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光暗之间

    “安静，为了师父，你们都给我安静！……”我扶高炎坐起，两个过激的团员已经冲到我的面前，我只有从高炎的腰间抽剑！——那是海莉的魔剑！魔剑锐不可当的锋芒，立即把那两个孩子逼退。

    “你不是……你不可能是……！”“阮达尔”死盯着我，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彻骨的寒光。我忽然感到自己在不由自主地战栗。那，是一种刺入心底的奇冷……

    跟随着那个男孩，我一头扎进了那座营帐。早在营帐外边，我就已经撞见了往来忙碌的那一队队射手团员，这些天真烂漫的孩子竟然没一个挂着笑脸。肃穆的空气中我能感觉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这可真不是什么吉祥的味道。

    这个蜥蜴人仰卧在一张已经血迹斑驳的担架上，他刚毅的面孔已经灰白如纸。高炎跪坐在担架边，神情严峻地抚住了他的前额。

    “师父多年来就一直在研习‘突破极限’的办法啊……”阿尔维斯的解释令我这冒牌维蒂斯似懂非懂。“他说只有到那一天，‘光之射手’才能发挥真正的力量……”

    “……为什么？”艾克斯他们显然被维蒂斯一本正经的神色“震”住了吧。我也有些后悔着，我这样做，对于维蒂斯而言，是不是太反常了呢……

    我想起了那场血祭，我的耳边依稀回旋着尼根荒原上那浩荡的风声……

    ——高炎……他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救起阮达尔的吧……他一定是因为维蒂斯的“伤人”满怀歉疚。以为只有救活阮达尔，才能挽回女孩的过失吧……

    这个“阮达尔”在桀桀作笑！他刺耳的笑声震得我几乎站立不稳！那些孩子们当中似乎也有人被这笑声动摇了？——当我还没有全醒悟过来时，那一道夹杂着金铁交鸣的黑色影子已经再度掠起！

    艾克斯……我抒了口气。这是发现我的那两个男孩之一，刚才高炎也提到他，看来他在射手团里的份量也不低呢。

    “等一下，让我们听维蒂斯解释！”一个男孩在人丛中高喊起来，“冷静啊！——大家觉得，维蒂斯会伤害师父吗？！”

    我甚至不敢多问两句，如果我不想在这种情形下暴露身份的话！在这种状况之下，维蒂斯怎么可能让他们令行禁止……我倒有些感谢那个有点稀里糊涂的艾克斯，还好他点的是阿尔维斯的名字呵……

    因为米兰达知道这个戒指的奥妙。或者，更重要的是，米兰达似乎多少知道些高炎的故事，知道他心底有一个梦？！……

    不知为什么，我隐然感到有些不对。从方才开始，高炎的神情就仿佛不大对劲啊……

    “师父！你这是在做什么……”几个男孩抢到了高炎面前，但他们的动作被高炎无比郑重的表情止住。

    有人在七嘴八舌地出主意，但却没有人给我回应。我叹了口气。已经有几个女孩上前，分别把高炎和阮达尔扶开……高炎暂时还不会有事情，我相信我所了解的御毒疗伤的魔法，至少可以让他的伤不至于迅速恶化。这傻小子只要好好睡着，不乱耗气力就还能勉强维持——不过，要治疗高炎的伤，要让光之射手恢复威力，恐怕还需要米兰达，需要穆西亚的巫女！……可她们现在也在等待高炎的援救呐……

    我们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硬碰硬地对战九头蛇军团！……虽然我见识过这些孩子的身手，我知道他们都有不俗的射术并且掌握一些精妙的光魔法……

    “高炎……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由怔住。

    这个“阮达尔”，看来又是一个“海莉”！所以他能够看穿我，看穿维蒂斯躯壳里边这个同它们一类的货色吧……

    ※※※

    高炎早就有伤？他又是为什么受伤？！

    在我惊觉之时，那芳香的血腥已经弥散在空气中。

    “维蒂斯，你这是做什么！”高炎的脸色变得铁青，“听从命令，你的任务是照顾戒指和阮达尔！——你记住，小心照看那戒指，但不要动它！……一定要把它亲手交给米兰达，只有她知道该怎么正确地使用它……”

    “或许，或许是吧……”阿尔维斯刚才一直在思索着什么，现在这个看来比较老练的大男孩接住了我的话头。“……我们隐藏实力、等待时机的计划，看来已经被太多意外打破了。敌人已经发现我们，但因为忌惮我们师父的厉害，所以不敢轻易进攻我们吧……”

    米兰达如果对高炎的梦再了解多一点……如果穆西亚人不是总使用“光之射手”的尊称……如果高炎在那些孩子面前，提到过“兰若”的名字……

    “当心，高炎！”我大喊着抢到阮达尔身边！可就是在这一刻，一道幽暗的黑影已经从我的身侧射过！

    “如果我不去，师父问起来怎么办？”

    高炎缺阵，给射手团的战斗威力一定带来很大的削弱吧……不过，这还并不是射手团最大的损失。

    “——且慢动手！”高炎大喝了一声，随后他深深地喘了口气，“我们不能伤他啊……他确实是阮达尔，至少，他的确是我们朋友阮达尔的身体啊……”

    “那么，阮达尔他……阮达尔还有救吗？”我挽住高炎的手臂大声地问。

    “放心吧……维蒂斯。”高炎轻轻地移开了我的手，“……师父有办法的！”

    “有我……有我们啊……！”男孩一副指天誓日的样子，“我会帮你，大家都会帮你……”

    “可是总是有一些心事牵绊着师父，他说自己很难做到‘心意澄净’……”艾克斯补充道，“难道……师父终究还是没有成功……”

    对，非常对。我有些佩服地望着阿尔维斯，我想高炎在危急中指派他“跟随”维蒂斯，一定有他的道理吧……如果我是怀斯滕，也是不会在主力还没拿下溿岚泽的时候，分散力量来招惹光之射手的！他现在想的，一定是怎样速战速决，各个击破……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又一个穆西亚人在我们面前这样牺牲！……”

    “维蒂斯？……”那个男孩的眼里透着些疑虑，“我来向你传递消息……我是觉得你该躲一躲啊……”

    “是阮达尔大人！”男孩说，“他身上带伤，正安置在前营。高炎师父已经直接赶过去了！”

    “闪开！”高炎的手掌用力地把我扳到一边，随即我只见一团金色的光华把漫天黑影粉碎！阮达尔已经颓然倒地！射手团员们纷纷亮出短剑，向他奔了过去。

    “没错，安静！”又一个孩子发话了。“就要战斗了，难道我们自己打乱阵脚？！”

    高炎能有多少血，能救几个人？！

    只是他们还太欠缺经验，方才对付附身阮达尔的恶灵，我就已经看出了射手团的这个大缺陷！——光之射手团按原来的计划恐怕还不是“出山”之时。现在高炎师父不在，我们如果冒昧出动，那时候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师父不在，只要临时发生些什么意外，这些孩子说不定就会阵脚大乱……

    除非这个“阮达尔”，同狙击我们的那些死灵敌人是一伙儿！

    ……由我护送高炎和阮达尔回溿岚泽，阿尔维斯带队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么……

    “是九头蛇吗……”高炎皱了皱眉头。

    是血！

    “现在，你还能听得到我说话吗，阮达尔？”高炎咬着字节说道，“你是怎么受的伤？！”

    高炎正在全意施放治疗魔法！可阮达尔的话竟让他的身子微微一震。

    失去高炎，光之射手团首先失去的是他们的灵魂，他们的指挥。

    高炎刚才终究还是被那恶灵偷袭了！虽然他临危不乱打退了敌人，但黑魔法的毒害，怎可能这样轻松地消除？！

    阮达尔僵卧着的身躯忽然剧烈地颤动起来！——高炎？孩子们已经簇拥了过去。一时之间，我竟看不到高炎，也看不到阮达尔的情形……

    战斗？高炎决心马上向围困溿岚泽的敌人反攻么？

    “维蒂斯！——”身边的一个女孩摇了摇我的手臂，心神不定的我才发觉自己也在被召唤之列。

    “我去。”我吸了口气，然后下定了决心。

    “你未免太过自信！”高炎只是淡淡一笑。

    阮达尔说的是我？他在重伤里还记挂着我？

    “来，维蒂斯！”高炎的话让我不得不重新抬头。于是我看到了那戒指的绚丽七彩，还有他依旧灿烂的笑容……

    “阿尔维斯，你那一队随维蒂斯行动，你和维蒂斯要协同指挥！”高炎在频繁地调兵遣将，“……艾克斯，还有其他所有人，按原计划，随我越过传送门，包抄敌人侧翼……”

    “毒刃……黑魔法中的暗影毒刃？！”高炎的呼吸声就在我肩头上方传来，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又抢到前面来的？

    高炎对我的话恍若未闻！他扭过头去，打算步出营帐，向全团发布总攻的指令么？！……

    说真的，我很愿意留守在高炎和阮达尔他们身边，可我实在也有些担心那些孩子！如果可能，我愿意指挥他们一齐脱离险境，不过，我不是维蒂斯，他们的组织，现在的我还太陌生了啊……

    是的，说出一切！趁我还有勇气，趁我还没完全被那个本能击败……

    高炎真的有把握破解这些“道理”么？

    “维蒂斯，你在做什么啊！”射手团员们骚动起来，有的孩子们愤怒了，更多的孩子诧异不解。

    “九头蛇……那些九头蛇……”阮达尔仿佛一忽儿清醒，一忽儿昏迷，“……太多的敌人，我们被打散了……”

    ※※※

    我其实并不了解，我的“本能”对付维蒂斯的手段，是不是真地和阮达尔、海莉公主遭受的恶毒蛊咒一样？——就算不一样，这些黑魔法的可怕伎俩之间，也一定存在什么相通的道理吧……

    可是高炎，你为什么忽然要交托出自己珍藏数十年的戒指？难道你……

    现在的问题是，光之射手高炎已经重伤！我们必须有所行动，这样才能不让敌人看清我们的虚实！那个恶魔被高炎击退了，暗影毒刃能否伤及高炎，敌方未必有什么把握。如果这时我们用强，他们不一定敢直撄其锋……可如果我们示弱，敌人就会趁虚而入……

    这个家伙……他本来或者想选择更好的机会刺杀高炎吧？——但他一旦看见情形不妙，就铤而走险！先用话语让高炎分心，然后在他全无提备的情况下用阴毒的黑魔法偷袭！？

    我稍微愣了一下，才回转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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