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舒清离开

    “这么想我啊，大半夜的还把我找来。”竹林里，一道明晃晃的白影闪过，来人不改以往的轻佻，魅惑的声音带着肆意的笑。

    “我儿记住，你既是王子，救人之事一完，应当立刻归国，明白吗？”

    “明天？”剑眉微蹙，安沁宣终于收起了那副戏虐的笑脸，“何事这么急？”慕容家的商船才走几日，按理说，还要等两个多月才有船，此刻既无货物，也非出海时机，这时匆匆出海，必有蹊跷。

    乖孩子，你陪着妈妈跳瀑布，浸寒潭都没事，这次为了救君姨，你一定能挺过去的，对不对？手缓缓抚上自己微圆的小腹，舒清脸上泛着淡淡的柔光，嘴上却是坚定地说道：“我必须走。”

    “嗯。”想到幽山祈天时遭遇的凶险，舒清低声说道：“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上次的事……”

    “陛下……”

    西烈倾华满意地点头回道：“去吧。”

    “多谢。”舒清松了一口气。

    舒清眉心拧得更紧，叹道：“她不但同意了，还调了五千禁卫军随我去救人。”

    “好，就三千！”西烈倾华也在赌，这次是她留住这个儿子的最后机会。

    西烈月暗笑，明明心里在意得要命，不然她老人家犯得着大晚上的从行宫匆匆赶来，现在却一副为难修之的样子。西烈月微微低下头，不说话，等着看母皇演的是哪一出。

    “你也知道他回来了？”转念一想，秦修之可能就是坐她家的商船来的，她知道也不奇怪，“他走了，你找他什么事？”

    “是。”炎雨低低地应了一声，马车调转车头，朝丞相府奔去。

    “你说。”什么事这么严重，让他这般长跪不起？

    烦躁又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火气，那道绚白的身影在丢下这句话后，也立刻出了竹林，脚下的速度甚至比来的时候更快了。

    那人？又是那人！“那人到底是谁？”让秦修之甘愿承认他弃之如屣的身份，回到这个他急于逃脱的皇宫，让舒清挺着肚子，也不惜代价地出去。西烈月微怒：“为什么你们两个为了他都这样不管不顾？”

    天下间奇人异士这么多，一定有办法可以救季悠苒的，舒清问道：“能把你吃的药给我一些吗？”

    烛火缭绕，照得殿内四下通明，一袭湛蓝流金长裙将西烈月修长的身材衬托得越发挺拔。已经入夜了，她的发丝低绾着，没有梳起高耸的流云髻，也没有戴象征着皇权的紫金钗，但是与生俱来的尊贵和久居高位的霸气还是让她看起来威仪不减。

    没有看见预期的人，舒清有些失望地笑道：“我以为修之会在。”

    她的声音永远是这般清润低浅，季悠苒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扎了一下，抬眼看去，正好撞上舒清明亮清澈的眼，无愧于心吗？有多少人，能正真做到无愧于心？

    “你不好好在家安胎，大半夜的来我这儿晃荡什么？”嘴上揶揄着，西烈月还是上前一步，扶着舒清到椅子上坐下。

    西烈倾华才走出殿外，紫竹就迎了上来，在西烈月身后回禀道：“陛下，左相求见。”

    肖琴紧咬着唇，将心痛和着泪一并咽下，此刻她不能说，也做不了什么，唯有把这只手握得紧些，更紧些。

    “悠苒！”肖琴赶紧上前扶着他，季悠苒消瘦的双肩因疼痛而不住的抖着，即使额间早已冷汗淋漓，唇色苍白如纸，房间里却安静得恍若无人一般，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默默承受。

    意味着挑衅，意味着战争。秦修之沉吟片刻，叹道：“我不需要军队，只要几千精锐救人就好。”他的目的，只是救人而已。

    舒清的表情却没有这么轻松，“我说的不是你的剑伤。”

    秦修之就范，西烈倾华心情大好，对着西烈月笑道：“调兵之事，皇儿以为呢？”

    安沁宣幽深的黑眸中划过一丝诧异，随即嘴角又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夜间的竹林光线不明，舒清看不清楚安沁宣的脸，索性不去看他，望着远处高悬于海面上的圆月，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幽山祈福遇刺，显然是有人要置她于死地，她刚刚继位，根基不稳，我实在很担心她。皇城内，禁卫军总共才两万人，她就拨了五千给我。她的性格又是不听劝的。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她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保护她的人，若是再遇上暗杀行刺只怕没有上次那么好运。而且……”

    不想让舒清看到自己病发的样子，季悠苒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身后的肖琴说道：“把药给她。”

    “儿臣……西烈修之。”这个他早就摒弃的名字从牙缝里挤了出来，也说明了他的选择。

    舒清微微点头，回道：“他会陪我一起去。”

    舒清细看，女子正是季悠苒身边的女大夫肖琴。

    舒清抬起头，似笑非笑地回道：“和修之一样，为了那个人。”

    “明月皎皎，可惜旁边有太多乌云。”

    毕竟做了一辈子的王者，自知心中的苦痛，皆不能表现在脸上，西烈倾华不再看向秦修之，而是对着西烈月说道：“随意兴兵，皇儿如何向群臣交代，何以向百姓交代？”

    “或许，有什么解救之法也说不定。”有一个人应该有办法，楚吟。如果把药给他，说不定他就能找出解救之法。

    “什么事？”白天不能说，一定要大晚上说？

    一只白皙的手忽然伸到他面前，季悠苒有片刻的恍惚，然而胸口处传来一波又一波熟悉的痛楚，提醒着他，接下来将是刺骨噬心的疼痛。

    西烈月一怔，不禁失笑，今晚她这儿怎么如此热闹？轻轻挥手，西烈月道：“宣。”

    肖琴话音还未落，门嘎地一声打开，季悠苒看清站在院内的舒清，眉头微微皱了皱，“进来说吧。”

    听到某人的呼吸随之一紧，舒清忽然停下不说了，只悠悠叹道：“算了，不说这些了，明天，你走不走？”

    “苍月？”西烈月错愕，他竟是要带兵出国吗？双手环在胸前，俯视着半跪在面前的修之，西烈月未应允也未拒绝，反问道：“你可知，调遣军队进入别国，意味着什么？”

    寂静的子夜，海浪拍打着沙滩，规律的潮汐声和着竹林里竹叶摩挲的沙沙声，如一首舒缓的摇篮曲。本该是夜深人静正好眠之时，竹林的石凳上，却有一道清影独自坐在哪里，好在月色清朗，斑驳竹影下，仍能看清，那女子手撑着额间，半眯着眼，像在假寐，看起来有些疲惫。

    片刻之后，舒清清瘦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因为身上太瘦，肚子就格外明显，不过三个月的身孕，看起来却像五六个月一般。不是说轩辕逸一天到晚给她补吗？怎么还这么瘦？

    “我要离开海域一段时间。”看着西烈月惊讶的眼，舒清不怕死地加了一句，“明天就走。”

    舒清接过，那是一个黑色的小绒布袋，抓在手里，能感觉到里面应该装着一个小瓷瓶。将东西握在掌心里，舒清朝季悠苒轻点了下头，说道：“我先走了，保重。”

    “我想，问您借三千精锐。”

    “我……我真是没用！希望她真的能找到救你的方法，不然……”

    为什么？舒清没有多想，只淡淡回道：“因为，他值得。”

    秦修之敛下双眸，单膝跪地，行礼道：“女皇陛下。”眼前的人，早已经不再是羽翼未丰的皇太女了，她是海域最崇高的王。

    “废话！”

    “我与商君之间，是过命的交情，这次她遇险，有性命之忧，我不能见死不救。只是西烈月……”舒清摇摇头，神色看起来似乎比刚才更为苦恼。

    “是。”

    陛下和左相说了什么，紫竹不清楚，不过，那一夜，左相走后，陛下在院子里站了大半夜。

    “朕回宫了，皇儿也早点休息吧。”年纪大了果然不中用了，才不过奔波了一点，她就如此疲倦，轻叹一声，西烈倾华转身向外走去。

    “多则三月，少则两月。”

    “只是这五千人，从东海上岸，要越过东隅，才能进入苍月，只怕会横生枝节。”若是惊动了东隅，玄天成绝对不会放过舒清。她不惧怕任何国家，海域的水军四海无敌，就怕给舒清带来麻烦。

    “修之？”西烈月握着书卷的手一顿，他回来了么？

    舒清匆忙离去，是陛下的安排？还是巧合？季悠苒思索一番后，猜想应该不是陛下的意思，舒清有孕，她怎么会让她做这么凶险的事情，如若不是……那舒清这般冒险又是为何？陛下又为何会同意？

    秦修之心下一沉，她还是来了。低下头，如平常人一般，行了一个大礼，声音却是冷淡到毫无感情，“上皇。”

    安沁宣呵呵一笑，“怎么？她不同意？”这也难怪，慕容舒清这样的人，一但让她走了，谁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要是他，他也不会放她离开。

    她的心很矛盾，这药，是季悠苒能守住秘密三十多年的根源所在，给出去，就是把身家性命都交出去了。不给，难道要看着他日日被疼痛折磨？！

    西烈月知道她要说什么，却不愿和她多说，是怕她内疚，走得不安心吧。如她所愿，舒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回道：“好，早去早回。”

    秦修之果然来找西烈月了，这么说，他这次回来，有可能也是为了商君。舒清微笑地摇摇头，回道：“我不是来找他，而是来找你的。”

    西烈月嘴角含笑，默不作声。秦修之沉思不语，许久没人接她的话。西烈倾华只得轻咳一声，继续说道：“军队不可妄动。但是，从禁卫军中，调遣一千精锐出国，倒是可行。只不过，禁卫军的使命是护卫我西烈皇室成员。”

    “三千？”西烈月轻挑秀眉，“你要干什么？”区区三千精锐对她来说，完全是小数目。她只是好奇，一向无欲无求、清高独行的修之为什么要问她要人。

    她？说的可是陛下？季悠苒暗自苦笑，谈何容易。朝堂上的事他可以想办法权衡周旋，怕只怕他说的话，陛下未必会听。季悠苒沉吟片刻，问道：“你去多久？”

    季悠苒始终沉默，舒清知道他在猜测她离开的原因，若是平时，她必定笑笑不做解释，让他自己猜，但是这次不行。

    肖琴一咬牙，终于将手中的东西递了出去。

    秦修之感激地对西烈月说道：“谢陛下。”无论如何，他总算是借到兵马了。

    揉揉隐隐作痛的眉心，舒清也不想再掩饰什么，沉声回道：“商君出事了。”

    “药。”

    离开海域？还是明日这般急？季悠苒眉头皱得更紧了，眼光扫过舒清微凸的小腹，季悠苒低声问道：“陛下……准了？”

    西烈月抬眼看去，能够如此大摇大摆闯进御书房的，也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若朕真要强留，他绝出不了海域。朕要的是他心甘情愿留在这儿，这么多儿女中，朕亏欠他最多，也希望能有更多的机会补偿他。”每次看见修之的脸，她总会想到他父亲，是她亏欠了他。

    原来秦修之这次是回来请兵的，虽然她原本并不打算带海域的人出去，但是既然修之为请兵而来，必是有缘由的吧。舒清也不拒绝，笑道：“多谢。”

    上皇？他还是不肯叫她母皇，眼看这个她挂念了十多年的孩子，对她冷漠之极，西烈倾华的心如被针扎了一般痛。他有着和他爹一样的绝色俊颜，温润脾性，却比他爹更加爱憎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