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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登堂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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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真的……是真的……是林万全……林万全这么告诉我的,他说……他说这瓶药在你的衣袋里搜到,他说……他说是春|药,他交给我……说你不是简单人物,要我……要我找机会试试你……哎哟,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前脚才踏进院里,一旁突然有人冲了出来,说道:“你上哪里去了?”程楚秋回头一看,只见吕妍娇两边腮帮子气鼓鼓地瞪着他。

    程楚秋起身替李宝儿斟酒,一边说道:“不,夫人应该先连干三碗,以惩失言之罪。”他手劲大,使力巧,酒碗斟满,一滴不漏。

    程楚秋知道她说得是她之前的“男人们”,干咳一声,说道:“我说过了,别拿我跟他们比。”

    魏庆简直就要气炸了,但另一方面,却也暗自心惊,不断寻思道:“此人究竟是谁?武功这么高,我竟然一无所知。瞧他身上服色,分明是我帮中人,难道他是王旭清,还是鲍旦的人吗?他躲在那里偷听我说话,是何用意?不知他听到了多少?”

    李宝儿道:“没……没有……我只是觉得……口好渴……”缓缓走到桌边,将碗中的剩酒喝尽。

    李宝儿大窘,满脸通红,拼命挣扎。程楚秋哪理会放过她,头一低,朝着她的唇上吻了下去。

    李宝儿整整衣襟,说道:“坐下吧。”

    林万全道:“我要说的,正是有关他的事。”

    程楚秋索性胡扯到底,说道:“我为老天爷办事。”

    吕妍娇一把抓住他的手,拖到一旁,斥道:“你管我做什么?你怎么不看看自己,肩膀给人砍了,脸上给人刺了东西,很好玩吗?我出门之前吩咐你什么?你这么快就忘了你现在的身分,下回给人扔到湖里喂鱼的就轮到你了!你到底懂不懂啊?”

    魏庆心中惊疑不定,越想越怯,忽然心道:“哎呀,不好,他的武功明明不在我之下,却让我一直追着他跑,那是为何?他想拖延时间,这附近只怕另有埋伏!”

    程楚秋跟在李宝儿身后,一路往花厅走去。刚要踏进花厅的时候,吕妍娇正好也从一旁赶到。两人照面,吕妍娇给他使了个眼色,程楚秋不解,便与她做了个鬼脸。

    程楚秋道:“哪一句?一掌打死你那句?”

    李宝儿见他还是不肯坐,便道:“楚秋,我问你,你自命不凡吗?”

    程楚秋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面对李宝儿,乖乖坐下。

    过了一会儿,那李宝儿忽道:“时候不早了,我得起床了。”说着从程楚秋怀中离开,去拿扔在床边的衣服。程楚秋抢过她的衣服,说道:“穿衣服干什么?这样不是挺好看的。”

    程楚秋听她说话的口气与先前迥然不同,不由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让他想起一件事,于是说道:“你说林万全要试我,现在你试过了,准备跟他怎么说?”

    一连串的疑问,只有拦下对方才有答案,可是就目前状况看来,只怕非常困难。

    魏庆见袖箭伤他不了,追又追不上,不管愿不愿意,也只有待在原地,眼睁睁地看他离去。然后走回原路,一路绞尽脑汁,看能不能把他从脑海里抓出来。

    李宝儿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算是回答。

    她说着说着,端起酒碗轻啜一口。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口喝得太满,酒水从她唇边溢出,顺着下巴脖子,一直流到她的胸口,流进微敞的衣襟里面。程楚秋的目光随着那滴酒滑动,一时之间但觉天旋地转,道:“我这个……”急急忙忙站起身来,结果慌乱间先是碰倒椅子,接着整个人忽然向后仰天便倒,“碰”地一声,摔在地上。

    李宝儿大概已经有些醉意,有些酒水溅到她衣裙,也只是哈哈一笑,随便拂拂衣摆便算了事。她先替程楚秋把酒碗递回去,说道:“你想把我灌醉吗?不如我们先连干三碗,看看是谁先醉。”脸上似笑非笑,柳眉一挑,颇有些媚惑之意。

    程楚秋道:“这就对了,女人就是要温柔体贴才可爱。你这样对我,我只有更呵护你,要想指使我,那我就翻脸了。”

    程楚秋道:“我来抱着你,不就不冷了……”竟然像对新婚夫妻,开始调情起来了。

    李宝儿不许,顾左右言他,道:“你给人斟酒的本事真好,下回喝酒,再找你来。”

    程楚秋正色道:“郭夫人,我不怕。你若决心翻脸,那现在我有两种选择:一种拿住你,以你最为要胁,逼你的属下替我准备一条船来,让我离开。我的功夫如何,也许你还不是很清楚,不过林万全说得对,我的来历不简单,跟你说句实话,洞庭帮三位长老的武功在我眼里是不值一哂。我挟持你离开这里,成功机会最少有一半。”

    程楚秋不甘示弱,微笑道:“这桌酒是夫人请的,酒也是夫人斟的,我说要灌醉夫人,这可从何说起呢?”

    程楚秋心想,酒都喝了,饭菜不吃,可有点奇怪。再说,肚子还真的是饿了,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他先回自己住的地方整理身上衣物,还洗了把脸,然后才回到李宝儿的住所去。那时红霞满天,已近酉牌时分。

    后来徐家小姐真的死了,这帐还挂在他头上。到底徐家小姐死因为何,他并不清楚,但眼前若真的不理会李宝儿,明天她要真死了,那这笔帐还是会赖在他头上。

    程楚秋想起这瓶药的原主人,在那夜所说的话。他说若自己不上的话,便让给他,否则徐家小姐必死无疑,何必白白糟蹋。

    程楚秋上前一步,两只眼睛盯着她瞧,说道:“你别忘了,是你自己吃了药,死赖活赖的缠上我,可不是我去引诱你的!”

    程楚秋低吼一声,这回换他成了野兽,恣意吞食着这到口的猎物。忽地他抽出左掌,凭空往桌上一拍,桌上两根蜡烛火光先是一暗,随即熄灭,飘出两缕袅袅白烟。

    李宝儿一见大惊,看着自己的碗,确实也在碗缘印了相同的唇印。她有些恼怒自己为何没有发现,说道:“你就不怕……不怕我突然发现……发现碗缘是干净的,而……而起疑心?”

    程楚秋心中一凛,抬眼瞧他。两人四目对望,不发一言。

    程楚秋道:“你胡说八道,是你下在酒里,被我识破,现在居然说是我的药。”

    程楚秋意识到此时此刻与她翻脸,完全没有好处。于是走到床边,低声说道:“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翻脸呢?”

    程楚秋循着来路跃进地穴,钻回原来的甬道,从那间几成废墟的红砖屋跑了出来。

    李宝儿像一头不知饿了几天的野兽一般,几乎是整个人都扑在程楚秋伸身上,低声道:“在……在我裤腰带里面……”

    李宝儿笑道:“是啊,我试过了,你骁勇善战,勇猛得很……”

    程楚秋哪有么容易给人打中,见她右肩一动,便知她要动手,抢在前面,左手拨去,四根手指头搭在她的右腕上,轻轻一带,“啪”地一声,打中了她自己左肩。

    程楚秋道:“饮鸩止渴,到底是更渴呢?还是就不渴了?”

    李宝儿双手捂胸,上龈咬着下唇,说道:“你……你究竟是谁?”

    只听得李宝儿续道:“而且这……这药也不是我的,是……是你的……”

    李宝儿故意以酒代汤,所以吃着吃着,程楚秋有时也会自然而然拿起酒杯来饮。再说他已经很久没尝到酒味,几杯下肚,肚子里的酒虫开始作怪。程楚秋便再度原谅了自己,自我安慰有良好的自制力最为后盾,不会让过去的悲剧再度发生。

    可是那天之后的事情,着实也令程楚秋印象深刻。他的人生以那夜为转捩点,从颠峰跌到谷底,从天堂摔到地狱。他的朋友,他的爱人,他的事业,不论主动被动,一夕之间,都离他远去。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成了他最佳写照。

    李宝儿道:“什……什么……为什么……”她力做镇定状,声音却不知不觉地发颤。

    李宝儿娇笑一声,说道:“好,好,好……”裹着床巾下床,走到他的背后,伸出两手往他腰间紧紧一抱,说道:“只要你真心对我好,我保证你在这岛上锦衣玉食,逍遥快活。”说着,脸蛋挨在他的背部缓缓摩擦,浓情密意,如胶似漆。

    李宝儿笑道:“好,这才是男子气概呢!”替他把酒杯斟满,一边说道:“我既向你道过谢了,接下来,你得连罚三杯,给我道歉。”

    程楚秋吃痛,“哎哟”一声,李宝儿大窘,忙道:“啊……对不住,对不住……”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不管她如何使劲,就是抓不准重心,撑了几下,复又趴下,又气又急,只差没破口大骂。

    天才刚亮,程楚秋便已起身穿衣。那李宝儿跟着悠悠转醒,顺手拉起床单来裹在身上,神态慵懒的斜倚床头,怔怔瞧着他的背影发呆,忽然间,嗤嗤笑了几声。

    程楚秋两手一摊,说道:“就算让你发现了也无所谓,你已经答应连喝三碗,之前两碗你喝得比个大男人还爽快,这第三碗你要用什么理由不喝?而你要是故意弄翻它……嘿嘿,我不客气地说一声,如果真是这样,不论你用任何手法,都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那不用你喝我也能确定,你是在酒中放了毒药。”说到这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踏进花厅,那林万全早已在那等候。他见到程楚秋跟着一起进来,显然有点惊讶。但这惊讶的表情立刻消失不见,随即泰然自若。

    程楚秋一开始是有意捉弄她,但见她表现羞赧,忽然也觉得不妥,于是说道:“你说夫人找我,什么事?”

    程楚秋眉头一皱,道:“道歉?”

    程楚秋道:“你不是出门去了吗?回来啦?”

    李宝儿定了定神,两只手用力撑在程楚秋的胸口上,慢慢坐了起来,一边说道:“可……可以了,有力气了……”忽然失声笑道:“我竟然喝醉了……嘻嘻……”

    两人便在房内吃了起来。期间除了有两个小丫鬟送酒进来之外,没有任何人进来打扰。

    便再此时,门外有人敲门道:“夫人早,林师父在外头求见。”程楚秋听声音,是个没见过面的小丫鬟。

    程楚秋这下四两拨千斤,完全不着痕迹,实在是十分高明的手法。但李宝儿毫无知觉,见自己的手居然回头来打自己,只道一定是程楚秋搞的鬼,侧身一撞,改用肘部去撞他的腰眼。

    李宝儿道:“敢在我面前发脾气的,你是第一个。”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不要紧,我说了,我最讨厌的是不听话的人,不是发脾气的人。再说,偶而耍耍脾气,才像跟一个人在一起,凡事只会应声,故意惹他也不生气,那跟木头雕的也没什么两样,不是吗?”

    魏庆冷笑道:“原来如此。阁下以替天行道者自居,把所有人都看成刍狗了。要杀便杀,来去自如是吧?”

    李宝儿笑吟吟地道:“好,算你说得有理。”端起酒碗,说道:“那我先干为敬。”语毕,脖子一仰,咕噜咕噜,顷刻便喝得碗底朝天。

    程楚秋将装药的瓷瓶拿到手,便把裤子扔到一边。但听得耳里尽是李宝儿的喘息声,心烦意乱,正要一把将她推开,却听得那里宝儿道:“我受不了了,快,快来……求求你……”

    程楚秋继续动作,头也不回地道:“你笑什么?”

    她自言自语,慢慢走回床沿坐了,伸手拉了拉衣襟,说道:“好热……好热……”说着敞开衣领,拿出汗巾,抹了抹都是汗珠的胸口。

    李宝儿咬牙道:“我去叫人把你抓起来,处死!”身子一动,往门外冲。程楚秋左手暴长,拉住裹在她身上的床巾,轻轻一扯,李宝儿的身体便像滚出粽叶的粽子一样,全身赤条条地跑了出来。

    程楚秋颇有些动怒,但他既自承是为老天爷办事,就要有些漫不在乎的傲气才像,于是哈哈大笑道:“做什么?这树上有鸟吗?哈哈哈……”说着,从另一边飞身走了。

    李宝儿喜道:“真的吗?那太好了。”回头与吕妍娇道:“夫人我要是吃了觉得有效,到时也给阿娇弄一份。”

    程楚秋道:“夫人为什么这么说呢?”

    程楚秋压低嗓子,含糊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想做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干什么?”语意模棱两可,态度暧昧不清,说完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程楚秋道:“看我干嘛?”

    李宝儿见他笑而不答,心中更加笃定,说道:“那还不坐?”

    李宝儿一惊,起身过来关心。程楚秋闭眼皱眉,一脸痛苦,道:“我……我……”用力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吕妍娇斜眼瞪着他,说道:“我还以为你很聪明呢?没想到做事都不经过大脑。”脸色一扳,诘问道:“你究竟上哪儿去了?”

    李宝儿关心道:“你怎么了?”低下身子,想要瞧个究竟,忽然一个重心不稳,摔在程楚秋身上。

    李宝儿摇头,说道:“你说你舍不得,这句是真的吗?”

    程楚秋道:“总之我不会再犯就是了。”

    那魏庆也不是白痴,他原先以为就要将人追丢了,没想到又追上了。接着就感觉对方故意兜圈子,而步伐时快时慢。

    李宝儿道:“让他到花厅候着……不,你……你叫他过两个时辰再来,我头疼。”原来那程楚秋与她一阵搂搂抱抱,忽然又起色心,这会儿在她身上到处乱摸,惹得她也春心荡漾起来。

    程楚秋道:“我从你喝第一二碗酒,看出我的酒很有古怪,于是我在帮你斟第三碗的时候,就把我的这一碗,跟你的调换了。”说着把自己的酒碗转了半个圈子,露出碗缘边上淡淡的胭脂印。

    程楚秋听了,立刻伸手去摸她的腰间,果然摸到一个坚硬的事物,说道:“拿出来还给我。”

    李宝儿双手手肘拄在桌面,用手心托着下巴,双眼半张半合,懒洋洋地说道:“该你了,楚秋……”

    ※※※

    程楚秋道:“不小心?也有这个可能。我本来也想,你可能有点醉了,醉到没发现把手指伸到我的酒里了。但我要你连干三碗的时候,却发现你喝第一碗的时候,为了避免拇指碰到碗缘,刻意用手心捧碗。”

    李宝儿初时尚自挣扎抵抗,未久力道渐弱,随后也唇舌呼应。

    李宝儿解释道:“我……我是不小心的……”

    所以手部动作一向是程楚秋的拿手好戏,李宝儿在他面前卖弄,只能算她倒楣。

    林万全道:“这次老汉出岛采办药材,谨遵夫人吩咐,已将夫人所需的药材办齐。接下来只要夫人挪出时间,就能立刻为夫人制剂。”

    程楚秋道:“夫……夫人,你也喝醉了吗?”

    那外面的声音道:“可是林师父一大早就来等了,那时夫人还没起床,她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李宝儿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会意笑道:“没关系,楚秋他是自己人。”

    程楚秋动也不动,低头道:“夫人用餐,哪有下人的位置。”

    李宝儿道:“可是……”程楚秋把她的衣服递给她,低声道:“快穿上,我跟你一起去……”

    李宝儿恨恨地道:“那你为何不干脆杀了我,省得累赘。”

    李宝儿大怒,双手一推,倏地从他背上弹起,娇叱道:“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想听我的话罗!”

    程楚秋心道:“我不是说过舍不得了吗?后面这句是真的,前面那句自然就是假的了嘛!还问!”说道:“当然是骗你的,我不是说我舍不得了吗?”

    李宝儿媚眼如丝,变得百依百顺,娇滴滴地道:“是的,大爷……”

    那魏庆急忙转身,程楚秋一招“旱地拔葱”,身子倏地窜上树梢,居高临下,脸部也刚好背光。

    程楚秋想起刚刚那个,糊里糊涂,被他一掌击毙的人。心中虽有愧意,但却没什么好后悔的。只道:“别人姑且不论,就说说你自己吧!君子不欺暗室,欺负柔弱女人的,更不是好东西。再说你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也得要有年幼无知的对象。要是让我知道你还继续欺负李贝儿,刚刚那个人,就是你的榜样!”

    李宝儿坐定,要他也坐。程楚秋跟着吕妍娇,就站在李宝儿的后面,神情自然,就像他本来就该站在那里一样。

    为了要让李宝儿心服口服,他一边以自己的碗做手势示范,一边说道:“……但喝完第一碗的时候,趁着我替你斟酒之时,你赶紧顺势把拇指上的残酒,抹在自己的袖子上……夫人,你有手绢,为什么不用手绢擦?那是因为方向不对,因为你想擦手,却怕让我瞧见……”

    李宝儿伏在他胸口上,觉得他身上越来越热,问道:“你没事吧……”又动了几动,自言自语道:“奇……奇怪……”

    那时程楚秋已将全身衣物打理完毕,顺势回过身来说道:“我记得昨天可是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既生活在这岛上,该我的事情,我自会安分做好。但要我当奴才,当一条听话的狗,免谈!”

    李宝儿一愣,道:“什……什么?”

    魏庆大叫一声,从后头赶了上来。程楚秋在林间高飞低窜,听得后面的脚步声,心中已知光以轻功而论,自己技高一筹。

    程楚秋躺在地上,瞧着她的一举一动,说道:“夫人,要不要就说我喝醉了,找人把我搀出去?我躺在这里,未免有碍观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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