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上京会战（七）

    马槊单手使用可用于冲锋，双手则能近战。近战之时，可劈、可盖，可截、可拦，可撩、可冲，可挑、可刺！运用技巧极其复杂，非长年累月的练习断难成功。技艺不熟，长度接近两丈的槊将处处都是破绽，但一旦技艺熟悉威力就极大。

    更加紧凑的“∧”型阵势中，以一万腹心部打前锋，左翼是奚族万人，右翼是漠北敌烈五千人，女直五千人——共计三万人的骑兵！

    面对自己还敢上前，还敢迎战，这可不止是勇敢，而必有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然而马上就发现那鸟竟然扑飞到了自己的上空！

    当上京陷入激战之时，幽州城内也正在筹谋着一件大事。

    普通的禽兽是不会认人的，但那海东青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训练，竟在战场上辨认出了杨易的所在！

    萧缅思又道：“此外，韩延徽所建之策，之前我们都尽量拖延，现在看来，此事不但对我大辽有利，而且对你我有利！”

    萧辖里道：“说走就走，这云州城怎么办！”

    第五纵深之中传出一阵哨响，两头畏怯的灵鹫在主人的催促下勉力窜出，向上迎战，却被海东青一拍一撞，跟着闪电一般一个伸缩，空中掉下几点红色来，一头灵鹫发出悲鸣，却是被啄瞎了眼睛，摇摇晃晃地跌落，另外一头也不顾主人催促，敛翼垂毛朝西飞去。

    耶律朔古沉吟片刻，道：“这个麻烦，让屋质烦恼去吧！”

    手、脚和脑袋，带着激喷的血液染遍了这片土地！

    锥行阵的可怕，就在于前锋的突破性，正如拽剌铎括的巨斧，面对它的时候，会有一种不知什么时候被劈成两半的危险！

    萧缅思道：“我大契丹灭亡了渤海之后，将其遗民大量遣散，正如韩延徽所说，渤海故地确实的确有大片的空虚，足以供迁入之燕民垦殖。我们挟带数十万燕民东迁，燕人身处陌生之地，彷徨无依，必然依我。假以时日，待其根基站稳，那时详稳既有数万大军在手，又有数十万之众为后，还怕什么大事做不成？”

    万鹰之神动，冲入第四纵深的整个契丹腹心部也都因目标移动而转换方向！本来直插而入的锥形阵，因为这种变动而产生扭曲，扭曲之后的锥行阵，产生的缝隙就更大！

    韩德枢道：“如今代地形势微妙，石重贵在雁门龟缩不出，杜重威老成持重，都将高行周推出来做试水的棋子。高行周被蒙在鼓里，竟然追着唐军追出了长城，若我们将云州交给石晋，那石晋的大军就连成了一气，进可攻退可守，石敬瑭虽然是个没卵的人，但难保他手下的将帅没有野心——若晋军本身无虞，而见我军有隙，说不定就会趁乱进攻。因此将云州交给石晋，不如交给曹元忠！”

    后面的，一个传一个，一丛传一丛，个个丛丛发出了震天吼，欢呼声犹如浪潮一样向后翻涌，而人马则如同喝了烈酒一般向前涌动。

    直到这时，拽剌铎括才心中一凛！

    ……

    杨易却仿佛没见到他的存在，他不停地在战阵之中运动着，带动着契丹人对自己的攻击，狙杀着所有靠近自己的骑士。

    ……

    那杀气，是直奔一个人去的！

    “契丹，真的就要这样完了吗？”

    “杀啊！”

    杨易将长槊一摆，整支军队开始行动。

    可是当李膑登上第五纵深中的观战台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

    看他冲来，最前的两骑竟然向左右奔驰，让出一条道路，但当拽剌铎括一过，马上以长枪疾刺拽剌铎括的左右两骑！

    旁边几个槊将就要近前卫护，杨易怒道：“滚回队列去！此战以杀敌为功，不以护我为功，耶律德光要斩我的头，就让他来！我杨易的槊还没钝呢！且看谁能取我首级！”

    盾骑兵上前，他们左手障刀，右手盾牌，障刀护友，盾牌护己，抗住了所有杀伤力较强的敌人。而枪骑兵与刀骑兵则在战友的卫护下，竭尽全力地刺杀敌人！骑射手，在刀枪骑兵之后，每一个人，都在精准瞄准，这已是乱军，无法骑射，但从敌我纵横之中发出的冷箭，却能极其有效地造成对敌人的杀伤。

    拽剌铎括是狂暴的，无论他的招数还是他的性情，杨易却是如同海子一般沉静，杀人于我非功也，杀人于我非欲也，杀人于我非乐也。

    真的有“人”俯瞰！

    只是一个回合，就干掉了来自吐蕃高原的空中强者，昂着头，展着翅，让战场上几十万人都不得不承认，它，就是天空上的霸王！

    “此战，以杀！”

    “杀了杨易，裂土封王！”

    但李膑相信，只要前锋受挫，“折其两翼”只是时间问题了。

    契丹若稳扎稳打地前进，骑射手的暗箭、投掷手的火器未必有机可乘，但契丹人几乎是放弃了一部分的防御，或者说，是将抢夺阵地当作第一选择，只要前方有空隙就补位前冲，因此在拽剌铎括冲到百骑槊兵前面时，契丹腹心部就死伤了五百余骑！

    ……

    鹰眼如电，竟如通灵一般！

    槊兵百骑，分为六层，前四层各二十骑，后两层各十骑，杨易就在第五层。

    长槊之头，包裹重铁，铁皮之外又有钢钉，杨易的长槊借力一盖，弹中了来将马头，这一弹看似轻巧，却是借势施为，平时练习，一弹之下能将岩石弹碎，这时弹中马头，战马登时脑浆迸溅，骑士栽到翻滚在地，杨易看都不看一眼，马蹄测测掠过，将槊一回，槊尾有鐏，回槊一刺，鐏尖刺入了落地骑士的咽喉！

    穷迫的契丹词汇，不足以表现战场上腹心部此刻的兴奋！当锥尖突破以后，就像一块布被撕裂了一个点，剩下的锥体就脱颖而出，没有多久，九千契丹铁骑汹然涌出！

    上京城头，已经失去了耶律德光的身影。

    一旦看到有契丹骑兵聚集的地方便冲上前去，将点燃的火器投掷入敌阵之中，然后就是一声炸响——这个时代的炸药，还不足以单靠火药本身就造成巨大的杀伤力，但火药之中，却包裹着棱角锋利的钢钉铁片，爆炸声中钢铁飞舞，便听马嘶鸣，人惨叫，人中人死，马中马死。

    张迈在战场上的作用，只是鸡血，只是激励，他每次前冲，其实都是周围奋不顾身的近卫充当他的肉盾，杨易不同，他本身就是一部杀人的机器，是部属更好运作的润滑剂，在他的带动下，整支鹰扬铁骑的运作与围杀都变得更加有效。

    杨易看到冲近的拽剌铎括，丝毫不见慌张。

    当拽剌铎括冲入第四纵深时，他不再是遇到像第三纵深那样，企图狙杀他以阻止契丹前进步伐的五骑联手！

    他们身上带伤，舌头舔着自己的血，看着前面威逼而来的敌人，看着后方重重围困的包围圈，唯一的选择，就是拼命。

    “自然！”萧缅思道：“燕云处四战之地，石晋已经北上，传闻张迈又要南来，云州必定不保，云州不保，幽州岂能独存！”

    耶律阮看到这是九千条陷入绝境的受伤野狼！

    ……

    就在李膑想要调集兵力围护杨易时，却发现杨易反而将百槊骑前移！

    鹰扬骑兵趁势进攻，以更快、更狠、更无情的手段与速度，虐杀所有露出破绽的契丹骑士。

    这批人数量不多，只有二百余骑，但他们带的却是天策的火器！

    “军师，你看！”

    ……

    耶律朔古颔了颔首。

    百骑槊兵排布地非常宽散，拽剌铎括也不认得杨易，但一下子就从人群中找到了他！

    这是一群野蛮的马上杀手，这是一支敢死的骑兵部队！

    九千契丹，冲向天策大唐第四纵深！

    不到一万的骑兵，几乎人人流血，个个带伤，就连拽剌铎括也不例外。

    但只要杨易一死，一切代价就都值得了！

    ……

    契丹的两翼极其坚韧，在天策中军与两翼的夹攻中，至今未落下风！

    当拽剌铎括抢近时，杨易没有让周围将士卫护，反而槊一挥，拍马向前！

    “怎么说？”

    如果这时候从半空俯瞰，就会发现位于第四纵深中央的百骑槊兵，排列得很开，马与马之间的距离都在五米以上，哪怕是杨易也一样——因为槊一伸展就是四米以上范围，骑兵排布得越密对己方越是不利。

    果然耶律屋质看了韩德枢一眼，说道：“道柄，你觉得呢？”

    “难道，是自己体力不支了？可我还有力气啊！”

    萧缅思道：“那云州当交给谁？交给石晋，还是天策？”

    槊者百兵之刚，唯有至刚之气，才能保家卫国、平定天下！

    ……

    拽剌铎括的战斗，几乎就是靠着自己远超过常人的力量，以力破巧，但槊兵们的战法，却是纯属的撩、截技巧，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挡开了拽剌铎括的必杀之招。自出阵以来，拽剌铎括几乎每次出手必伴随死亡，进入他巨斧攻击范围之内几乎无人能够幸免。

    耶律屋质笑道：“石晋不会动手的！若窥伺在旁的是天策，我们还敢作这样的事情？但石敬瑭，他不会趁机进攻的。他只要地，未必会要人——要回了燕云，那是要拿来塞住中原百姓的悠悠之口，却不是他石敬瑭缺了这十六州的税赋。”

    “那时候，我们契丹就陷入危急存亡之秋了！”萧缅思说道：“危急之际，更不会见罪于功臣——只要我们手握重兵的话。”

    “二叔，你真的要将整个腹心部赔在这里吗！”

    最危险的野兽，不是饱食之后的狮子，而是受伤之后、陷入绝境的狼。

    可一旦抗住了最强的攻击，到了转守为攻阶段，那就如同巨斧失去了斧锋，锥行阵就会彻底陷入劣势。杨易显然已经成功困住了拽剌铎括，契丹腹心部“前锋已钝”！

    他顿了顿，用最简洁的语言说道：“此战，以杀！”

    ……

    萧缅思说道：“上京之战若胜，则薛复此去乃是送死，陛下龙颜大悦之下，未必会对我们怎么样。”

    观战台上，李膑在侍从的提醒下以千里镜向东张望，然后就惊骇得几乎要叫出声来！

    因此，我槊到处，才要杀你的人，平你的国，灭你的族！

    ……

    ……

    轮台一战之后，鹰扬铁骑终于再次遇到值得兴奋的对手了！

    杨易的周围有九槊相随，但并不因为有骑兵丛靠近而赶紧上前卫护。杨易保持着战马前进，不躲不闪，直到敌人逼近两丈范围，才以槊挥出！迎头一盖！

    看到忽然从契丹腹心部队伍中飞出的万鹰之神，骑射手纷纷开弓射箭，但那海东青一个展翅，竟扑落了接近的羽箭，同时振翅一翔，到达了羽箭难以抵达的高空！

    百骑齐动，百槊如林！

    “没有不顺！我就是最后的防线！逾我而西者，督战队杀！”

    到了这一刻他才猛然发现，自己要面对的心脑，并不是一块等着自己宰杀的砧上肉！

    萧缅思是契丹后族，闻言屏退左右，说道：“其实，事情也未到最坏的时候！”

    幽州，上古九州之一，汉代列名十三刺史部，随着大运河的开凿，其与中枢的关系越加密切，隋唐二代乃是整个东北地区的枢纽之地，既是军事重地，又是商业中心，东北、漠北、漠南与中原之转输都在此交汇，突厥、奚族、契丹、渤海等异族迁入者甚众，中唐之后，胡汉杂处，胡风渐渐炽盛，但是汉人仍然占据绝大多数。

    但当正面望见他们，对面的鹰扬军却充满了冷傲，甚至兴奋——就好像腹心部刚刚看见龙骧铁铠时一样，那是强者遇到大敌之后才会产生的情绪。

    “突破了！”

    耶律朔古道：“但万一……万一上京有个好歹……”

    原本以为拽剌铎括已经是契丹最强的刀了，何曾想，现在才出现的，才是契丹真正的杀手锏！

    耶律朔古说道：“若要如此，那现在就要收拢兵力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万鹰之神就盘旋在那个男人的头上，更因为那个男人的身上，有着一股别人所没有的气概——那是一种破国之气！

    这一路来奇袭漠北，不知立了多少功劳。

    契丹既然要不顾代价来杀自己，那就让他们付出他们无法承受的代价！

    他并不是说想要背叛天策。只不过看到自己所在的民族陷入空前未有的困境，自然忍不住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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