。现在我认为是矿泉的水质带来的,还因为在出水的源头那边颗粒更粗,接着水会更清更干净,这是我在巴登清楚体验到的。这块地方荒凉,房屋简陋。泉水几乎是荒废的;用这水的客人是早晨从仅四里外的比萨过来的,同一天再回家去。

    大浴池是露天的,唯有这个还带点古代标记,因而称为尼禄浴场。一般认为这位皇帝通过好几座引水渠把这水输送到他在比萨的皇宫。

    另有一间有顶的浴池,造型普通,供百姓使用,其中的水非常清纯。他们说这水对于肝和内热引起的脓疱有疗效。这里喝的水量跟其他浴场相同。大家饮服后散步,满足天然需要,不论怎么做,出汗或者其他途径皆可。

    我一爬上这座山,面对这片大平原、海、岛屿、里窝那和比萨,观赏到世界上最美的景色之一。下山后,我们又去这片平原,上面矗立着

    卢卡(十里)。

    这天早晨,我排出一粒要大得多的结石,显然是从另一块更大的结石上脱落下来的:上帝明察,其意愿得到实现。

    我们在卢卡住旅店,跟在比萨的条件一样,即每天主人四吉力,仆人三吉力。二十八日,碍于路易·比尼特西先生的盛情难却,我几乎被迫在他的家里租了一幢矮房子,非常凉爽,适宜居住,有五间卧室、一个大厅和一间厨房。家具应有尽有,整洁实用,意大利式,在许多方面不但可与法国式相比,还可说更胜一筹。应该承认意大利建筑里这些高高的拱门,宽敞而美丽,极具装饰美,在房屋入口处给人一种高贵舒适的感觉,因为低部也是同样形式,带有高而宽的门。卢卡的贵族夏天就在这些门廊里进餐,在路人的众目睽睽之下。

    说真的,我在意大利停留的地方住得不但好,还很惬意,除了佛罗伦萨(我在那里不走出旅店,尽管在里面很不舒服,特别天气热的时候),还有威尼斯(那里我们不打算久待,就住在一个很多人来人往、还不清洁的旅店里)。我在卢卡的房间比较偏僻;什么都不缺;我没有任何打扰,也无不便之处。即使礼尚往来也令人疲劳,有时还讨厌,但是当地居民很少上我这儿访问。我随自己意思睡觉、读书;兴致来时出外走走,到处遇到女人和男人凑在一起闲聊,一天几小时散散心;然后又是商店、教堂、广场,东走西逛,一切都足够满足我的好奇心。

    我体弱多病,老年将至,在这些消遣中精神还是相当平静,外界很少情景看到后会引起不安。我只是觉得少了个我那么盼望的同伴,欣赏那些美事却无人与我分享和交流。

    卢卡人球艺精湛,常常看得到精彩的比赛。男人骑马上街这不是他们的习惯,或很少人这样做,驾车更是少见;女士外出骑骡,由一名仆人步行跟随。外国人要找租屋千难万难;因为出租的本来不多,城市又住得很挤。一幢普通的房屋,四间带家具的卧室、客厅和厨房,他们要我月租费七十埃居。

    要找卢卡人作伴可不容易,因为他们甚至儿童也忙于工作,生产布料放到市场上买卖。因而外国人住在这里颇为无聊与不愉快。

    八月十日,我们与卢卡的好几位贵族出城去散步,他们借给我马匹。我在城郊约三四里处看到几幢非常美丽的闲居别墅,有门楼与走廊,外观非常俏丽。特别是其中一个大走廊,内部拱顶,四周葡萄枝蔓托在支架上把它盖住。葡萄藤架都生气勃勃、天然的。

    头痛有时也会停止五六天或更久,但是我总是没能完全恢复正常。

    我心血来潮,按部就班学起了托斯卡纳语;我花了不少时间与努力,但是进步不大。

    这个季节感觉天气炎热,远远超过平时。

    十二日,我走出卢卡去参观伯努瓦·布昂维西先生的乡村别墅,我觉得景物一般。我特别注意到他们高地上某些小丛林的布置。在约五十步的空间,他们种植了不同品种、四季常青的树木。在这块地方的四周挖小地沟,做成有遮盖的小路。小丛林中央辟为猎人使用的猎场,他们在一年中某个时间,如将近十一月,带了一只银哨子和几只斑鸠;斑鸠是特地捕来当作诱饵的,都用绳子系好,在四周设下带胶汁的诱鸟笛,一个早晨可以逮住两百只斑鸠。这是这座城市附近某个地区才有这样的做法。

    十三日星期日,我从卢卡出发,事前我交待好,付给路易·比尼特西十五埃居,作为我住在他家公寓的租金(这样一天合一埃居);他非常高兴。

    那一天,我们去看了属于卢卡贵族的好几家乡下别墅;漂亮,舒适,各有各的美。水景很多,但是假的,也就是说不是源源不绝的天然活水。在这个山区泉水那么少倒是怪事。他们使用的水都来自河溪;用瓶、洞窟和其他专门工程把它们装饰成喷泉。

    晚上,我们到路易先生的一幢乡下别墅吃饭,还有他的儿子贺拉斯先生,他一直陪同我们。他在一座凉爽、四周透风的大游廊下设盛宴隆重接待我。然后他让我们分别在几间好房间里歇息。那里我们用上了洁白的白麻布床单,如同我们在他父亲在卢卡的寓所里一样。

    ————————————————————————————————————————

    (1) 意大利语中Pesce为“鱼”,音近佩夏(Pescia),以此引到同样是鱼的“海豚”。海豚在法语中是Dauphin,此词又一义是“法国王太子,王储”。

    (2) 六月二十四日是施洗约翰节,施洗约翰是佛罗伦萨城的保护神。

    (3) 在佛罗伦萨历史上,斯特罗齐家族与美第奇家族相互仇视。

    (4) 这天是佛罗伦萨的“城邦臣服日”或“献礼日”。

    (5) 那句诗:“卧具、石头、大理石、木材和柱子都由它驮着、拉着、拽着,运了过来。”

    (6) 在佛罗伦萨共和国时期,百姓在街头跳舞。十五世纪中叶,美第奇家族建立僭主政治,农民到佛罗伦萨过圣约翰节,可以进入安科纳宫的大厅。

    (7) 据加拉维尼版,意大利语的日记中,威尼斯人与博洛尼亚人应为一人,是指蒙田在博洛尼亚遇见的那位威尼斯剑术家。

    (8) 据“七星文库”《蒙田全集》,指弗朗索瓦·帕西奥托·德·乌尔比诺。

    (9) 德意志国王、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约1123——1190)腓特烈一世(人称红胡子),在其第三次十字军东侵时,五十三艘比萨人船只奉命在回程中装运耶稣受难的骷髅地(也称各各他)的大量泥土。

    (10) 在比萨与在威尼斯,俱有娶海为妻的祭礼。在旧比萨港的码头上有一座祭坛,根据传说圣彼得当年传教时在此地登岸。

    (11) 蒙田在《随笔集》第一卷第二十六章提到他,极端的亚里士多德信徒,这使他成为罗马宗教裁判所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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