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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孔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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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子者,中国文化之中心也。无孔子则无中国文化。自孔子以前数千年之文化,赖孔子而传;自孔子以后数千年之文化,赖孔子而开。即使自今以后,吾国国民同化于世界各国之新文化,然过去时代之与孔子之关系,要为历史上不可磨灭之事实。故虽老子与孔子同生于春秋之时,同为中国之大哲,而其影响于全国国民,则老犹远逊于孔,其他诸子,更不可以并论。观夏德(F.Hirth)《中国古代史》(The Ancient History of China)[1],所引德人加摆伦资(G.von der Gabelentz)之言[2],则知孔子之地位矣。

    《孔子与其学说》(Confucius und Seine Lehre)(加摆伦资):“吾人欲测定史的人物之伟大之程度,其适当之法,即观其人物所及于人民者感化之大小、存续之长短及强弱之程度三者之如何是也。以此方法测定孔子,彼实不可不谓为人类中最大人物之一人。盖经过二千年以上之岁月,至于今日,使全人类三分之一于道德的、社会的及政治的生活之点,全然存续于孔子之精神感化之下也。”[3]

    孔子之生年月日,说者不一。

    《春秋公羊传》襄公二十有一年:“十有一月,庚子,孔子生。”《春秋穀梁传》襄公二十有一年:“冬十月,庚子,孔子生。”《世本》:“鲁襄公二十二年冬十月,庚子,孔子生。”《史记·十二诸侯年表》:“鲁襄公二十二年,孔子生。”《先圣生卒年月日考》(孔广牧):“谨案先圣之生,年从《史记》,月从《穀梁》,日从《公羊》《穀梁》。年从《史记》者,凡《世本》所述春秋卿大夫世系,悉与《左传》合;龙门撰《史记》,于先圣生年,根据《世本》为说,诚以其可信也。月从《穀梁》者,以《穀梁》与《世本》同故。日从《公羊》《穀梁》者,以《经义骈枝》据《周历》《三统历》及古《四分历》推得也。”

    《经义骈枝》(成蓉镜):“世传孔子生于鲁襄公二十二年十月庚子,为今之八月二十七日,然以古历步之,实八月二十八日。”

    要其生卒灼然可见。

    《春秋》哀公十六年续经:“夏四月己丑,孔丘卒。”

    《经义骈枝》(成蓉镜):“孔子卒日,集古今诸历步之,十六年四月己卯朔,十一日己丑。”

    孔广牧《先圣生卒年月日考》:“先圣卒于鲁哀公十六年,由是岁上溯之襄公二十二年,实七十三岁;他书谓为年七十四者,盖从襄公二十一年起算,失之。”

    非若老子、释迦之生死无从稽考也。谶纬诸书,多言孔子生有异征,

    《论语撰考谶》:“叔梁纥与徵在祷于尼山,感黑龙精以生仲尼。”

    死有遗谶。

    《易纬通卦验》:“孔子表洛书,摘亡辟,曰:‘亡秦者,胡也;丘以推秦,白精也。’”

    《春秋》家又谓孔子受命制作,

    《公羊》哀公十四年注:获麟之后,天下血书鲁端门曰:“趋作法,孔圣没,周姬亡,彗东出,秦政起,胡破术,书记散,孔不绝。”子夏明日往视之,血书飞为赤乌,化为白书,署曰“演孔图”。

    自号“素王”。

    《六艺论》(郑玄):“孔子既西狩获麟,自号‘素王’,为后世受命之君制明王之法。”

    《春秋序》(贾逵):“孔子览史记,就是非之说,立素王之法。”

    皆视孔子为神奇不经之人,迄今日而称述其说者不衰。欲比孔子于耶稣、穆罕默德,以孔教为标帜,是皆不知孔子者也。孔子不假宗教以惑世,而卓然立人之极,故为生民以来所未有。

    《孟子·公孙丑》述有若之言曰:“圣人之于民,亦类也。出于其类,拔乎其萃,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也。”

    学者欲知孔子,当自人事求之,不可神奇其说也。

    孔子之学,有得之于家庭者,

    《左传》昭公七年,孟僖子曰:“孔丘,圣人之后也,而灭于宋。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厉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三命兹益共,故其鼎铭云:‘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循墙而走,亦莫余敢侮。于是,鬻于是,以糊余口。’其共也如是。臧孙纥有言曰:‘圣人有明德者,若不当世,其后必有达人。’今其将在孔丘乎!”

    有得之于社会者,

    《史记·孔子世家》:“孔子为儿,嬉戏,常陈俎豆,设礼容。”“鲁南宫敬叔言于鲁君曰:‘请与孔子适周。’鲁君与之一乘车,两马,一竖子俱,适周问礼,盖见老子云。”“孔子学鼓琴师襄子,十日不进。师襄子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已习其曲矣,未得其数也。’有间,曰:‘已习其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志也。’有间,曰:‘已习其志,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为人也。’有间,曰:‘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高望而远志焉。’曰:‘丘得其为人,黯然而黑,几然而长,眼如望羊,如王四国,非文王其谁能为此也!’师襄子辟席再拜,曰:‘师盖云《文王操》也。’”

    《仲尼弟子列传》:“孔子之所严事:于周,则老子;于卫,蘧伯玉;于齐,晏平仲;于楚,老莱子;于郑,子产;于鲁,孟公绰。数称臧文仲、柳下惠、铜鞮伯华、介山子然,孔子皆后之,不并世。”

    盖其时虽曰“世衰道微”,然必家庭社会犹有前代礼教学说流传,其国土之风气,有特殊于他国者[4]。其游踪所至,多得贤士大夫之益[5],然后可以鼓舞奋发,而出一命世之大哲。不可徒谓春秋之时,社会纷乱,政法黑暗,民生痛苦,邪说横行,始因此等反应产生圣哲之思想也。然家庭之遗传,社会之影响,虽亦有关于孔子,而孔子之所以成为孔子者,仍在其自身之好学。故其自言曰: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

    忠信之资,初不足以过人,惟好学为所自信。自十五至七十,无一息不学,知行之功,与年俱进,是则非平生师友所可几矣。前乎孔子者,虽有傅说始终典学之语,然未尝有言之亲切详备如孔子者,则虽谓吾民知学自孔子始,可也。

    孔子自言其学之程序,且述其学之功效,然只自明其身心所造之境地,未尝及于身外。由此可知孔子为学之目的,在先成己而后成物。其成己之法,在充满其心性之本能,至于从心所欲不逾矩之境,而一切牖世觉民之方,乃从此中自然发现于外。既非徒受外界之反感,愤激悲悯,欲学一种方法或主义以救世;亦非徒慕古人,欲蹈袭其陈迹,冀自树于功名,至于垂老无成,乃托教学著书,以期留名后世,及与当世讲学者,争持门户,独立一派别也。《论语》及《大学》《中庸》所言,十九皆明此义。不知孔子所学为何事,第以褊狭骛外之心测孔子,宁能窥见其涯涘哉!

    孔子所学,首重者曰成己,曰成人,曰克己,曰修身,曰尽己。其语殆不可以偻举,惟其以此为重,故不暇及于外,而怨天尤人之意,自无由而生。

    《论语·宪问》:“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中庸》:“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无怨天,下不尤人。”

    其遇虽穷,其心自乐,人世名利,视之淡然。

    《论语·述而》:“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自孔子立此标准,于是人生正义之价值,乃超越于经济势力之上。服其教者,力争人格,则不为经济势力所屈,此孔子之学之最有功于人类者也。人之生活,固不能不依乎经济,然社会组织不善,则经济势力往往足以锢蔽人之心理,使之屈伏而丧失其人格。其强悍者,蓄积怨尤,则公为暴行,而生破坏改革之举。今世之弊,皆坐此耳。孔子以为人生最大之义务,在努力增进其人格,而不在外来之富贵利禄,即使境遇极穷,人莫我知,而我胸中浩然,自有坦坦荡荡之乐。无所歆羡,自亦无所怨尤,而坚强不屈之精神,乃足历万古而不可磨灭。儒教真义,惟此而已。虽然,孔子之学,亦非徒为自了汉,不计身外之事也。成己必成物,立己必立人。

    《中庸》:“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

    《论语·雍也》:“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故修身之后即推之于家国天下,其于道国、为政、理财、治赋之法,无一不讲求,而蕲致用于世。《论语》所记孔门师弟问答之语,时时以为政为言,即群众之经济亦必使之富足。

    《论语·子路》:“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颜渊篇》:“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此则本末兼赅,有体有用,非若二氏之专言虚寂,遗弃一切也。孔子生于周,故其政见多主用周法,然用之亦有分别,观《论语》之言自见。

    《论语·卫灵公》:“颜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子罕篇》:“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

    陆桴亭《思辨录》谓孔子从周,后儒宜讲当代之制:“孔子动称周家法度,虽周公制作之善,亦从周故也。予每怪后儒学孔子,亦动称周家法度,而于昭代之制,则废而不讲,亦不善学孔子者矣。”其实孔子之所主张,亦不尽周法,即世俗所通行而协于人情者,亦无不可从也。

    孔子之学,固不以著述重,然其著述之功,关系绝巨。史称其时礼乐废,《诗》《书》缺,传自孔氏,始可得述。

    《史记·孔子世家》:“孔子之时,周室微而礼乐废,《诗》《书》缺。追迹三代之礼,序《书传》,上纪唐、虞之际,下至秦缪,编次其事。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足,则吾能征之矣。’观殷、夏所损益,曰:‘后虽百世可知也,以一文一质。周监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故《书传》《礼记》自孔氏。孔子语鲁太师:‘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纵之纯如,皦如绎如也以成。’‘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始于衽席,故曰:‘《关雎》之乱,以为《风》始,《鹿鸣》为《小雅》始,《文王》为《大雅》始,《清庙》为《颂》始。’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礼乐自此可得而述。”

    盖其时如老子者,不以书籍所传言语为重。

    《史记·老子传》:“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

    世复多不说学者,使任其放佚,则浸衰浸微,古代之文化复何从考见乎!《诗》《书》《礼》《乐》皆述,《易》《春秋》则述而兼作。

    《汉书·儒林传》:“孔子晚而好《易》,读之,韦编三绝,而为之传。”[6]

    《史记·儒林传》:“西狩获麟,曰:‘吾道穷矣。’故因史记作《春秋》。”

    世谓孔子“述而不作”者,盖未读“十翼”及《春秋》也。《孟子》即称“孔子作《春秋》”,《公羊》明载未修春秋之原文[7],惟杜预称《春秋》多用旧史,然亦谓有刊正处[8]。孔子传《易》修史,而合之《诗》《书》《礼》《乐》,号为“六艺”,亦名为“经”。

    《史记·孔子世家》:“孔子以《诗》《书》《礼》《乐》教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

    其为教亦各有得失,孔子尝详言之。

    《礼记·经解》:“孔子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洁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故《诗》之失愚,《书》之失诬,《乐》之失奢,《易》之失贼,《礼》之失烦,《春秋》之失乱。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而不愚,则深于《诗》者也;疏通知远而不诬,则深于《书》者也;广博易良而不奢,则深于《乐》者也;洁静精微而不贼,则深于《易》者也;恭俭庄敬而不烦,则深于《礼》者也;属辞比事而不乱,则深于《春秋》者也。”

    孔子于《易》,由阴阳奇偶之对待,阐明太极之一元。

    《系辞》:“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

    谓神无方,易无体,而道在阴阳之相对。

    《系辞》:“神无方而易无体,一阴一阳之谓道。”

    其于形而上之原理,与老子所见正等。《易》之神妙,正赖孔子发明。(按《论语》称“子不语怪、力、乱、神”。而《易·系辞》屡言神,如“阴阳不测之谓神”,“蓍之德圆而神”,“神以知来”,“是兴神物以前民用”,“圣人以此斋戒,以神明其德夫”,“鼓之舞之以尽神”之类。)而世乃谓孔子系《易》,专重人伦日用之事,

    某氏论《易》曰:“近人谓伏羲画卦,乃纯包天地万物、万事万象、有形无形,诸凡共同之大原理而言,即纯属哲理的著作。以今之新名词言之,即曰纯正哲学。文王加彖、象各辞,始由图画而附文字说明,然已由抽象的哲理,而喻以具体的事物。故可谓文王解《易》,即由纯正哲学引入于伦理学范围。以今之新名词言之,即曰伦理哲学。孔子作《文言》《系辞》,则更将《易》象移以解释人生种种善恶行为之报应,专在策人为君子,勿为小人。故孔子解《易》,实专以伦理的眼光看《易》象,并非以宇宙人生、万象森罗之哲理眼光看《易》象。若以今之新名词言之。《易》经中孔子所明,第可曰伦理学,或曰伦理的解释。孔子圣人,决非不解《易》象之哲理。第孔子一生志向,专以对人宣明伦理一门,作入世法,至孔子之真实本领,哲理一门之出世法,始终未欲与世人道之,此正是孔子之高大处。故至今儒家所知之孔子,第知孔子本领之半而已。”

    奚足以知孔子之用心哉!孔子所言神明之德,必须洗心斋戒,退藏于密,而后可见,非腾口说、骋文辞所能指示也。至于孔子讲《易》以明人伦日用之道者,则有二义焉,曰“中”,曰“时”。

    如释《乾》之九二曰“龙德而正中”,九三、九四皆曰“重刚而不中”,《坤》六五曰“君子黄中通理”,《同人》曰“中正而应”,《大有》曰“大中而上下应之”之类,皆以明“中”也。释《蒙》曰“蒙亨,以亨行,时中也”,《蹇》曰“蹇之时用大矣哉”,《益》曰“凡益之道与时偕行”之类,皆以明“时”也。

    “中”以方位言,“时”以后先言,必合此二者而义乃全。且其几至微,稍过不及,即非所谓“中”;人心之执着胶滞,皆为未喻此义也。自尧、舜以来,以“中”为立国之道,孔子祖述其说,而又加以“时”义。故孟子谓孔子为“圣之时者也”。其实,“中”之一字,已足赅括一切,加以“时”字,则所以衡其中否者益密耳。此语至平常,而又至难,原其初,须得喜怒哀乐未发前之气象。

    《中庸》:“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

    推其极,则可以位天地,育万物。

    《中庸》:“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故孔子于中道系之曰“庸”,而极言其不可能,

    《论语·雍也》:“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

    《中庸》:“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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