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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与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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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着,平衡而坚持的:他这时是要有的话不说了,有的事不作了,即使说起话,作起事来,他也是使用着一种安详,曲折的方法,不惜于话人家没有听入,事没有作到头,他在这时候可以说是已经成了一个“相对论”者,知道了说与作的相对上的重要,对于听者,受者的那社会————以及说者、作者的这自我。

    浪漫文学却完全与此相反,因为它是文学内的青年,不论是十七岁还是七十岁。幻梦于它是真实,并非幻梦:头一天晚上作的正是头一天日里所想的,并且这头一天晚上所作的,到第二天的日里,还清晰地记得,还继续下去,在第二天的日里,学————试看古代的幻梦,费长房缩地,修仙者得道飞升,这些岂不是都已经实体的显现于今代的火车、电车、汽车、轮船、飞机、飞船之内了么?叔本华说着“生存之意志”;为浪漫文学辩护的人,他们也可以说得“幻梦之意志”。

    至于猛烈的情感,它更是浪漫文学的主要发动力。只看法国的卢梭,他那一世的生活简直是不亚于一个他所提倡的复返自然的对象,甚至不亚于一个现代心理学内所称为“碰着与失着”的老鼠;再看法国的嚣俄,他所著作的那么“夥颐”的诗歌、剧本、小说、文章之内,情感是多么如火如荼,而这些著作,有金也有沙的,在当代的读者,“温和的”或是不温和的,之内,上自听见他的名字便皱眉头的皇帝,下至读着《悲惨世界》而眼泪纵横的贫民窟住户,右自将中庸之道抛去了脑后的古典主义批评者,左至面热筋涨如同醉了酒似的浪漫主义信徒,在这许多种的读者、观众之内,他的著作又是哄起了多么猛烈的情感的反应。(拿让·达尔让JeanDaljean,《悲惨世界》中的主角,来比拟嚣俄著作的本身,拿欧那尼Hernani,《欧那尼》中的主角,来比拟嚣俄的著作的影响,是再好不过了。)

    感伤,这便是情感猛烈时所必有的现象。浪漫文学内的感伤,它便等于青年时代的忧郁病。只看浪漫运动初兴于德国的时代,当时的作者是多么月啊、泪啊、幽谧的森林啊、“郭司”式宫堡的废墟啊,他们的感伤的程度,便可由之而推测了。说起来好像矛盾似的————世界上本来也满是矛盾————有时候,最感伤的人竟于是最理智的;即如卢梭,在生活中极其感伤,而在著作中却是极其理智,不然,《民约》一书由那里去作成;又如在“狂飙”时代中度过去了他的风暴的青年的哥德,他在中年却是皈依了那开朗、安详、理智的古典文学,因而创造出了一部充满了思想,受称为“近代思想之大观”的诗歌名著。讽刺诗本是一种最理智的诗体,同时也是古典文学中所丰有的一种产品;然而,在英国文学之内,有一个第一流的讽刺诗作家,他便是十九世纪初叶的浪漫运动中最有特色的一个人,拜伦,《东·黄》(Don Juan)的作者。

    浪漫文学作者嗜于采用题材自外国:古代的爱尔兰供给了德国浪漫运动以材料与感兴;十九世纪初叶的英国浪漫运动的一个向导,辜勒律己,由中国得到了诗料,作成他的短篇杰作《忽必烈汗》;十九世纪中的法国浪漫运动的领袖,嚣俄,特别喜欢采用题材自西班牙。浪漫文学本是趋新的,那迷漫着玄秘的色彩的,在服装、语言、习俗、文化上都是最符合“新”的这种条件了。浪漫文学也取材于古代,不过态度完全与古典文学的不同;就当代说来,古代的题材也自有它的新颖、玄秘、超脱乎习见之一切的色调。

    在技巧上,不像古典文学那么成熟而且平匀,浪漫文学是像一个想象新鲜、情感热烈的青年,他说出来的话,多半的时候,可以重复,杂沓,不过也有许多时候,自觉或是不自觉的,是美丽的,简单的一两句话可以捉握住一个真理。浪漫文学在技巧上是一点也不中庸,它无论是在描写人物,或是在叙述情节,它的方法是极端。

    至于浪漫文学的“生存理由”,它便是人生递变。自从文艺复兴以来,欧洲在政治上,宗教上,社会上,因了科学兴起,逐渐发展起了实业,又因了印刷改良,民众的意识与教育都是长步的进展,又因了新大陆发现,人生观因之而一变;于是,第一步,久埋在尘埃内的希腊、罗马文学便成了一般有智欲者的公赏品,而他们因此对于这两种文学便有了深切的认识,由了这认识,他们便把古典文学的精神逐渐的发挥净尽,第二步,古典文学既已走到了尽头,同时社会的情况又因了财富由内外两方面猛烈增加的缘故而愈呈复杂、生动,人生观也因了同样的缘故而改易为动化的,向外的,向将来的,这两种蓬勃有如春夏的现象,在它下面生存着的人当然是不会满足于古典文学的缺乏亲切之感,当然更不会满足于古典文学末流的“小啤酒”,他们需要一种亲切的文学,无论是在事实方面还是在情调方面,一种向外向将来的文学,既可以满足他们的进步热又可以满足他们的自尊心的:因此,浪漫文学便应时而起,夸大的,青年的,正投合着新兴的口胃。这是就读者观者来讲。就作者来讲:文学本是要“向人生举起镜子”的,如今社会的情态既然已是这么剧烈的变化了,文学作者正该创造或改造出适当的形体、工具来采摘、容纳这种崭新的材料;并且,作者自身也受了时代性的影响,同代人的胸中所鼓荡起的情感也在他们的胸中鼓荡了起来,同代人的嗜好、希望也便是他们的嗜好、希望,这些情感与这些嗜好、希望,只要作者是能手,他们一定能以捉住来放在文学之中,活跃的,新鲜的。

    不仅“现在”是掌握于浪漫文学的手中,便是“将来”也是一样。只看许多的浪漫运动都是发动于一种对于现状的觖望;并且,文学史不是明显的记载着,法国革命的文学方面的发动力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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