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弃

    两人结识于少年时代。落花时节雅竹轩，翩翩少年偶相逢。

    金寒窗站起身来，纳罕道：“是你啊，但为什么不像你？你说的那人姓甚名谁？老子去会会他。”

    陆无归道：“居右禅自刑部退休，就隐居在盘古路开天岩，开天岩是盘古路的出口。居右禅梅妻鹤子，从不离岩，我们若去十分有八分能撞上他。”

    金寒窗敬仰道：“居老侯爷在任时，主管天下捕快差役，是天下捕快的老祖宗。的确不能杀，杀不得，他老人家两袖清风，德高望重，为官时不光办了不少大案要案，也清肃了不少枉法的恶捕，杀不得杀不得，不，这事，想都不要想，他老人家选择在此隐居，就是为了震慑蚁窝吧？”

    双方交手。

    金寒窗擅长的并不是剑，他表情轻松。

    高行天道：“杀不了，杀不得，居右禅的确够资格，但这条路我们是一定要走的。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到时若撞见居右禅，见机行事就是。”

    金寒窗讪讪一笑，伸出大拇指向对方赞道：“厉害！”

    ——现在这家伙，好傲！

    说是切磋剑技，金寒窗嬉闹的成分居多，若不是双方家长在场，他早就嬉皮笑脸了。他看一眼对面的少年。

    陆无归眼中带着笑意，道：“你去了等于自投罗网。”

    少年陆无归是随性温和的一个人，金寒窗第一眼看到陆无归，就知道自己差太多。

    金寒窗惊奇的发现，对方身上那股子随性温和没了，有的是一种傲然。

    金寒窗毅然道：“我也要走。”

    宁维德柔声道：“陆公子请。”

    宁维德微笑道：“公子请回。”说完，宁维德还眨了下左眼。看上去就像剑光的一闪。

    高行天续道：“如果他一心清修，不找麻烦，自与我们无事。如果他硬要阻我们出窝，通风报信，管他不该管的事情，那就休怪我无情。挡我路者，我向来还之以死路，神佛不计，何况区区一公侯。”

    高行天决然道：“我是一定要走。”

    陆无归断然道：“刚才我先，这次你请。”

    金寒窗瞪大了眼睛。

    金寒窗惊叫：“‘独眼候’居右禅？”

    宁维德剑势避开陆无归要害，直取他手腕。

    陆无归手腕一翻，上面一条淡淡的疤痕。

    他觉得陆无归身上那股子劲儿就很好，很特别。

    但陆无归在其父身边的躬身肃立，烹茶接物，向自己亲切的唤“窗弟”，向父亲金月游敬仰称呼“金伯父”，这一切都不是金寒窗能够模仿的。

    他生来就被训练如何保卫这种自尊。

    “每次不相信我的话，就来看我的手腕，你这怪毛病什么时候有的？倒也多谢宁叔手下留情，否则我这只右手早就废了。”

    高行天冷问：“传言只是传言，他年事已高，又眇一目，还能有当年几分功力？”

    金寒窗甜滋滋的表情顿时感觉有点酸，酸溜溜的挂不住。

    陆无归回头看他的父亲，座上人无言。

    金寒窗与陆无归结识甚早，陆无归还没有加入蚁窝他们就认识了。

    金寒窗看见少年腕上的鲜血一滴一滴的落，看见陆伯父的眼睛淡漠如常，他忽而明白了陆无归的傲从何来。

    差在人情世故上。

    金月游只一招手，示意他回来。

    陆无归点头：“是居右禅！”

    金寒窗听的连连点头。

    宁维德是会错了意，这个平日最爱护他的老仆以为他是在撒娇，以为他要陆无归难堪。其实他是要宁维德手下留情，但碍着父亲的脸面没敢说出口。

    可是而今，骨子里那么狂傲的一个人会轻易低头。

    ——剑一在手人便狂。

    三招，金寒窗长剑脱手。

    宁维德甫动，少年不受，他向座上一拜，提着剑径自去了后院。

    宁维德敛容道：“如此失礼了，陆公子看剑。”他出手就是看家的“四时剑法”！“四时剑法”中的“春雨无声”。宁维德手中长剑一颤，剑光如几多春雨漫天而起。

    场中的少年看着手腕，腕上一线殷红，鲜血淌了出来。

    变了，这天大的变化让金寒窗有点不敢相信。他瞄瞄陆无归的手腕，夜色下看不清楚他就蹲下身子凑近去瞧。

    全场气氛凝重。

    除了真挚，陆无归吸引金寒窗的还有一个地方。

    陆无归这么一说，连金寒窗也来了兴致。他好奇之余，更不解陆无归的性情变化，这不是陆无归的风格，至少以前不是。

    金寒窗喜欢自己比不了的人，喜欢别人身上独树一帜的气质。

    两少年相交甚欢。

    陆无归让金寒窗三招弃剑，他也要让陆无归三招丢剑。

    他被教导：在这个世界上能保卫的只有这自尊。

    金寒窗轻唤一声，“爹”。

    铮铮作响的语音刺得金寒窗心里一个激灵，他对陆无归的起始印象全被打翻了。

    座上人未语。

    对方一丝不苟，表情肃穆。冷然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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