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丹

    谢小玉拉住天门弟子问道。

    “大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您出题之前必须给我足够的线索。”

    女孩走过来，欠身福了福，轻声道……“这位大师想必是第一次来，要不要人帮您引路？”

    没有人敢与年轻道人对视，特别是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更低下头。

    “到了最后，那些异族全都拚命了。这边虽然有所准备，却也架不住对方同归于尽的打法。”

    天门弟子连忙回道。

    谢小玉奇道。

    刚才一进来，谢小玉就感觉到这个地方和芥子道场差不多，十有八九是大殿的一部分，最可能就是在屋顶上，只不过从外面看不见罢了。

    “没错?必须公开！要不大家一起走，要不谁都别想走。”

    其中一个鬼魂回答。

    “不敢了吧？你们这帮王八蛋纯粹就是找碴，你们的念头众所周知。”

    谢小玉叹道。

    “我考你一下。”

    陈元奇并不是眞的打算让自家老祖护住那几个残魂，他等的就是这句话，有了这句话，谁敢动手谁倒霉。

    “各派有很多异族的奸细，现在人心惶惶，随意走动或者乱说话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您不想自找麻烦吧？”

    大概过了一炷香，天门弟子回来，并将丹师诏符还给谢小玉，然后递上一块白色的玉牌，玉牌正面写着一个“辛”字，反面写着“九区二十六号”“大师，请您收好，这是您的丹房门牌，也是出入的钥匙。我得回去做事了。”

    中年道人跳着脚质问道。

    即便在妖族中也有精通药性的种族，比如月兔一族就是制药的能手，还有璜蛇、斛鸟也都天生就会炼药。

    女孩艰涩地答道。

    一个身披鹤氅的年轻修士说道。

    陈元奇冷哼一声。

    女孩闻言，神情略微变得黯淡，这话戳到她的痛处。

    当谢小玉离开那座小城，已经是五天后。

    谢小玉微微点了点头，他也这样认为。

    璇玑、九曜、翠羽宫诸派之人连连点头，另外一边的人则满脸死灰。

    “我们天门派长老几乎全部殡落，三位太上长老也故去一位。”

    “就该这样。”

    虽然谢小玉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但陈元奇仍旧没打算放过那名太上长老，道：“听说那幽冥鬼族别有神通，根本不怕魂飞魄散，哪怕只有一缕残魂也可以转世重生。”

    天门派属于道门，但是修练的功法中有一丝佛门的影子，所以这里的布置也兼有佛、道两门的特征。

    “如果有人再提怎么办？”

    女孩叹了一口气，说道：“很多人和我一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熬着吧。”

    女孩并不掩饰。

    天门弟子一脸苦涩地说道：“我接待您是被临时抓差，回头我还要清理废墟。我现在领您去炼丹师住的地方。大师想必听说这次各大门派进入天门的大部分弟子都被异族所害，所以没事请您别随意走动。”

    “您别忘了，经过这次顺藤摸瓜，中土这边各大门派潜伏的奸细起码少掉五、六成。而且拔掉那么多据点，牠们想传递消息肯定比以前难得多，甚至有可能就此蛰伏，不敢轻举妄动，婆娑大陆那边就没这样的好事。如果您是异族，大劫降临时，您会先从哪边下手？”

    出师就是可以下山历练，也就是能够云游四方、积攒功德。

    此刻，剑派联盟的人面如土色，悬立在半空中的太上长老更是下不了台。

    女孩语带幽怨。

    “你们璇玑派最近似乎太活跃了吧？”

    谢小玉则跟在那名天门弟子身后，不停想着刚才的问题。

    又有人附和道。

    看元辰、苍屛两派居然站在陈元奇那一边，以剑派联盟为首的那群人一阵愕然，因为这两派本来站在他们这边，没想到却倒戈了。

    可一直到天门弟子将谢小玉带进一座大殿，他也没有得出结论。

    女孩点了点头。

    “听你这么说，好像对各派精英弟子不怎么在意？”

    “怎么说？”

    来的这群人分别属于九曜、翠羽宫、北燕山、碧连天、摩天岭，还有林纡所在的紫霄天、郑阳河所在的逐鹿山，以及另外十几个门派，最不可思议的是，元辰派和苍屛山居然也有人在这支队伍中。

    眼看越来越多的门派被煽动起来，而且佛、道两门都有，虚空中再次晃动起来，这次现身的人更多，居然有四十几个人。

    “前辈见笑了。您想必也知道，我们天门派虽然也是大门派，却和眞正的大门派不能比，那些大门派的弟子根本就看不起我们。”

    “这次我们设下圈套杀掉许多异族，还顺藤摸瓜，将潜伏在各门派的异族奸细挖出一大批。这些奸细中有些地位极高，而且十有六七是鬼修转世，和纯粹的人族没有多少差别，很难区分。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不怕魂飞魄散，所以心魔誓言之类的东西对他们一点用都没有。像天剑舟这种关系重大之物传播得越广，就越有可能落在异族手中，所以你们刚才的话不要再提，免得被异族奸细利用。”

    检査一下灵泉，又开启地火试了试丹炉，谢小玉点了点头，天门派的确花了不少心思。

    “很多。精通这门本事就可以替官府办事、当幕僚，公门之中好修行。”

    金袍老者板着脸怒哼一声。

    此刻，就连原本站在剑派联盟这边的人都远远躲开，而空中十几位太上长老也在不知不觉和天剑山那位太上长老拉开距离。

    谢小玉解释道。与此同时，他也想看看在山脚下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山上的人有什么反应。

    天门派分成医、卜、唱、贩四脉。医是替人看病，忠义堂的周大夫就是这一脉，卜是替人看相算命，或者帮人寻穴看宅，唱不是唱戏的优伶，而是说书，贩是做小买卖，比如走街串巷的货郎、卖馄饨汤团的小摊，而麻衣一脉指的就是卜。

    谢小玉觉得有些意思。

    天剑山聚集那些练剑的门派组建剑派联盟，为的不过是在大劫中活下来。现在这条路走不通，那么只要能活下去，抱别人的大腿又何妨？反正活着就是活着。

    大殿内供奉着药王天尊，不过这天尊像显然是刚移过来，底座很新，大殿的内侧右角开了道小门，很多人进进出出。

    “这里居然有女人陪伴？”

    道人看似年轻，其实资格极老，而且目光出了名的锐利，没人敢在他面前撒読。

    “这就奇了。要说妖族不擅炼丹、制器还说得过去，但是魔门和鬼修却有这方面的传承，魔道的不死乳药那是大大有名……”

    谢小玉不敢造次，连忙取出丹师符诏。

    不等对方回答，陈元奇继续说道：“之前我就觉得奇怪，我们拿各派精英当诱饵引异族上当，这么隐密的计划怎么会被对方发现？原来有人早就和异族联手，暗中通风报信。”

    谢小玉摆了摆手，他可不想听八卦。

    “谁教他们那么不讲理。他们可以来中土传教，却不允许中土的人去他们那里传教，也不许进入他们那边的圣地。”

    谢小玉正打算继续追问，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争吵声，他立刻站起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老祖宗，您别埋怨我了，我这就将东西拿出来。”

    天门弟子回道。

    女孩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我呸！你好不要脸！居心叵测带两百多人想以多取胜，结果反而被二十几个人所杀。那些小辈丢脸就算了，你们这些老家伙居然也不在乎脸面还敢聒噪？”

    谢小玉仍旧充满疑问。

    “大师怎么来得这么晚？”

    太上长老悲愤异常，咬牙切齿说道。

    四周一片哗然。

    当年组建天门派的人绝对是智者，同时也是阴谋家，因为这样招揽弟子，就用不着付出太多代价。

    不过谢小玉绝对不会用这些东西，他要炼丹会用自己的丹炉；至于那口灵泉，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难得的东西，对他来说却不算什么，芥子道场有一池功德金水，比这好上十倍不止。

    陈元奇继续追问。

    “有这等事？”

    太上长老听到这番话，一口血堵在嗓子眼。

    女孩看了看左右，确定无人，才附到谢小玉的耳边，说道：“我听说，各大门派的老祖故意网开一面，放走一些异族，不过在牠们身上留下暗记。那些妖族并不知道此事，只顾着逃跑，因此暴露十几个秘密据点。老祖们顺藤摸瓜，不但摧毁这些秘密据点，还挖出许多奸细，佛、道两门都有，道家太虚门、九曜派，佛门难陀寺、飞龙寺都没能幸免，听说有几个奸细地位高着呢！”

    “你继续说刚才那件事，这次天门开启怎么会是试金石？”

    女孩轻声说道，和谢小玉远远地看热闹。

    年轻道人脸一板，冷冷地说道：“谁敢再提起，就是道门公敌。”

    将那枚灵丹塞在怀里，女孩再一次看了看左右，然后悄悄附到谢小玉的耳边，说道：“前辈，我告诉您一个秘密。这次的事恐怕不只针对异族，恐怕也是道门为佛门设的圏套。”

    谢小玉与洪伦海暗中交谈时，突然一个女孩走过来。

    “这样吧，我就拿众所周知的闲话轶闻出题。如今最热门的话题，自然是这场大劫，说到这场大劫就要提到剑宗传人，你且说说看，剑宗传人当年是怎么一回事？”

    炼丹师走到哪里都能得到尊敬，更何况谢小玉手中这部丹师符诏乃是一册玉诏，是大师的象征。

    天门弟子带着谢小玉往小门走，跨过小门，里面居然另有一番天地。这里有成排的房子，像是禅房，但是比禅房大……

    “还有什么选择？谁的腿粗就抱住谁的腿。”

    女孩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里面扔出来的尸体堆积如山，其中至少有百余具。光看到那一幕，就压得我喘不过气。”

    他来得晚，很多事都不清楚。

    换成以往，从摘星楼眺望远方肯定美不胜收，可此刻却是满目疮痍。

    “我问你，这东西从哪里来？”

    谢小玉问女孩。

    “女子也能成为幕僚？”

    “你帮我解开一个谜团，这颗通天丹归你了。”

    谢小玉听得异常仔细，他自然明白这些崭露头角的新人也都是应劫之人，之前被各大派藏得很严。

    女孩有些哽咽，显然她也有亲近之人遭遇不幸。

    谢小玉对佛门的感觉很复杂。他和佛门渊源深厚，却又和佛门格格不入，对婆娑大陆那边的佛门更没什么好感。

    四周那些道君和禅师全都面面相觑，这有点过分，谁都不敢帮剑派联盟说话。

    陈元奇随手一抖招魂幡，瞬间一道道似虚似幻的身影从招魂幡冒出来。

    “听你这么一说，这倒眞是块试金石，冒出来的新人比那几个老牌名人更强几分，人数也多。J谢小玉连连点头。

    这是一间非常干净的房间，正中央有一座石台，上面安着一口丹炉，这口丹炉紫光隐隐，上面布满云篆，绝对是一件宝器，靠墙是一排架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许多盒子，那是用来装药材的，一侧角落还放着一只蒲团，另外一角则有这地方极为朴素，却无处不显露奢华。地板和四壁都是玉石，而且灵气充沛；丹炉底下的石台更是用整块红玉雕琢而成，可以让喷涌出来的地火更加均匀，蒲团是用灵山蒿草编织而成，有宁心安神的作用，用其修练可以减少走火入魔的机率，绝对是好东西，至于泉眼就更不用说，对炼丹师来说这才是眞正的宝物。

    一个白胡子老头冷冷说道。

    金袍老者朝着那些人道……“你们也坐不住了？”

    “小辈欺人太甚！我等虽然私心暗藏，天剑山门中也确实有人做得太过分，但是这一切都只为了能度过这场大劫。现在谁不知道你璇玑派最早结识剑宗传人，从他那里得到天大的好处，特别是那艘飞天船。一旦大劫降临，你等自然可以带整个门派迁往海外，只留下我们这些人和异族抗争。”

    “张前辈，您是尊长，和我师父同辈，所以我不敢不对您恭敬几分。您想倚老卖老，那就没意思了。”

    古往今来，各派弟子被默许在天门里争夺机缘，就算杀人也没什么了不起。

    谢小玉心头一震，他确实没想到那么深。

    这些身影正式当初被谢小玉反击杀掉的那些人的魂魄。为首的死人也姓张。

    和山脚下那座县城一样，山上看起来同样凄惨。半年前，琼楼玉宇一座连着一座，恢弘殿堂随处可见；可现在大部分变成一片瓦砾，还到处有坍塌的痕迹，地上坑坑洼洼。

    谢小玉和山脚下的人挥手道别，他同样满载而归。不但领悟大悲心，更收获万众愿力和数万功德，虽然他魂魄上沾染的幽冥气息没有全部清除干净，也去了六、七成。

    “呵呵，你和那老魔一样也是孤家寡人，天门派的人倒是体贴，知道你寂寞，所以让一个女弟子来陪你。你如果不在乎面子，倒是可以试试动手动脚，然后你就知道会不会有麻烦了。”

    谢小玉看了女孩一眼，那只有练气四重的修为让他不由得摇了摇头，看来女孩刚才说得不错，这个门派比起散修好不到哪里。

    这玩意儿不但是钥匙，也是传送阵。

    谢小玉稍微一想，立刻道：“我欲登高一望。”

    “不只是为剑宗传人准备。虽然掌门没说，但是我师父和几位长老都暗示我们，如果有人在天门里得到上古传承，就想办法弄到手，这些符篆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你什么时候才能出师？”

    “定计的这个人眞狠，一下子杀掉那么多异族，却也赔上各派中年轻一辈的精英，这样算下来不知道是赚还是赔。”

    “如此甚好。”

    陈元奇故意问道。

    那女孩只有十六、七岁，身材单薄削瘦，配上一张瓜子脸和微微皱着的眉头，给人一种病美人的感觉。

    “这位师兄，可有请柬？”

    这就是人性的弱点，自己倒霉就见不得别人好。

    谢小玉试探道。

    “年轻一辈的弟子中，公认最强的就是那四子七眞和十大佛子。现在，四子中只剩下李道玄和谭智眞，七眞倒是厉害，只死了两个，佛门那边就有些凄惨，十大佛子只剩下三个。

    说这话的人显然是璇玑派的老祖。

    谢小玉惊问。

    女孩颇有些怨气。

    几个鬼魂齐声回答。

    洪伦海解释道。

    “这边吵吵嚷嚷，我等被吵得心烦意乱，忍不住过来看看。”

    天门派几十万名弟子，若论数量绝对是天下第一大派，但是论地位，天门派连大门派都算不上，拥有的资源不多，像这样的底层弟子根本得不到任何资源。

    女孩亲身经历过这场战斗，当时毁天灭地般的景象让她永难忘怀。

    原本谢小玉以为剑派联盟会面临两种选择--一种是承认自己居心叵测，想要将各门派一网打尽，一种是找一个地位够高的替罪羊。但不管选哪一种，剑派联盟都会分崩离析，却没想到这些太上长老更狠，连选择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扣上一顶私通异族的帽子。

    临走时，山脚下有数万人跪伏在地。他们始终不知道谢小玉的名字，只知道这个不知名的道人让城内增添十几口窖池，这些窖池全都是临时挖的，里面储藏着用青草酿制的酒浆。这些酒浆配合官府和大户人家提供的米粮，足够让这些幸存的人等到从别处调集的粮食到达。

    “连那个等级的存在都殒落了？”

    “天门派来去自由，随时都可以出师，只不过在山上机缘多一点，下山后就只能靠自己了。”

    此刻有资格站在这里的全是大师级人物，平时想看到一个可千难万难，现在却全都聚在这里。

    谢小玉心情很好，随手扔出一颗丹药。

    “你参加过丹道大会？”

    谢小玉将一丝剑元注入其中，四周顿时天旋地转，片刻后，他出现在一间房间内。

    为首的鬼魂答道。

    陈元奇看出中年道人的心思，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怎么？又打算倚仗人多？怪不得你们门下那么没出息，原来上梁不正下梁歪。”

    谢小玉心头剧震。当初陈道君也说过这件事另有蹊跷，肯定已经知道什么。

    人越聚越多，原本只是理论，现在变成争吵。

    女子学麻衣一脉确实不讨好，毕竟没人听说过女算命先生。而医家有女大夫，说书人也有女子，特别是三弦和评弹全都是女子，摆摊的人中也有不少是女子。

    这座大殿是难得没有受损的建筑物，只是高台一角看起来是新砌的，想必是临时修建，因为太过仓促，所以能看出痕迹。

    这就不难理解，原本若即若离的太虚门为什么突然间支持这边，同样也能理解为什么那些太上长老会采取如此激烈的手段。

    天门弟子说道。

    突然，虚空中一阵微微晃动，十几道身影凭空冒出来。

    “这些道门大派平时做什么事都不愠不火，没想到这次居然强行施压，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大劫将至，他们也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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