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再弄一杯来,你这个婊子养的!”
她抿着嘴唇,摆了个脸色给我看。
喝酒是件滑稽的事。当我回头看时发现,我们所有重要的决定都是在喝酒时做出的。甚至在讨论必须少喝点酒的时候,我们也会坐在厨房餐桌,或是外面的野餐桌旁,喝着半打啤酒或者威士忌。我们拿定主意搬来这儿做管理员时,花了两个晚上,边喝酒边掂量此事的好处和坏处。
我把剩下的提切尔倒进了我俩的杯子里,又加了点冰块和水。
霍莉从沙发上起身,在床上伸展开来。
她说:“你和她在这张床上干过吧?”
我无话可说。我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把杯子递给她,在椅子上坐下。我边喝边想,一切都不会再和过去一样了。
“杜安?”她说。
“霍莉?”
我的心跳慢了下来。我等着。
霍莉曾经是我的真爱。
和胡安妮塔之间的那档子事是一周五次,在十点和十一点之间。她在哪个房间打扫就在哪个房间里。我会直接走进她正在清洁的房间,关上门。
但多数时候是在十一号房,十一号是我们的幸运房间。
我们彼此缠绵,但动作迅速。感觉不错。
我想霍莉也许能够熬过去。我想她必须要做的是努力试着去接受。
至于我,我还保留着那份晚间工作。那是份连猴子都可以做的工作。但这里每况愈下。我们真的没有心思去做任何事情了。
我不再清理游泳池。池里长满了绿苔,客人们不再使用它了。我也不再去修理水龙头、铺瓷砖或给墙壁补漆。唉,实际上我俩都喝得很凶。想喝痛快是要花很多时间和精力的。
霍莉登记客人时也经常出错。她要么多收钱要么根本忘记收钱。有时她把三个客人放进只有一张床的房间,或让一个客人住进有特大号床的房间。我跟你讲,客人在抱怨,有时会吵起来。他们把东西装上车,去了别的地方。
接下来,管理部门的人来了封信,接着又来了一封,是挂了号的。
电话打来了。有人要从城里过来。
但我们不在乎了,这是事实。我们知道自己的日子屈指可数了。我们被生活罚出局,正在为从头再来做准备。
霍莉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起初就知道了。
星期六早晨,我们经过一晚的旧事重提后醒来。我们睁开眼睛,在床上转过身,好好地打量了一下对方。此刻,我们两个都明白了。我们已经走到尽头,要做的是寻找新的开始。
我们爬起来,穿上衣服,喝咖啡,决定开始这次谈话。不受任何干扰。没有电话。没有客人。
我就是在这时拿来提切尔的。我们锁上门,带着冰桶、杯子和酒瓶上了二楼。一开始,我们看着彩电,打闹了一会儿,任由电话铃在楼下响着。想吃东西时,我们就从自动售货机里弄点脆奶酪条。
这真有意思,如今我们意识到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任何事情便都是可能的了。
“我们没结婚、还是孩子的时候,”霍莉说,“我们有宏伟计划和梦想的时候,你还记得吗?”她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和酒。
“记得,霍莉。”
“你不是我的第一个,你是知道的。我的第一个是怀亚特。想象一下。怀亚特。而你的名字是杜安。怀亚特和杜安。天晓得这些年来我错过了什么?你是我的一切,就像歌里唱的一样。”
我说:“你是个出色的女人,霍莉。我知道你曾经有过各种机会。”
“但我没有好好利用它们!”她说,“我没办法背叛我们的婚约。”
“霍莉,别这样,”我说,“打住吧,宝贝。我们别再折磨自己了。我们该做些什么呢?”
“听着,”她说,“你还记得那次我们开车去亚基马外面的农场吗?在泰瑞斯高地的另一边?我们当时在开车随便乱转?在一条土路上,天很热灰尘很大?我们一直往前开,到了那座老房子跟前,你去向人家要水喝?你能想象我们现在去做这样的事吗?去一户人家要水喝?”
“现在那对老人肯定已经入土了,”她说,“并排躺在某个墓地里。你还记得他们邀请我们进屋吃蛋糕吗?后来他们领着我们四处看?屋子后面有个凉亭?在屋后的几棵大树下面?它有个小尖顶,漆掉得差不多了,台阶上面长着野草。那个妇人说,多年前,我是说很久很久以前,人们会在星期天来这儿演奏乐器,大伙儿会坐在这里听音乐。我以为我们老了以后也会那样。有尊严。有一个住处。人们会到我们的门前来。”
我仍然说不出话来。稍后我说:“霍莉,这些事情,我们也会回过头来看的。我们会说,‘还记得那个游泳池里满是污垢的汽车旅馆吗?’”我说:“霍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但霍莉只是端着酒杯坐在床上。
我看得出来,她不明白。
我走到窗户跟前,从窗帘后面往外看。有人在下面说着什么,使劲摇晃办公室的门。我待在那儿。我祈求霍莉能给我些表示。我祈求霍莉指引我。
我听见一辆车子发动起来。接着又是一辆。他们打开车灯,背对旅馆,一辆跟着另一辆,驶离了这里,汇入公路上的车流。
“杜安。”霍莉说。
就连这,她也是对的。
* * *
[1]提切尔(Teacher's),一种威士忌酒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