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暗夜流萤

    可地精们仍然毫无动静，营盘沉寂得有若墓园。

    乌兰德、米兰达的法术里都有抗魔、禁魔的窍门，但这种禁咒总是同时作用敌我双方。如果真有这样的法师，能先用“诅咒”封禁对手的法术，自己却可以尽情施展——这样的法师岂不是纵横无敌了？

    身边的水手倒下了一个，紧接着又是一个。只是一瞬息间，就有五名伙伴倒在了我的脚边。

    阿尔维斯！这个男孩现在端坐在一匹巨狼背上，他的身后还坐着一个全副武装的地精，地精的手臂箍住了他的腰间。

    “他们竟然就在我眼前杀人！”高炎沉痛地说，“他们杀了好几千的生命，我竟然不能阻止！”

    怎么可能，我所有的魔法力量，我得自雷和露娜的知识都消失了？甚至……就连那关于黑魔法的本能，此刻也悄无声息。

    匕首？只差一点点，这看来锋利无比的利刃，就会刺透我的咽喉。

    “在几代人以前，艾里王国就早已把暗杀术列作禁术。”高炎森然道，“但我们确实风闻到，有少数背叛了种族的人在秘密修炼它……”

    不，我们已经跟不上。树枝挡住了海上的火光，树枝背后的旷野一片漆黑，当我们举着火把穿过树丛，高炎天晓得已经追到哪里？

    高炎让阿尔维斯继续顺着河道向上游侦察，而艾克斯则寻找附近最高的树枝了望周围动静。维蒂斯在一旁重新生起了火堆，现在已是残夜，天明之前我们不会作更多的行动。那些不幸的地精数量实在太多，我们实在无力收拾他们的遗体，望着不远处那些次第熄灭的篝火，我的心情如同那天色一般灰蒙蒙的。

    我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那么，我们怎样才能找到格拉切的部族呢？”海莉问。

    暗杀术不是法术，但它的修炼中需要多种黑魔法、心智魔法和肢体魔法来辅助。这种技艺需要百年以上的时间才能练成，练成之后，暗杀术不需要咒文和凝聚精力，它象射箭、击剑或枪术一样，只是一种技能而已。

    这些地精挟持了阿尔维斯？！

    ※※※

    ※※※

    高炎所说的“他们”究竟是何等人物？从未有过，我从未见过高炎这样勃然动怒。

    倒下去的那几个水手受的都是致命重伤，魔法失效的公主和我却无法为他们治疗。在这个缺医少药的荒凉之地，我们就只能束手无措地看着同伴的鲜血渐渐流尽。

    “就连我们的箭也被诅咒啊。”维蒂斯抱怨道。没有光魔法辅助，阿尔维斯的信号也打不远了。

    “霜环”的魔法根本失效了！我念颂的咒语没有引起丝毫反响。就在此时，那匕首的锋芒又破空而过，两个狼人被刺到，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呻|吟。

    “怎么了，海莉……”一语未尽，我自己也发现了不妥。

    “高炎……”这个精灵似乎还在犹豫什么，而我却忽然想到了一个疑点：“你刚才说，修炼这种暗杀术，需要至少一百年的时间？……”

    不是海风！……我无暇细想，我本能的偏了偏头，我看到一片寒光贴着我的面颊划过。

    “凌？这是怎么回事……”我望着“生命之环”，这枚神奇的戒指现在也色泽黯淡。

    我们见到的，是他们烧焦残缺的躯壳。

    “我们这就回转去！”阮达尔跳起来道，“无论怎样先找到光之射手，再同那个格拉切理论！”

    谁？身边的人纷纷惊呼，那刀光在继续闪动。

    我们穿过旷野和树丛，深一脚浅一角地践踏在河滩之上。浩荡的风声刮擦过我的脸庞，就连脚边的碎冰渣子也被这骤起的风浪撩拨得沙沙作响。

    “对了，格拉切！”高炎竟然这才反应过来，他身体一震，象是从失魂落魄中惊醒。“我们要快，快！”

    “有理由的，”高炎终于开口道，“如果布下这诅咒的人，原本就是他们一路。”

    “高炎也过来了！”是的，就在这些孩子的身后，那个精灵的身影也被海面的余焰照亮。

    阮达尔和另外几个水手已经裹住了我，我这才想起，随着那刀光闪过我身侧的，仿佛有一双陌生的眼睛。

    而那种神秘的诅咒却同暗杀行动几乎同时降临！这两者之间配合得极好，我想格拉切长老或许才发现自己魔法失效，杀身之祸已在眼前……

    “高炎？”我急得大喊。我只喊出两声，忽然脖颈后荡起一抹微弱的风声。

    不，这些狼不是野狼。这些如小马驹一般的狼越迫越近，我看清楚了狼背上还驮着其他生物，这些生物驾驭着狼，就象埃拉西亚的冠军骑兵驾驭骏马一样从容如意。

    我听阮达尔说过，狼人的祖先号称“天狼化身”。尽管那种“天狼”想必不同眼前的巨狼，但仰视着狼背上的地精，我们的水手们看来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难道真是这样，是高炎的族人或朋友，残忍地杀害了这几千地精？

    地精的宿营地中仍然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光，我们飞奔到了他们的篝火堆边，他们横七竖八地睡倒在那里，这里气氛倒很安静，不象是有阴谋，不象有过战斗。

    阮达尔微微点头，片刻之间所有人朝我和海莉收拢过来，高举刀剑护住身前。我已经在积聚“霜环”的魔力，这种冰魔法不仅威力强大，而且覆盖范围广——既然我们不知道敌人会从哪个方向上袭来，使用霜环来迎击他，或许是以攻为守的好办法！

    而那些神秘人物却在这里到处制造瘟疫！这种诅咒不仅仅是封禁魔法，甚至会把土地的活力也吸干了——让所到之处尽成焦土，对那些暗杀者而言有什么好处啊？！

    高炎？我不知道高炎是否会比我看得更清楚些？他是不是已经了解了敌人的真面目？

    显然敌人不止一个，有一个把高炎引开了，另外一个才趁虚而入。

    “米兰达老师说过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地方，”海莉迟疑地说，“但这种地方难道不是天然而然，却象瘟疫或旱灾那样可以蔓延吗？……”

    难道！？……难道他们都？！……我望着那些地精，望着他们埋没在篝火的暗影中的脸。我听不到沉睡者应有的鼾声，我听不到哪怕一声的呼吸。

    海莉也是一脸迷惘地望着我，这一次就连维蒂斯他们几个也神色茫然。

    高炎的目光已经改变，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到依稀有一只萤火般的绿惨惨的光点在附近的树枝间一闪而没。

    海面上已经是通红一片，赤红的火光把我们的船团团罩住，青色的帆桅仿佛一片巨大的凤凰羽毛，在火海中轻轻翻动着。

    地精大军覆没了，格拉切本人仍然生死不明。高炎当然不会不顾这个老相识的安危。现在我们甚至连敌人的身份、敌人的动机都不能确认，更无法在这个陌生的疆域里追踪他们的去向。先尽快找到格拉切的朋友再作商议吧……目前也没有其他办法好想。

    那家伙是谁？看着维蒂斯他们略带沮丧的神情，我心里已经在嘀咕了。

    以前我们从未见高炎使用过，更没有听他提起过暗杀术，高炎如果是早就知道，他实在是把这个秘密埋得好深。

    高炎立即猱身追去，他象一支电一般闪进树影里。

    “不是失火，是有人偷袭！”我蹙眉道，“是谁？难道是那些地精？！”

    根本没有伤口，没有一点格斗的痕迹，每一具尸体都象是平静地熟睡着，看不出曾经有一点的痛苦挣扎……

    如果是格拉切他们想对付我们，怎么会把我们这所有人都轻轻放过？烧船之举残忍、干净利索，而且很可能是处心积虑——无论如何，无论烧船的敌人是谁，他们都该有更可怕的后续手段！

    “是这样么……”阮达尔拍了拍额头问，“光之射手，你怎么对‘暗杀术’这样了解？”

    眼下在这片荒凉的海滩附近，除了我们自己人，仿佛就只有格拉切的地精大队了。如果长老本人款待我和高炎的时候同时派出了手下，他们是完全有神不知鬼不觉烧船杀人的能力——但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些地精致死的原因是什么？”我问高炎。

    “这可能么……”这样的推论我也刚刚想到，但我实在不能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能力的人。

    可我们看不真切。那匕首的寒光毫无征兆地从黑暗中闪出，随即又没入一片黑暗。我们被火把和刀光晃花了眼睛，可仍然还是分辨不出这个敌人是怎样的人，他是怎样向我们发起的攻击？！

    “死了，全死了！”阮达尔的声音也不由得战栗，“几千地精，这片刻之间都死了！？”

    这就是海莉刚才一直说“不对劲”的原因么？

    需要一百年以上的时间来学习的技能，不是寻常人类可以习得的。寿命不长的生物可以依靠领悟力在较短的时间里学习一些魔法，但这种注定要耗费一百年以上的“修炼”，看来只有那些长寿的种族可以做到。

    “不要追了！”光之射手只有喊住他的弟子们。“你们追不上——万一追上了，你们自己更危险！”

    ※※※

    “这件事情实在有太多蹊跷，”高炎神色严峻地说，“那家伙竟然从我眼前消失——然后立即绕回来攻击你们！？……”

    “如果他们不止两个，如果他们数量更多，”海莉摇头说，“那么现在我们这些人恐怕就不能站在这里了呢……”

    ※※※

    “我们这样臆测下去也没有用，”阮达尔说，“现在那些敌人全在暗处，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下一步的动作，他们是不是会再出现，会不会直接对我们不利？”

    这时一声弓弦雷鸣一般响起，那匕首随即象断线风筝一般飘了开去，歪歪扭扭地撞进枯树丛当中。

    ※※※

    是海莉！当我们意识到它的攻击目标时，小公主已措手不及，避无可避。

    怎么可能？！我又试着催动其他的魔法，我更换了一道又一道咒文，可是，所有的魔力都象凝固了、沉睡了。所有的咒语，成了我徒劳地自说自话。

    格拉切的地精，一个部族的精锐战士，只在我们离开的短短时间里就全都神秘死去了？！他们的身边，甚至没有任何战斗过的迹象。

    高炎的体内流的是不朽精灵王的血！我想，如果世界上真有暗杀术这样的伎俩，能够顺利掌握它的，一定是精灵那样的种族。

    “如果真是他们！”海莉的脸色惊得苍白，“那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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