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八十六章 帷幕背后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的弗迈尔险些滚落下来。六条腿断了两条,粗壮的支撑足还在陆续解体中,巨大的金属工坊濒临垮塌。只见中央水晶的照耀下,第三条支撑足从中断裂,大片阴影也震颤不已。金属螃蟹紧接着朝人流密集处侧滑,追逐杰罗姆的大量活物立即作鸟兽散,除了会飞的那些,连行动迅疾的骑兵也来不及逃逸,顷刻被碾得粉身碎骨。一阵电芒闪过,杰罗姆·森特出现在螃蟹严重倾斜的脊背上,堪堪避开了化成肉泥的命运,听见下方绞肉机般的动静,他挺后悔多吃了一顿饭。刚斩断第四根支撑足,尼克塔踩着惨遭碾压的躯体出现在五步之外,手中武器阵阵轰鸣,准备将弗迈尔站立的最后一根吊臂拦腰削断。

    刚刚抵达现场,尼克塔·鲁·肖恩扫视一圈,然后才将视线锁定住其余两人。不论走到哪,他身上从容不迫的气度总能占据全场焦点,杰罗姆很怀疑眼下与他的敌友关系,弗迈尔则毫不掩饰对新来者的激赏——作为见面礼,举手抛出一道呼啸的劲风。

    抵着臼齿说完这句,他轻挥手,漫天纸蝴蝶被爆炸的气浪托承,瞬间扑向阴影中的密探。这时杰罗姆为自己加上了必要的防御法术,并不急于参加混战。眼看纸蝴蝶像切入奶油的碎冰渣,现场眨眼变成个人间炼狱。必须承认他对密探的下场缺乏同情,倒更关注食指上“细语戒指”传来的动静。

    弗迈尔使劲摇头,“不得不说,您真是位逃跑专家!”

    “对不起,哲学非我所长。”杰罗姆平心静气地答道,“毫无意义,你不也玩得挺开心?要真如你所说,大家是同一只棋盘上的棋子,我宁愿好好享受这场戏法。没准你该到战场上走一遭,去看看什么叫无价值的死。人要是填饱了肚子,还真以为自个比动物高等许多,非得为两句口号而活呢。”

    尼克塔岿然不动,空出左手往身后一拽,赫然拉出个替死鬼来!那人身穿下水道居民的灰色短袍,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被平飞的纸片打横截断……脏兮兮的脸上挂着个吃惊的表情,这名带路的食腐者甚至没发觉自己遭到了腰斩,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在场三人瞧着可怜的家伙,杰罗姆皱起眉头,弗迈尔则微微耸肩。距离最近的尼克塔用心观察他片刻,然后像个玩厌了旧玩具的小男孩、伸出手大力推搡;那人随即撞在墙壁间摔成两截,发出绝望而含混的尖叫声。尼克塔慢慢扭过头来。

    ——什么嘛,我才不信这一套!

    这表情既阴险又诚实,黑暗的动机加上单纯的喜悦,二者同样不加掩饰,结合起来竟格外匹配。弗迈尔小心引导一段光线在他手中结成“帷幕”,仿佛凭空取下大块薄薄的水晶片,分秒不差截住了剑锋。杰罗姆本打算施展一次“目盲律令”,给对方制造点不便,接下来的变化却令他动弹不得,只得歪着脑袋观看了整五秒。与他相比,尼克塔脸上的表情才是真正的震惊。

    弗迈尔嘴角抽搐:“如你所言……身在局中,别无选择。”话音一落,他抽出根铮亮的金属丝,伸拉时琴弦般闪着光。细线滚扎盘卷,眨眼画了三个半圆,凭空勾出一溜纹路来,看上去竟颇具美感——直到它轻易切碎了大块混凝土,杰罗姆才放弃这友善的联想,确定自己必须得逃命了。

    下一刻发生了许多状况。

    老裁缝笑笑,“这事嘛,或迟或早。”

    “相当好,”弗迈尔沉声说,“你们的确惹恼了我。”

    脚踏着遍地砾石碎屑,空中落下不少鸟妖的羽毛,右面则是一片狼藉。金属螃蟹红热的外壳正溢出阵阵烧烤味,像个倒扣的巨型煎锅,顶部烟尘四散,往墙上映出扭曲的红光。加速跳过两块方尖碑似的水泥残体,左侧响起纷乱脚步声,杰罗姆一偏头,赫然瞧见个疾行中的两足蜥蜴。

    对下属仰慕的眼神无动于衷,眼前还有其他难题比接受奉承急迫许多。因为缺乏霍格人分流信息,他与两个小组只能透过一问一答交换情报,至于远离战线的“半畿尼”,除非对方主动发起联络、几乎没办法互通声气。这样一来,安放炸药并引爆必将摧毁许多友军,这场仗堪称进退两难。算算时间,倘若“半畿尼”手脚利落,爆破程序应该正在布线中,再犹豫片刻,变成烟火表演的牺牲品可就太不值了。

    面对眼前奇景,杰罗姆只能推测、自己不慎触发了一道“预言术”,并且在法术效果结束后未能及时脱离,才会陷入这般奇特而尴尬的境地。整个世界扭曲为象征符号构成的“象限”,这与他多次施展“预言”所进入的场景如出一辙——至少以上猜想比认定自己突然发疯要好一些。

    弗迈尔不慌不忙,右手食指指尖向上,连画两道小圈,动作就像挥舞一根并不存在的指挥棒。时间上配合得分秒不差,蟹钳般的机械臂轻易击碎巷道侧壁,及时出现在弗迈尔面前,把射来的敌箭悉数格挡在外。雨点般叮叮咚咚响过,石屑四散中,只见裂口下方螃蟹似的机械立在六条腿上,竭力跳着脚;另一条金属长臂高举着,只等弗迈尔一声令下,随时可发动攻城锤似的猛撞。

    “精确地说,此地属于‘现实的侧面’。同一区域若聚集了太多特殊人物,现实的森严壁垒被迫让出一道夹缝,你所处的位置就在其中。”耳边响起熟悉的女声,杰罗姆浑身僵硬。距离如此之近,他完全肯定来人就是“只存在于想象中的”C女士——概率的一面,母性的集合体。

    双手剑不带丝毫劲风,像块吸水的海绵将所到之处洗劫一空,剑刃传来阵阵异响,恰似坟地里蟾蜍的低鸣,响声令人心生寒意。杰罗姆头一次有机会“安全”地观察这件武器:像裹了热空气的幻影,剑刃虚无缥缈,充斥着非实体的感觉,略一挥动四周便泛起燃烧卤素的怪味。同迷幻外表相比,它造成的毁灭货真价实——就算金属吊臂比人还粗,一剑下去必定会断成两截。双手剑无坚不摧的印象太过强烈,连杰罗姆也不敢想象其他结局。

    微弱讯号断断续续,叩击着他的神经。

    “叙旧到此为止,活动时间到。”弗迈尔冲新来者微微鞠躬,姿态无懈可击,脸上笑靥森然,活像个智力深湛的嗜血暴君。

    第一波齐射来得又快又急。

    弗迈尔说:“一局过后,所有棋子都得回盒子里躺着。所有。”

    当然,与时平台上只剩他一个目标,弗迈尔友善地笑笑,接着掷出无以计数、卷云般的碎纸片来。杰罗姆就地散开,紧贴着脚下的金属外壳四下流窜。不少纸片径直嵌入他所站立的位置,坚固的合金简直不堪一击。密集攻势未能对他构成什么威胁,顺着平台外延周游一圈,待到碎纸片动能耗竭,森特先生完完整整回到了原位。踩两脚满地纸蝴蝶的碎片,纸张质地再平凡不过,想不通是何种力量造成这夸张的战果。

    他和颜悦色道:“鼠辈们,欢迎欢迎!我这里正缺少腐殖质滋养源源不断的大军……这句话的重点是,”机械臂移开数尺,露出他闪光的眼球,“自然界是残酷的,生命何等无谓!你们连扮演配角的机会都没有,可惜,我不会怜悯你们——”

    动用全部意志,杰罗姆勉强触到水晶的实体。最后一步,球状闪电的外壳收敛殆尽,他总算恢复了正常模样,看上去万分狼狈,所幸浑身部件都还处在原来的位置。一面按住水晶外壳,一面摸出挎包里的共振装置……杰罗姆感觉有人手把手地指导着他,凭空挥舞金属锤,沿既定速度快速空转两圈——金属锤立刻变成个关着小恶魔的鸟笼,强烈的震颤令他几乎握持不住。眼下旁观者再没有机会阻止破坏过程,锤子“咣当”一声落在水晶表面,瞬间迸发出二十倍于“敲击术”的力量。

    弗迈尔认真思量,眼望着他问:“就算明知道所作所为毫无意义,仍然要垂死挣扎吗?”

    眼看一人一兽即将变成满地碎块,他狠拉缰绳纵身一跃,两腿夹住了蜥蜴的鞍鞯,同时用全身重量朝反方向猛压下去。蜥蜴滴溜溜原地绕个弯,竭力平衡着背上新增加的配重,堪堪避开了致命的金属线……攀附在蜥蜴背上,杰罗姆一手拉扯辔头,另一只手用短剑截断死去骑士所踩的脚蹬。紧密胶着的两三秒,他大半身向下俯探,嘴唇微启,在死者耳畔低语两句,仿佛在感谢对方出让坐骑的义举。金属细丝的外缘刮断了几缕额发,弗迈尔距他不足五步,这一刻生死之间几乎难分彼此。

    “别回头,”对方安静说道,“试着依赖自己的直觉。观察这块水晶。敌人全部的力量便来源于此。打碎它,胜利在你手中。”

    “过奖了。”森特先生不客气地消受下来。“不如将这面墙放下,让我也给你两下。有来有往,这场戏才有看头。”

    骑士的尸身在凹凸不平的碎石间拖行,差点拽倒了坐骑。两足蜥蜴像扯着块碎铁皮的挖沙船,在惯性作用下截头猛拐,将杰罗姆的去路悉数堵死……一时间走投无路,杰罗姆跟鼻孔喷气的爬行动物脸脸相对。菱形眼孔眨了眨,蜥蜴低声呜咽着,辔头上铁索横甩,环佩闪闪发亮。不知怎么,杰罗姆发现、蜥蜴三角形脑袋边上挂着个小小的纪念品——“收割者”狄拉克西姆的护身符。这位负责生殖健康的神祇面色不佳,笑容跟打呵欠似的,正竖起右手大拇指,仿佛在鼓励别人“好好干!”

    杰罗姆手持半截铁杆奔出几步,重新审视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两秒钟后,他一夹胯|下坐骑,转身返回出口方向。此时弗迈尔已经移动到中央的献祭深坑附近,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尼克塔扭扭脖颈,紧随其后消失在深坑边。看完这一幕,杰罗姆不再犹豫,下令带好伤员、全体撤退!术士们负责殿后,临走一齐放出火球,震塌了撤离的坑道,将对方的残余力量封锁在厅堂内。

    弗迈尔:你干得不赖……

    回忆涌上心头、一幕幕、快速闪烁着。

    斩断同死亡的最后一丝瓜葛,杰罗姆抛下尸首,口中低声喝叱,两足蜥蜴猛得挣脱了束缚,全力奔驰起来。目睹指挥官骑着蜥蜴大跨步跳过乱石堆,刚冲进来的组员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片刻亮相之后,杰罗姆大声下令停止追击!继而用“细语戒指”发出对爆炸物的严重警告。他抽出身畔长矛,用力兜转坐骑,沿一条狭长的弧线持续加速,回头迎上追杀他的弗迈尔。

    勉强蹩进几块碎混凝土构架的小角落里,杰罗姆透过缝隙向外探看:伴随着水晶的破灭,巨型传送阵被挤压成为可怜的半球状,恰似褪色发黄的立体镶嵌画。传送阵彼端,雄伟的“石枞树”时暗时亮,竭力稳定住水晶分解造成的电力回馈,短路的火花此起彼伏,大量金属蜘蛛往来奔走,照亮了地下城的无边夜色。

    闪电般抬头,弗迈尔再难掩饰震惊的表情,杰罗姆·森特眼光闪烁,一双死敌近距离交换了最后的共识。

    杰罗姆确定,战术的要点在于捣毁敌方传送装置,只要击碎晶核、甚至炸穿桥底,一个疯狂的邪教裁缝左右不了大局;假若敌人站稳脚跟,成功席卷了“权杖回廊”,这次突袭反有可能对地表世界构成重大威胁——确保高智种保留的病毒模板的安全、才是他应当在意的部分,手下人小小的野心可以忽略不计。

    不论哪种视觉器官,光明到黑暗的转换总需要时间加以过渡。水晶碎块雨点般落入下方空洞,还来不及打开黑暗视力,耳边就响起弗迈尔夜枭般的嘶鸣。对方痛恨的目标明白无误,杰罗姆猫着腰连窜出好几步,方才站立的位置已哗哗响成一片。

    静海的流波拍打岸礁,长草坡上生满了野花,酒窖里弥漫着葡萄初酿的甜香。母亲哼着一首儿歌,洗衣盆冒出色彩缤纷的水泡来……暴雨,初吻,灼人的焦渴……薇斯帕似笑非笑,迎面甩他一记耳光……婚礼正大声彩排,莎乐美紧抿着嘴唇,独自坐在岩壁一角,对未来的夫婿挺不满意……大雪将至,墙上的石脸一本正经地望过来,嘴里还说“多吃点,都指望你呢”。

    主意未打定,杰罗姆左手尾指触到一样冷冰冰的硬物,马上记起朱利安留下的怪锤子。据说,这小玩意儿在适当频率下可以击碎任何硬物。杰罗姆动动心思,却又暗自摇头,就算冒险触发“预言术”,找到所谓“适当频率”的可能仍极其渺茫,何况自己根本接近不了半空中的水晶。念头没转完,身旁的尼克塔已主动出击,朝弗迈尔站立的金属吊臂猛挥一剑。

    蜥蜴骑士狠狠一拉,老裁缝立刻失去平衡,空中的罗网被迫断开一道裂隙。长矛趁虚而入,几乎洞穿了对方的左肋——来不及造成致命伤害,金属矛杆便断作两截。杰罗姆一掠而过,空中留下他小半句没说全的脏话。带着功亏一篑的愤恨,森特先生回头看看:尼克塔鬼魅般现身,及时解救了敌人,骇人瞳光比某些种类的恶魔更加刺眼。弗迈尔负伤跌退,尼克塔无声望着杰罗姆,手中剑轻轻一拖,脚下的蜥蜴骑士便身首异处,停止了活动。

    集中精神打开指挥频率,杰罗姆第一时间联络上二组和三组,得知他们身边不仅有自己人,还跟着不少术士和密探。由于通道狭窄战况又激烈,三股力量已然拧成了一股绳,暂时没法分得太清楚。两位指挥员对上司的生命力十足惊讶,没想到森特先生在敌人心脏部位折腾了许久却依然健在,真叫人由衷钦佩!

    脸上的褶皱都在发光,他愉快的表情不像面对死敌,倒好比碰见了生平一位知己。“向阁下致敬,”老裁缝躬身行礼,接着抬起头,恳切而遗憾地说,“如果可能,开始逃命吧。”

    追逐,嘶喊,狂乱的尖叫。一半置身于“现实的侧面”,杰罗姆朝中央水晶迈出一步。周围暂停的时间随之流动起来,像一首恢复演奏、还有些仓促的舞曲。再一步,他听见弗迈尔拉长腔调的叫喊,目睹尼克塔极度缓慢地斩杀一人。水晶仿佛触手可及,前方强光攒射,传来的斥力几乎令他再难寸进。

    他径直退开,身畔立即涌出大团跳荡的影子,潮水般占据了半个甬道。手中巨剑邪气凛然,尼克塔反而作势旁观,任凭大量阴影先打头阵。影子移动时发出沙沙声,外加叮当的轻响,仿佛一群被豢养的隐形豺狼——或者说,大量潜行的游荡者——冲出了囚笼。密探手里的连射十字弓都是真家伙,杰罗姆确信自己同样处在射击范围内,对“盟友”的指望烟消云散。他找一堆垮塌的石块作掩体,对肩膀施展一道弱化的“寒冰之触”,暂时麻痹了伤口。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