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浆糊里捣出金窝头

    “小子李肆，拜在段老夫子门下，学一些杂学造福乡人。”

    “难得啊，段先生居然料事如神……”

    “当然，家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三千年，后知三百年，古往今来，没几人能比得过。”

    临走前，汤右曾还留下了这么一句感慨，大概是觉得这广东地面上，居然还有段宏时这样的高人，看问题之犀利，处事手法之独特，真是出乎意料。

    让李肆陡然生出这神来一笔的想法，是他猛然记起江南科场案的结果，而这结果还有几个月就要揭晓。嘎礼被革职，张伯行留任，汉臣暂时得分，至少是面子上得分。不管康熙当时是怎么考虑的，但目前的态势，康熙显然不愿意让满汉问题成为敏感话题。

    李庄不是秘密据点，不可能不让外人进，何况是这样的人物，有点眼力的都不敢阻拦。李肆也不会因此怪罪司卫，今天负责哨望的是贾昊，他也是瞧着这人为找段宏时而来，并没什么恶意。

    杨金案不是一时半会能有结果的，再拖一阵子，江南科场案的走向也会渐渐明朗。让汤右曾把这事扯到满汉之争上，到那时候可没人愿意让两个小小的知县再在满汉之争上搅起波澜。他们有很大的几率能脱身，而这跟萨尔泰的初衷显然不一致。李肆用膝盖想都知道，正是噶礼案的关头，萨尔泰那种满臣是绝对想踩汉臣一脚，主张两人区别对待的。汤右曾的态度是什么，不必问都知道，他必定是要跟萨尔泰作对，否则也不至于跑到英德这穷乡僻壤来找段宏时。

    李肆虚伪地说着，李光地的意见，对康熙处置噶礼案起了很重要的作用，这事李肆还记得。

    原本这些事都涉及外县，各县一般都不会处置太重。可这几年满丕和赵弘灿严控地方钱粮，各县不得不以各种名义复均平银，两县因为历史原因难以起复，不得不加大摊丁入地力度，连带的在这些细务上也多留了心，拿后世的话说就是采取了紧缩的地方保护主义政策。

    “那么关于老夫此行……段先生是否留下了话？”

    老者遗憾地哦了一声，拱手谢过，转身要走。李肆决心定下。既然来了，不留下点东西就想走？

    但段宏时真没料到汤右曾会来找他，要有什么话，就得李肆自己圆了。

    “听乡人说，段先生关了书院，搬到了这个……李庄，他此时可在？”

    “老先生可是找段老夫子？”

    李肆一边答着一边在心中权衡，听这老头的口音，多半是京城来的，最近有什么大官到广东？答案很简单。

    杨金案的一个原因，是他们两县隐隐自外于全省大局，而汤右曾这话，又在说广东与全国的不同。

    杨金案是朝廷之事，原本不可能跟这乡间少年郎提及，可汤右曾却当是在跟段宏时对话，自然也就没了顾忌。

    汤右曾欢畅无比，虽然没见到段宏时，可留给弟子一句话就解决了他心中难题，仰慕之心更甚。

    李肆扯出“两人一体”，原本很有些不搭调，初听根本就是局外人说外行话。可这么一搅，原本是政务问题，却被扯到了满汉问题上。

    这老者正是奉旨审理广东府县案的汤右曾，先前粤北匪乱，扰了他审理杨冲斗金启贞的工作。现在匪乱平息，可一省官吏还要忙着处理如山一般的报损告免文书，连审案的文报都没送齐，案子也就这么拖着。见萨尔泰在广州享受花花日子，不屑与之为伍，想到之前田从典提起过的那个人，就专程微服来了英德。

    原本李肆从盘金铃那悟到了自己的前路，可那还只是大方向，具体的策略还有待思考。而现在汤右曾随口的一句话，再加上杨金案背后的东西，让他醒悟到，通向这个方向的道路，就在脚下，就在广东。

    “若是尊师回来，我还在广东的话，可千万要请他到广州一叙，哦，不，唤人告知我，我再来向尊师当面请教。”

    关于杨金案，李肆本不觉得跟自己有什么关联，能捣捣糨糊，让这广东官场越乱越好。

    他赶紧扯到正题。

    这位官老爷的微服私访作派，未免也太没诚意了吧……

    “西崖先生……可是为杨金案而来？”

    他转身的时候，李肆的面容已经僵住，这话如夏日鸣雷，又在他脑子里荡起风暴。

    听到李肆的话，汤右曾半眯着眼思忖起来，李肆的理解他并不清楚，但他清楚两条，一是不能扫了皇上的面子，二是必须扫了萨尔泰的面子。至于赵弘灿满丕，他可不在乎。

    段宏时早就说过，广东官场对此案的普遍猜测是金启贞会放过，杨冲斗会重处，毕竟前者是旗人，后者是汉人，所以杨冲斗的儿子才会急得跑去叩阍。

    老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柔和，在他眼里，李肆这个少年郎就跟乡间小童没什么差别。

    汤右曾当然是为杨冲斗金启贞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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