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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洞庭双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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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这一天林铁儿忽然跑来看他伤口复原的情形。程楚秋解开衣衫,让他瞧个仔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抱怨道:“林师父的医术虽好,但不知是否年老目花,手艺可真差劲。”

    宫月仙又喜又窘,啐道:“呸呸呸,你叫我仙儿姊,我有那么老吗?”那个叫阿娇的丫鬟笑道:“我才正想夸你会说话,没想到马上就惹得我们仙儿生气了。还不快道歉……”

    女子斩钉截铁地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那女子这才道:“仙儿,你先到外头等着。”

    “想一想,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大家当初只是想让两位夫人暂管帮务,而现在,根本再也没有人去提起郭前帮主大公子的事情了。

    两人谈谈笑笑,情感拉近不少。林铁儿问起他生活情况。程楚秋道:“日子过得倒还舒服,就是这里有些人忒也难相处。”

    林铁儿确定四下无人,这才说道:“你见过大夫人没有?”程楚秋一愣,装傻道:“什么?”

    原来当时郭宗尧正好率众经过大洪山,见到山贼打劫,滥杀无辜,车夫脚夫,老弱妇孺,无一幸免。一时兴起,上前干预,结果阴错阳差,正好救了两姊妹一命。

    程楚秋内劲潜运,正要从树后闪出,却见那男子一跃出窗外,立刻往东北角奔去,方向正好与自己所在之处相反。

    领路人听了觉得十分满意,说道:“李总管办事,干净俐落,难怪帮主喜欢你。”

    女子道:“你……你干什么?”嘴巴一张,又要大叫。男子倏地点中她的穴道,女子顿时全身僵硬,不能动弹。

    目送着仙儿离开房间,程楚秋忽然感到有些意兴阑珊。正想找机会溜下树来离开,却见那李贝儿再度走到窗边,抬头看着夜空,怔怔出神。

    程楚秋跟在李总管后面,一直低着头,不想多与这些无关的人照面。但临走之前,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他昨天夜里藏身的那株大树一眼。

    这回程楚秋没有像上次见李宝儿那样,一直不愿与对方眼光交接。相反地,却是一直盯着李贝儿直瞧。那一旁仙儿瞧见了,轻咳一声,给李总管使了个眼色。

    程楚秋一愕,心道:“这男人居然来强的。”他一向瞧不起以大欺小,以强凌弱的江湖不平事。现在看到男人欺负女人,一样感到不屑,随手捡起地上石块,朝窗口扔了进去。“啪”地一声,石块打破窗棂,余势不坠,“哗啦”一声,不知又打碎了什么东西。

    两人说说笑笑,顺便盯了一下工人的进度。那领路人说说忽然瞟了程楚秋一眼,说道:“就是这一个人吗?”程楚秋脸上有帮徽刺青,别人想认他,可是容易得很。

    李中玄跃上马背,向着前方大叫:“喂!李某规矩都做足了,为什么还不让路?大家在江湖上行走,难道连信义都不顾了吗?”

    两人坐定,丫鬟送上茶水,程楚秋偷偷瞧她面容,并不是昨夜那个仙儿。

    三人寒喧一番。那仙儿道:“好了,先办正事要紧。阿娇姊在吗?”两名紫衣人瞟了程楚秋一眼,脸上又是那副已让程楚秋感到厌烦的表情,微笑道:“她在里面恭候多时了。”

    那女人道:“不必为难他们。只要他们今后加强巡逻就行了……对了,以后这里也派人来巡守,没事的话就待在前堂,有需要的时候,我叫一声,他们可以马上赶到。”

    林铁儿笑道:“没错,他没有把它刺得跟巴掌一样大小,已经是你祖上保佑了。”

    林铁儿初步检视他的伤口,认为情况一切良好。程楚秋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外伤,总觉得右肩好像有东西压着绑着。林铁儿告诉他那是因为伤口内部愈合,筋肉黏合在一起的缘故,如今大致痊愈,只要开始多活动,舒展筋骨,便能逐渐改善。

    程楚秋心中重心燃起这点希望,立刻高兴得静不下来,一边往山下走去,一边复又心道:“就算他对内功一窍不通,但这是因外伤引起的,最少也可以给我一些建议。”想起当时林老头曾经要自己搬动石臼,此时想来,更觉他必有深意。

    那女人头也不回地道:“那也不必这么晚啊……”

    程楚秋心道:“这是什么地方?居然有人守更巡夜?”他这一下倒不想走了。心想反正自己到这岛上已经好几个月了,却没到过几个地方,实在与他以往的个性不合。但见那两个巡夜的毫无所觉地续往前去,便偷偷溜下树来,远远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郭夫人的这个帮主是怎么来的,大家心知肚明,一开始也怀疑这两个姊妹究竟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大夫人也还罢了,二夫人精明干练,简直是个中能手,不出六个月的功夫,帮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在她的整顿之下,全都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地运作着,帮务蒸蒸日上,威风更胜当年。

    一阵晚风吹过,树上秋叶哗啦一片,随风飘下。那李贝儿忽然把眼光往树上一瞄,紧紧盯着树上瞧。

    两姊妹惊叫不已,只是外面的情况混乱,吵杂的声音比她们更大,早将两人声音淹没。不久之后,外头的声音渐小,两姊妹叫了几声“父亲”得不到回应之后,害怕得抱在一起,不敢再出声。

    接着便可以听到外头有陌生的声音彼此交谈,接着便听到他们到处翻箱倒柜的声音,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似的。两姊妹瑟缩在车内,听着声音越来越靠近自己,更是一动也不敢动。

    程楚秋嘴上称是,心道:“没想到她贵为帮主,居然会把心思放在我这种低贱的奴隶身上。”但听得李贝儿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最后才说道:“李总管,既然我姊姊看上了楚兄弟,想借重楚兄弟的才华,那么帐房那边,你就另外找人吧!”

    李贝儿转过来向程楚秋道:“你姓楚是吧?”程楚秋先是一愣,脱口道:“我?喔……是,是,是……对,我姓楚,我姓楚……”

    走着走着,忽然碰见一堵从未见过的围墙。因为天色很暗,白天的景象到了晚上,常有看走眼的情况,所以他并不以为意,只顺着墙脚不断行去。过了好一会儿,但觉得这堵墙好似无穷无尽一般,以前的习惯一时改不过来,伸手一搭,身子拔起,轻轻巧巧地翻过墙头。

    要是师父还在的话,他一定能告诉自己该怎么办吧?

    女子双肩耸动,将男子的手摆开,说道:“以前的事对我来说,犹如过眼云烟,今后再也休提。你今夜要是想来叙旧的话,那就请回。夜色已深,我要休息了。”

    李总管口气不善,道:“你是没睡醒吗?”

    又过了一会儿,但听得外头人声大作,兵刃相斫声响,吆喝连连,像是又起了纷争。人声第二度止歇后不久,有人来掀车尾帷,说道:“快来啊,这里还有两个人……”

    程楚秋道:“是吗?”指着自己的脸颊道:“如果我这样子的人少,那就不必作记号了。”

    程楚秋一愣,随即会意:“原来他刚刚根本就是胡言乱语,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个遁逃的借口罢了……”一想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想那洞庭帮前帮主郭宗尧的武功,江湖传言都说不过尔尔,一帮之主已是如此,岛上又能有什么高手呢?

    男子脸色微变,说道:“你……你说什么?”

    那李中玄走镳多年,大洪山来来回回走了十几趟,与这些山贼强梁曾打过几次照面,早在他还跟着师父走镳时,彼此就有一些默契存在。也正因如此,他才敢独自带着家人走这些“黑山”。在他来说,这些黑山黑路的门路他熟,反而比一般官道安全。

    只听得前方人群中有人朗声应道:“李总镖头,我们的人马可都已经让开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其他的朋友,他们说跟你有私人恩怨要解决,嘿嘿,那可不关我的事了……”

    只见窗边站了一个苗条身影,光线从背后透了出来,看不清楚样貌,不过依稀仍可分辨得出是一位年轻女子。她下巴微抬,仿佛看着天上夜色,却不知刚刚是不是她开口说话。

    吃饭是大伙儿挤在饭堂里一起搭伙。但到了晚上,却另有人来带他到他睡觉的地方,而不是跟其他人一起睡通铺。程楚秋虽感奇怪,但也欣然接受。他睡觉的地方在柴房边的一间小屋子里,地方虽然简陋,但想到是自己一个人的地方,也就没什么好挑剔的了。至于他睡在这里还要负责看柴房后的库房,自然也是没什么好计较了。

    那男子道:“仙儿,你先出去,我马上就走。”屋内一阵沉默,那位叫仙儿的女子显然没听话先出去。只听得那男子续道:“你先叫她出去,我再说几句就走。”

    女子语气一贯,道:“那你还来做什么?”

    又说那李贝儿虽然是妹妹,但慧黠伶俐,果敢又有担当,比起郭宗尧更得人心,所以是实际上决断帮中所有事务的帮主。

    那丫鬟不管,说道:“我们别理她。我是她姊姊,她什么事都得听我的,我说的算。”也不管那个仙儿愿不愿意,便介绍道:“她叫宫月仙,意思就是说她是月宫中的仙女,你瞧瞧,她美不美?像不像?”

    思前想后,左右合计,程楚秋不禁感到一阵灰心沮丧。先是身外所有的一切,在一夜之中失去,没想到就连十几年来的修为,如今也要逐渐失去。正自彷徨之际,忽然想道:“那齐古今号称刀王,一刀斩断了我的筋骨,加上失血过多,还泡在湖水中,伤势不可谓不重。那林铁儿的师父,居然能去腐肉,缝筋肉,续断骨,简直是华佗再世,绝对不是一般寻常的大夫。”想到这里,不禁雀跃起来。

    藏好身子,探头往树下一瞧,但见两道人影手执火炬长棍,从树下走过。其中一人说道:“喂,你刚刚看到什么没有?”

    程楚秋会意,不过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待下来一探究竟,什么脾气也没了,说道:“这个小的理会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的月亮缓缓地从片片浮云后头露出脸来。一抹月光悄悄地倾泻在李贝儿的脸上,一团莹莹的白光跟着在她面庞上散晕开来。程楚秋静静地瞧着她,几乎要忘了呼吸。蓦然间,他在李贝儿的脸颊上,竟然发现闪闪了星光。

    才来到窗前,忽地窗内黑影晃动,跟着“咿呀”一声,窗扉打了开来。程楚秋赶紧往旁边一闪,躲了起来。

    仙儿依言过去坐了。程楚秋瞧她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个与仙儿相同身分的丫鬟,而她既然没招呼自己就坐,程楚秋也就不好自己坐下。

    李总管一见到紫衣侍卫,显得特别恭敬,经过通报之后,两人获准放行。进入厅中,但见屋角四周沿着墙边,站满了八个紫衣侍卫,不知是否因为发生昨天的事情,所以增派人力。

    男子双手往女子肩上一搭,皱眉道:“孤男寡女,多有不便?我们不是已经……”

    她虽然眼睛瞧着仙儿,好像在跟她说话,但她音量颇大,却也像是在跟程楚秋说话一般。那仙儿脸上一红,低声说道:“你说得这么大声,也不怕他听到?”说完,却不禁偷偷笑了一笑。

    两姊妹一见到父母亲、大哥大嫂,还有管家奶妈等,上上下下十余条人命,都被贼人害死,只剩下孤零零的姊妹相依为命,顿时大哭起来。荒郊野外,匪贼四起,郭宗尧念在两姊妹孤苦无依,于是便把她们姊妹俩带在身边,最后回到洞庭帮。

    于是带他到帐房去见一个老头子,程楚秋记得他曾经提过“财叔”什么什么的,于是便道:“财叔好!”李总管见他乖觉,脑筋也不错,甚是欢喜。果真安排他跟着财叔做事。那财叔是个唯唯诺诺的人,什么都好,程楚秋知道跟着他,日子就好过了。

    迷迷糊糊间,程楚秋还是睡着了。第二天一觉还没醒来,李总管便派人来找他。他的武功虽然七折八扣,但剩下的还几乎足以让他应付这岛上所有的状况,来请他的人还没走近屋子,他在炕上已经惊觉了。

    程楚秋倒退走回几步,仰头望着夜空,但见半月斜挂,从云后透出光来,辨明方向,往左边一拐,续往前进。

    他霎时冷汗直流,全身发抖,忍不住当场跪坐下来,大口喘气,收慑心神,免得昏了过去。

    她在流泪。是的,那李贝儿一动也不动,怔怔留下泪来。此刻她的心事,除了她自己之外,只有月亮知道吧?

    程楚秋不记得林铁儿有这般开朗,记忆所及,他是个内向拘谨的小伙子,没想到他也会跟自己说笑。于是便顺着他的话说道:“好,就请你帮我他道声谢,然后我再给他安一个长生禄位,早晚三柱香,替他祈福。”

    程楚秋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将所有师传武功全部学全,现在看来,他还有很多根本还没学到。想起师父的慈爱,想起云霄山上的生活,想起文君……复又想到自己的遭遇,对照自己现在的处境。一向乐观的他,终于也要面临崩溃,鼻子一酸,怔怔掉下泪来。

    其实这层道理显而易见,一开始他因为突逢大变,再加上人在病中,所以没有想到这一节。后来则因心中埋怨,想那林老头之所以伸出援手,也不过是另有所图,也就没有去深究他的医术竟有高到什么地步。

    李贝儿复道:“李总管统领帮中内务,自当带头爱惜人力物力才行。”李总管脸上一红,道:“是,属下知道。”程楚秋大乐,心中大叫:“好啊,说得好,难怪大家喜欢你!”

    由于他伤的就是手部,情况显然不如脚下那般乐观。右手才用上两分劲,霎时便觉得一阵酸软从肩膀传到手肘,连带地让他五跟手指都使不上力,做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他初时行走,步不甚速,及至后来越走越快,接着才开始运起轻功起来。但觉丹田一股热气,暖哄哄地慢慢向四肢百骸散了开来,心中不禁有股他乡遇故知的畅快。

    程楚秋听了也不禁动容,只听得那李贝儿续道:“宗尧,刚刚是你吗?你为什么出手救我,现在却又躲着不见我?难……难道……你气我……气我跟魏庆的事?”

    郭宗尧当时四十四岁,姊妹中的姊姊李宝儿才十九岁,妹妹李贝儿更只有十七岁。她们两个会答应嫁给年纪比她们父亲还大的郭宗尧,其中缘故,绝对不单单只是被“说动”了,那么简单吧?

    那仙儿道:“是。”

    林铁儿道:“这岛是个封闭的环境,平常少有外人,他们要有些时间习惯。”

    当即便有人奔去通报。还没来到堂前,便有人迎了上来,领着四人继续往前走。程楚秋早已猜到木工是要去修昨夜被石头砸坏的窗子,走着走着,果不其然,四人便来到破窗前。

    当天夜里,他先在床上假寐一会儿,接着便趁着夜色,偷偷溜了出去。这些天来,他已经将附近的环境摸熟,知道后山上有块空地,砂岩石砾,作物不生,人烟罕至。认清方向,便一路走去。

    这下声音颇大,惊动了不少人。那男子一跃而起,往窗外一看,喝道:“什么人?”便在此时,那个叫仙儿的也冲了进来,一见屋内的女子倒在地上,马上奔到窗前来扶,一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心里倒不是期待见那大夫人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而是对这两姊妹实在感到非常好奇。当然,也许他心中毕竟有所期待,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那也说不定。

    如此几天过去,程楚秋每天夜里都到后山上练功。他既被誉为近代武林的练武奇才,对于练武,自然也有几分痴好与执着,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还有着几分自信。他只希望老天爷能看在他努力不懈的份上,以勤补拙,让他慢慢重拾往日的感觉。

    那李贝儿这么想了想,便破涕为笑,但旋即又伤心起来,说道:“但是你既然回来了,为何又躲着不见我?我听人家说,往生的人,在第七七四十九天的夜里,会回家来看看亲人,为何我也没见着你?就是作梦,你也不曾让我梦到一次……”

    男子的声音有点不耐,说道:“我知道我们谈论过了……”

    李贝儿道:“甚好。”从椅子上起身,迳往后堂去了。那仙儿送了出去,一会儿转了回来,说道:“好啦,李总管,这就请了。”

    程楚秋尚未答话,那仙儿已经大发娇嗔,说道:“你们两个谈妥的事情,可别把我算进去。”

    程楚秋略一迟疑,还是坐了。那丫鬟道:“从今以后,你就和我一起伺候大夫人了。算起来我们也是同侪,这么吧,你瞧起来年纪比我们两个都大些,我们以后就叫你‘楚哥’,如何?”

    李总管笑道:“哪里哪里,我不过是把帮主的事,都当成自己的事来办罢了。”

    “不过虽然帮中事务都由二夫人决断,但名义上,大夫人还是大夫人,是洞庭帮的头儿。只要她喜欢你,你在这里就有好日子过,要是你得罪了她,早晚被扔到湖里喂王八!”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亮起。程楚秋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这三条毫无反应的经络告诉他一件事情:要是不顾一切继续练下去,体内阴盛阳衰,终有一天会走火入魔。要是干脆不练,这三条经络说不定会萎缩下去,拖累他其他经脉的修为,然后内功一年一年倒退回去。

    既来之,则安之。他左看右看,挑了一处地方,毫不费力地翻过墙去。那墙内是一幢大屋,左右两边各有一条回廊。三更半夜,四周一片漆黑,那是当然的事。可是就在那回廊的另一头,有扇窗子透出些许灯光,大老远就能看见,显得十分醒目。

    程楚秋道:“你是说我还得谢谢他罗?”

    女子道:“你先放开我。”男子依言放手。

    程楚秋见她又再度陷入伤心的情绪,心情不禁也跟着受到了影响。他当初刚听到李家姊妹的遭遇时,原本觉得一对年轻貌美,正值青春年华的姊妹花,会答应嫁给一个年纪比她们父亲还大的糟老头,就算不是被人强迫的,最少也是基于千般无奈。

    女人颇不自在地往旁边让了一步,说道:“好吧,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吧。”

    林铁儿忍不住往他脸上瞧一眼,说道:“这种刺青能好看到哪里去?他们是怕你逃跑才刺上去的,可是不为了好看。再说,原本的图样跟你脸上的也差不多。”

    李贝儿道:“楚兄弟,我想李总管应该跟你说过了,既然来到我们这里,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多想了。只要你重新做人,努力工作,这里未始不是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先前那人又道:“我刚刚明明看到有个人影……”

    程楚秋心道:“没错,就是你爷爷……”他总是觉得这些人看他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些异样的眼光。像这样被人当成异类瞧久了,不免有些不耐烦。

    姊妹俩听了,本来以为这下子死定了。就这样,她们遇上了郭宗尧。

    程楚秋听完,心道:“原来如此。”问道:“她是帮主,我只是个被你们捞上来,没什么用的废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要她……帮主喜欢我,那不是太难了吗?”

    男子欲言又止,最终说道:“你先把窗子关上。”

    林铁儿道:“你昏迷的时候,大夫人去过几次。若不是她,你现在要不是在山上挑土担石,就是在湖湾边拉纤引船。要在湖边夏天还好,到了冬天总要冻死、淹死几个人。而要在山上冬天还好,一到了夏天,总有几个人要被蛇蝎大虫咬死。”

    女子道:“我看真的是没正经事要跟我说了。”转头喊道:“仙儿!送客!”

    男子将她的手腕转到她的背后,一把抱住她,说道:“我想干什么?你不是问了我一整夜了吗?我今夜就是为此而来,我可不想空手回去……嘿嘿,什么叫做‘你不会再错下去了’?我要你永远翻不了身……”说着,两人人影在窗口一晃,男子显然将女子压到地上去了。

    那程楚秋见他说得郑重,竟然没有动怒,相反的,反而有点想多了解这两姊妹的冲动。不过看样子李总管是不会再多说了,说不定他所知也仅止于此,于是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说道:“我知道了。”

    男子将贴近女子,低声道:“不到这个时候,你的借口总是一堆。”

    女子迟疑。男子道:“你不先叫她走也行,那么你想忘的前尘往事,可又要多一个人知道了。”

    程楚秋心道:“哦,是吗?难怪他片刻不敢逗留,他知道此中必有古怪,因为那绝对不是一个死人做得出来的。”

    那李贝儿就像是听到了程楚秋心中的声音一般,温言与他说道:“大夫人你是见过的了。她那边最近缺了一个帮手,少一个男人帮忙做些粗重的工作。不过虽说是粗重,但你大可放心,林师父跟我说了,说你复原状况尚可,足堪胜任有余。只是在一群女人当中做事,一开始不免有些人会觉得不习惯。其实就跟在外头做事一样,凡事谨慎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要不是知道待会儿要见李贝儿,程楚秋也不会这么有耐性吧?李总管不知道这一层缘故,走着走着,说道:“你今天乖觉得很,终于想通了吗?”程楚秋讪讪一笑,没有回答。

    程楚秋心道:“果然是她。”他曾经听李总管说过,那李家姊妹一起嫁给了郭宗尧,姊姊是大夫人,那二夫人自然便是妹妹李贝儿了。

    才藏好身子,只听得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这么晚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程楚秋心中一突,随即知道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偷偷侧脸过去,露出一只眼睛来。

    另一人道:“人影?人你个大头鬼影啦!我们守夜巡更了三年多,有哪一天哪一只眼让你看到鬼影?当真胡说八道……”两人越说,越走越远。

    便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车前马匹仿佛受到惊吓,一阵嘶鸣躁动,整个车舆也跟着猛烈摇晃起来。两姊妹躲在车里,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紧接着一阵混乱之后,忽地“喀啦”一声,整辆车子翻了过去。车内物品飞出散落,打在两姊妹身上,两人紧紧搂在一起,咬着牙苦撑。

    那李中玄听到这话,自然眉头一皱,心道:“什么?”便在此时,飕飕声伴着惊叫声,不绝于耳。根据李家姊妹的形容,当时不但是箭如雨下,还从四面八方,不断射来,两姊妹躲在车篷内,听着车顶四边,叮叮咚咚声,就像是下着冰雹一样,直到有几枝箭头掼破车篷,两人才知道事情不妙,有人朝着车子射箭。

    至于七散手,右手不论是力道还是速度都配合不上,遇到真正强敌时,反成了破绽所在,所以还不如不用,这门功夫,从此也就算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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