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真心说话

    高力士恭敬的道：“小子仍是在为武郡王办事。唉！小子可说句眞心话吗？”

    闻符太直呼武三思之名，高力士竟毫无异样，道：“无论武郡王如何倚仗我，侍臣就是侍臣，没资格听机密事，也没问的资格，小子探听的办法，凭的是在宫内的人脉关系，旁敲侧击，再加大胆推断。例如从表面没相干的事，把握到其中的关连。抓到点蛛丝马迹，锲而不舍地穷根究柢，直至水落石出。积少成多后，发觉宫内没一件事不是互相牵引的，更察觉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知其他人之所不知。”

    小敏儿俏脸染红，撒娇道：“大人说过的话，要算数呵！人家给你弄糊涂了。”

    符太赞道：“你比我熟宫情。”

    “继续说下去！”

    高力士大喜离座，跪拜地上，连叩三个响头。

    符太道：“小敏儿回房睡觉了，你可放胆说话。如有人敢来偷听，瞒不过我。”

    符太行险一博，龙鹰是理解的。

    回心一想，也可能因他看穿了自己非是寻常之辈，大异于其他争逐权势名位的人，且心怀叵测，才愿意亲近自己。

    小敏儿是另一个例子，思想比她的年龄成熟，懂事至教人吃惊。

    符太瞧着他坦诚的目光，开始不懂该将他列为哪类人，此人心思的细密，教人吃惊，如果成为敌人，肯定可看穿自己左泄右漏的诸般破绽。

    高力士夷然道：“经爷厉害。”

    忽然间，妲玛的事相比下再非重要，必须先弄清楚高力士刻意逢迎的意图。

    小敏儿俯身读道：“这个是‘龙’字吗？噢！认得哩！下面的两字是‘混蛋’，大人在写甚么哩？竟有骂人的话。”，

    展卷续读。

    符太心忖又是那个家伙，皱眉道：“这么晚了，来找我干甚么？，”

    妲玛这般着意“丑神医”，是基于与高力士相同的看法。以台勒虚云的智慧，瞧得比高力士更深到。

    高力士沉吟片刻，接而双目射出坚决的神色，缓缓道：“我高力士平生最崇拜者，有三。”

    高力士毫无愧色的道：“经爷恕罪，积习难返啊丨二正容道：“就是圣神皇帝、胖公公和鹰爷。”

    假设能收此人为己用，是明智的选择，很多符太的“丑神医”办不到、没法探听的事，可由这有着胖公公式潜质的人代劳。

    高力士垂首道：“小子也曾这般想过，直至经爷回来，方恍然大悟。”

    符太哈哈笑道：“虽不中，不远矣！老子忽然有个好主意。”

    接着补充道：“嘿！当然是指见到经爷之前。”

    高力士压低声音道：“虽是初次拜会经爷，可是小子对经爷的事，早耳熟能详，并深深思索，只恨无缘得见。”

    高力士讶道：“经爷似半点不介意被小敏儿出卖，还是因对她有十足的信心？”

    符太整条背脊骨寒惨惨的，难道这小子竟厉害至看穿自己的伪装。

    符太赞道：“好小子！不过如给武三思发觉你另有居心，肯定找人将你乱杖打死。”高力士叹道：“像我现在般句句心里话，其刺|激痛快之处，经爷是很难明白的。”

    高力士如奉纶音，坐入符太左旁的椅子去，面向符太，压低声音道：“竟与妲玛夫人有关！”

    符太暗吃一惊，想不到她这么好眼力，慌忙阖卷，道：“《医经》不可以骂人吗？嘿！骂的是神农氏，只是错写别字，‘农’变成‘龙’。哈哈哈！”

    符太皱眉道：“的确奇怪！”

    符太随口道：“小敏儿爱到哪里睡都可以。”

    胖公公老谋深算，高力士机变灵活。

    龙鹰触目惊心，差些儿唤娘。

    高力士恭敬的道：“小子最佩服心狠手辣的人，所以鹰爷虽然了不起，天下无人能敌，仍非是小子最佩服的人。”

    符太不解道：“你昨天才认识我，竟然想说眞话，何苦来哉？”

    “找到原因哩，说出来包保经爷不相信，因小子听到时，也以为听错。”

    从符太如将场景重现的细致描述里，他体会到宫廷争斗的殊异之处，就是不可能弄清楚谁可信，谁不可信。在禁中生活的人，由上至下，没人说眞话，人人用骗用诈，且是高手。

    符太一怔道：“下午我一直在紫云轩，没见她离开呵！”

    高力士此子绝不简单。

    符太胡诌道：“看坏眼算不算有害，学得一知半解，医坏人时更是害人，怎会没有害呢？”

    看符太这小子的《实录》，既惊险又好笑。竟给小敏儿看到“龙鹰那混蛋”几个字，幸好残缺不全，漏掉“鹰那”两字，给他胡混过关，亏他想得出。唉！明知他不该出事，否则何来“长安见”的结语，但仍忍不住为他担心。符太小子究竟有没有想过，小敏儿会照样将他晚晚埋头写《医经》的事上报呢？若韦后着他拿《医经》来看看，符太怎办？

    符太人急智生，道：“当然要骂，后人学他般去尝百草，不知多少本可成名医者，壮志未酬已误服毒草而亡，我在南诏便试过一次，幸好死不去。哈！还不是混蛋？”

    小敏儿道：“我们做下人的，哪有昼夜之分？高大哥没事亦不敢来骚扰大人呵！”

    他的话有股剖白的意味，虽是“打蛇随棍上”，一副向符太交心的模样，却使人听得舒服。

    高力士果然不再说无关的事，续道：“小子遂从妲玛夫人方面入手，看看大相近几天有没有私下找妲玛夫人说话，皇天不负苦心人，终查到大相私下见过夫人两次，且只隔了几个时辰。他们说甚么话当然无从晓得。第一次说话后，大相拉长脸的离开；第二次走时，则既无奈又苦恼，接着召我去，派给小子这个近乎不可能、邀神医你赴宴的任务。”

    符太道：“伺候我便可分昼夜，你先去睡觉，老子干完活后，自会登榻休息。”

    符太冷冷道：“你认为我是鹰爷的人？”

    高力士道：“当然是拜谢师父知遇之恩，力士现在是跨过门槛，行叩头的礼数。”

    符太知晚夜在油灯掩映下，更看不清楚，道：“此乃家门遗训，眼力不足者，等于功力不够，看之无益有害。”

    高力士大概是个可信赖的人，否则小荣该提醒符太。

    高力士道：“枝节的事，小子不说了，想问经爷一个问题，以圣神皇帝的英明果断、胖公公的深谋远虑、鹰爷之雄才大略，怎肯让大周的家当，尽败于他人之手，不合情理呵！”符太故意道：“改朝换代的事，谁都没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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