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炎一直紧紧牵着我的手!……那发烫的手掌,仿佛已烙印在我的心上。
不能踏错一步?我皱了皱眉,而海莉自己好整以暇地一步步向前走去。海莉的身前,看来就是这个祭坛的中心吧?她正在登上一段银亮的台阶,梯级的最高处,我只看见一片比太阳还耀眼的光辉……
“别哭,维蒂斯,你哭什么!”高炎把我抱得越来越紧,可我的心却越来越寒。
“这里——难道是传言中的‘幽明祭坛’?!……”阮达尔唏嘘不已,“是第一朝代先祖的圣地?!……”
这个精灵,现在在想什么?他是在想,他所追求的“那种境界”么?他是在想,关于修炼、关于魔法、关于这场战争、关于天下苍生的命运么……他有太多东西需要想,他是光之射手,他有责任,他不能逃避挑战,即使,那是九死一生的挑战……
在那流星火雨当中,兰若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里,她原本就微不足道。
※※※
“他只是太累,他需要休息……”我低声对自己说。
……难道,还是因为那个诅咒?因为她们回护受诅咒的我,所以她们也被诅咒?!想到这里,我不禁战栗……溿岚泽结界为什么会突然消失,怀斯滕的背后,为什么会有来自死亡的力量支持?……难道,这一切的背后,真有一个诅咒、一个阴谋么……
“不要声张,维蒂斯。”高炎郑重地吩咐我,“什么都不要说!你是好孩子,你能做到……”
我不知不觉竟然又流泪了,我好象已变得比小时候还要脆弱。我忽然回忆起那个在黑夜里数星星的牧羊女,那个自己编故事把自己吓哭的小女孩……
“海莉……”不知怎么,海莉公主的身上,此时竟体现着不同寻常的端严和稳重。她决不象一个初谙人事的少女,而仿佛一个活过一百岁、一千岁,阅尽沧桑的女神……
“这只是一场争夺权力的战争。”海莉说,“现在特拉洛斯家族只剩下我一人!而我对于权力,根本毫无兴趣……”
可他现在却仍然想强行克制自己,生怕自己的身伤心伤动摇军心!
“你这时候还任性什么!”高炎的手箍得我的胳膊隐隐生痛。“维蒂斯!——这时候我能不管你死活吗?!”
“兰若”一定比我更痛,雷的剑已经深深扎进她的躯壳里。
“你再不是十几年前那个雷霆生威的光之射手了!”霍因伍德加重了语气。“从刚才那一幕,我看得出来!……你的魔法或许比当年强了很多,但你已没有那样的斗志,没有那样的全神贯注,因此……”
现在兰若已经灰飞烟灭,高炎的身边,只是维蒂斯啊。
为了“我”……可是,是为了哪一个“我”呢……
高炎,我们可以暂时什么都不说……但你能不能什么都不去想呢……
“你?!”我分明看见“兰若”眼底里的惊恐,那是来自迪米尔本人的惊恐。他是否认出了我这个人,或者,至少认出了这把剑?!
幽明祭坛?我咀嚼着这个略略古怪的名字,我的眼睛在逐渐习惯这神秘地方忽闪忽暗的光线。这里应该是一个密闭的殿堂般的空间,地面和天顶如同冰晶般澄澈通明;可殿堂的四壁却隐没在虚浮的暗影里,暗得分辨不出远近深浅……我迈了一小步,我的脚踩落在水银一般发光的地面上,似乎浑不着力,就象踏在水面上那样——
“沃荑公主!——您的意思是?!……”霍因伍德错愕不解。“您是说,让元老们在这场冲突中继续保持中立?……难道,仅仅靠溿岚泽目前的力量,同怀斯滕大军‘最终解决’么……”
“你说得对。”一直默默承受老人批评的高炎,很简短地打断了他最后的结论。
第二次复生!是的,在我和海莉还被怀斯滕桎梏加身之时,我们就已经听到过巫女米兰达的死讯的!可当她在溪谷战役里突然出现的时候,复生的米兰达甚至比以往法力更强?!
“维,维蒂斯……”海莉一把搂住了我。
由于神圣庇护的作用,这一记可怕的流星火雨终于未能造成灾难……
“不,是多亏你们啊……”海莉认真地解释道。“是你的奋力一击,让那个巫师的威力发挥不到一成!而光之射手,他的御火术不但救了你,也延缓了火势,为大家赢得了时间……”
什么……我有些愕然。爆炸声还在继续,但我们却仍在从容对话。热浪和轰鸣似乎在一瞬息间就退到了远去,我发现自己清晰地听得见高炎的话语。我们安然无恙,我们平静地仰望着夜空,任一颗颗暗红的陨星在夜空里如烟花般绽开……
高炎?!他的语调忽然变得低沉而严肃,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妥。
“是的。”海莉皱了皱眉头。“我也知道怀斯滕是怎样一个人……如果我把那个秘密交给他,或许将是一场灾难……”
一下子遭逢这许多变故,高炎的心一定很乱。他并不是伤在那灼|热的流星火雨中,而是伤在他自己手里!他不能心意澄净,他在一片私心杂念里强行施展法力,这样做对高炎的损害,甚至比直接面对流星火雨更加凶险啊……
我可以牺牲自己,可我有什么权力牺牲那个女孩?
是它,是它了!就在我们身畔,在那绚丽的流星雨下,在火光的簇拥中,我们这片棕色的山坡,正被一层七彩的光环笼罩!
是的,或许是的——可目前这个局面,光之射手有机会休息恢复么……
※※※
眼前都是火,我什么都不能分辨。我知道,高炎的眼睛里,也同样看不到任何东西。
“在生命和死亡之间,并没有一条截然的界。”米兰达的声音意味深长,“当一种力量消失,便是另一种力量在滋长!……是的,一般的生灵,无法驾驭这力量,而只能堕入轮回——可我是‘巫女米兰达’啊……”,米兰达笑了笑。
高炎,高炎你现在怎么不表态呢?目前的溿岚泽,只有你能阻止公主做这样的决定啊!
我阴郁地想着,暗暗地回想着刚才的情形,回想高炎是怎样地呼喊着“兰若”这个名字……我忽然感到一种恐惧,我害怕,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说起我的名字。
“呵……”我惊得差点失去重心。
“米,米兰达!”阮达尔尽量压低了声音,但他显然是惊喜交集着。
我不知此时的高炎正做何反应,破空的箭鸣,压过了我所有的杂念。“兰若”身周的黑幕顷刻间变浓变厚,如铜墙铁壁般硬生生抵挡着射手团的箭头!——人丛密集,变起仓促,孩子们可没敢使用“天狼击”——但那致命的箭雨,终究牵制住了迪米尔!
“什么……”阮达尔失声叫道。“海莉!沃荑公主!?现在这一战怎么可能停止?——难道,要我们投降?!”
溿岚泽看样子大势已去!如果不投降,如果继续战斗下去,便只有一个结局。
在此感谢在我最困难时给我帮助的朋友凌,如果各处书管大人仍有兴趣转载末日,请记得保留以上这段文字。
我们顿时不知身在何处!
“我无话可说。”霍因伍德只是叹了口气。“同行六人,除了我全都这样下场——我又怎能脱得了责任?……何况,他们都是我的同伴,他们曾经是我最值得信赖的好朋友……”
是御火奇术么……现在的高炎,竟然也掌握了埃拉西亚牧师拿手的防御魔法么?……象卡特琳那样,象雷那样……
“我能感觉到,很清楚地感觉得到啊……”海莉终于嘤咛出声,“米兰达婆婆……她就在这里……”
怎么?我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和狼人战士们三三两两的吆喝——顺着海莉的目光,我看见了正朝我们走来的阮达尔,还有那个“斡旋者”霍因伍德。
那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我无暇仔细去想大家犹豫的缘由。我拔剑而起,我不能看着流星火雨就这样降临到我的伙伴们身上。
巫师迪米尔,在重围里这样肆无忌惮的颂咒,他怎能毫无提备?!
“当残夜最暗之时,黎明亦已不远。”米兰达勉励着我们,她象是在引用勒穆利亚的古谚,可我早在埃拉西亚,就听说过一条类似的格言了啊——看来无论在世界的哪一个地方,无论在哪一个世界,人们都是坚信这道谚语的呢。
明天正午,决定的将不仅仅是海莉本人的命运。可直到现在,我们显然没有做好准备。
“穆西亚人是宁死不辱的!”阮达尔拜伏在地。战士们、巫女们也一齐拜倒,他们早已决心赴死。
海莉!……我已经隐隐猜到,善良的海莉现在的想法……
上天为什么这样不公平,他总挑选最美好的东西来破坏?
够了!这算怎么回事啊!?我赌气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我离开刚刚搭起来的魔法公会,躲开木头一般的高炎,就这样提着剑漫无目的徘徊在土坡上。
※※※
是高炎的箭?!是他攻击“兰若”的箭,救了“维蒂斯”么……我的喉底,莫名地涌起几种全然不同的滋味。
“暗影毒刃!”迪米尔呻|吟着,“这剑只是虚有其表!……可你竟然会用暗影毒刃,你竟然用黑魔法来击伤黑魔法师!?”
维蒂斯!维蒂斯!……刚才我竟然把维蒂斯全然丢在了脑后!我怎么竟然忘了呢,我怎么能够忘了呢……
我的剑,雷给我的剑!在石城之外,我的全力一击打得你落花流水,现在,带着你复仇的妄念,再次滚开吧,迪米尔!
高炎没有退,射手团的孩子们自然也不会躲闪后退。海莉、阮达尔和其他所有穆西亚人,她们都没有后退。她们都盯着“兰若”,而那个可怕的巫师迪米尔,正利用“兰若”发动毁灭大家的咒语啊……
“这地方,比我们家族的历史还早……”海莉若有所思地说。“……除了我,只有米兰达婆婆知道这里……这里,才是溿岚泽真正的心脏……”
“放箭!”那是阿尔维斯的大嗓门。“射她上身!”这个男孩当机立断,维蒂斯就倒在敌人脚下,他迫不及待师父下令了。
“死神之手?!”我忘记了,我已经不是半死之身,迪米尔的这个拿手伎俩,会对我造成直接的伤害吧……
无论如何,米兰达还活着!而且,她一直在关注着我们吧……她看起来很清楚我们目前的困境,她刚才不是直接通过海莉的身体,召唤我们到这里来么?
“别这样,兰若。”在我几乎要歇斯底里的时候,那只温暖的小手安抚了我。
“真是火葬堆!”我看清楚了这让人心悸的场面,同时也看清楚了站在人群中指挥的阮达尔,于是我把一肚子郁闷,都发泄在了这个蜥蜴人的身上。“你们疯了么!?你们真的听任海莉自己烧死!?阮达尔,你以为这算什么——‘服从命令’?!”
高炎已经醒了,但他仍然入定一般地趺坐。刚才发生了那样多的变故,可他竟然没再多发一言,多问一句。
“霍因伍德,现在你还有话说吗?”阮达尔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颈项上。
一迟疑间,避免灾难的时机就要错过了!
神圣庇护!这是米兰达阻止过飞龙军团和毒蝇大军的神奇魔法啊……
幽明祭坛,是溿岚泽结界的动力核心!多年以来,正是凭借这个祭坛凝聚着的神奇魔力,溿岚泽城才能在兵力远强过自己的敌人面前屹立不倒……
“算啦,先别说这些啦……”我惊魂甫定地喘了口气,我的眼角瞟见了一旁的高炎。
“没有光之射手指挥的话,我们能不能坚守到明天正午?”海莉问阮达尔。阮达尔只是深深点了点头。
兼通光、暗力量的魔法师难道真可以超越生死?米兰达的第二次复生、第三重生命,达到的是一种怎样的境界?!
“傻瓜,你这个傻瓜……”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里,我顾自对高炎说话。尽管,现在的他,既看不到,也听不到。“你本可以逃开的,你留在这里……全是为了我么?……”
时光倒流着么?……仿佛是那剑本身引领着我向迪米尔和“兰若”冲去,引领我回到石城下的血腥杀场。不,比起那时,我更加彻底地放弃了侥幸,更加彻底地直面着死亡……
“大家都没有事么?大家都还好么?”海莉已经赶到我们跟前,她正指挥着巫女们四下检视,救治伤员。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身所感,我们或者会把海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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