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发现有一些像毛毛虫一样的东西在一堆土上蜷成一团。
“鼻涕虫。”他说。“我刚刚给了它们一剂这个。”他说,举起一罐看上去像是阿甲克司[1]的东西。“它们在侵占这里。”他说,嘴里嚼着什么。他侧过头去,吐出一口可能是烟草的东西。“我得不停地和它们干,才勉强和它们打个平手。”他把灯光转向一个装满这些虫子的瓶子。“我在外面放上诱饵,只要一有机会我就出来用这个杀。狗杂种到处都是。它们的破坏力有多大。看这儿。”他说。
他站了起来。他拉着我的胳膊,把我带到他家的蔷薇花丛那儿。他给我看叶子上面的小洞。
“鼻涕虫。”他说。“到了晚上你放眼看去,它们无处不在。我设下诱饵,然后出来捉它们。”他说,“鼻涕虫,这个糟糕玩意儿。我把它们放在那个瓶子里面。”他把电筒照向蔷薇花丛下方。
一架飞机从头顶上飞过。我想象着那些系着安全带坐在座位上的乘客,他们有的在读东西,有的正盯着地面看。
“山姆,”我说,“大家都还好吧?”
“都还好。”他说,耸了耸肩。
他还在嚼他嘴里一直嚼着的东西。“克里夫怎么样?”他说。
我说:“还是老样子。”
山姆说:“我出来抓这些鼻涕虫时,有时会朝你家那边看上一眼。”他说:“真希望我和克里夫能和好。看那里。”他说,快吸了一口气,“那儿有一条。看见它了吗?就在我手电筒照着的地方。”他把电筒的光指向蔷薇丛下方的土堆。“看这个。”他说。
我叉着胳膊,弯下腰来看他用灯光照亮的地方。那个东西不爬了,头转来转去的。山姆拿着手里的罐子,撒了点药粉,结果了它。
“黏糊糊的东西。”他说。
鼻涕虫在那儿扭来扭去。稍后它蜷成一团,又伸直了。
山姆拿起一把玩具铲,将鼻涕虫铲起来,倒进了那个瓶子里。
“我戒掉了,你知道的,”山姆说,“不得不这样了。有一阵子它让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我们家里还放着它,但我不再碰它了。”
我点点头。他看着我,一直那么看着。
“我得回去了。”我说。
“好的,”他说,“我再接着干一会儿,完了我也就回家了。”
我说:“晚安,山姆。”
他说:“等等。”他停止了咀嚼。他用舌头把嘴里的东西抵到下嘴唇那儿。“告诉克里夫我问他好。”
我说:“我会跟克里夫说的,山姆。”
山姆用手抹过他银色的头发,像是要把它们一次性永久抚平,随后他挥了挥手。
回到卧室,我脱掉睡袍,叠起来,放在够得着的地方。我检查并确定闹钟上好了,没有看时间。然后我上了床,拉上被子,闭上了眼睛。
这时我想起来我忘记把院门闩上了。
我睁着眼睛躺在那里。我轻轻推了推克里夫。他清了一下嗓子,又咽了一口。他胸腔里像是卡着个什么,在那里慢慢滑动。
不知为什么,这让我想到了山姆·劳顿往上面撒药粉的东西。
我想了一小会儿屋子外面的世界,然后,除了想着我得赶紧睡着外,我什么都不再想了。
* * *
[1]阿甲克司(Ajax),一种杀虫药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