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火伸出三根指头,有收回一根,“两个时辰,两个时辰绝对足够。”
失望?南柯好想问出口,可她哑口无言,身子下坠,越落越快。
身影出现在红袍儿三人面前。
林火尴尬一笑,“太久没有活动,一下没收住力。”
她睁开沉重双眼,看着屋外光亮,照进屋来,洒在床脚。额头上似乎盖着棉布,她只觉得自己嗓子冒火,身子疲乏,根本抬不起来。
林火深吸口气,迈入星海,如同漫步在无垠宇宙。
她这才发现面前林火憔悴不少,双眼微微凹陷,面色发黄。
南柯加快脚步,小跑起来,面前隐隐见到两根朱红立柱。那色彩,说是朱红,更似泼血浸染,看得人胆战心惊。
这一睡,就丢了小命?
林火叹了口气,放下碗勺,从床下拎出两个小罐,“你昏迷后,我又下地窖搜索一番,运气也是不错,角落里还有一坛。这样,可就够我们再吃四天。”
吕烽张开双臂,“石镇已经研究出开启毒瘴的药方,只是……只是药材有些缺失,可能还要再等几日。”
半空之中,传来一声雷音,“谁都不用送死!”
三人看着林火,喜极而泣。
南柯沉默,想到这些日子都是林火在照顾自己,便觉得过意不去,不知该说些什么。
水面光影消失不见,黑暗将她缓缓吞噬。
那是一潭温水,滋润全身,让她无比舒适,只想就此沉醉。沉眠水底,何尝不是一种解脱。这些年,她活得太累了,太累了……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花袍叹了口气,“你想去山下找山师家暗桩,以你山师家的能力,必定能够弄到草药。可是你要知道,你已经不是山师家的少东家,你是整个山师家族的追杀对象。你一露面,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身首异处。”
身子融入白光之内。
林火喝了杯水,“四天了。”
山师阴冷冷一笑,“是几日,还是几十日?”
远远望去,满天星斗,明月当空。
“南柯姑娘……”
南柯这才让林火喂她吃下红薯糊。
“南柯姑娘!”
林火见她沉默,张口解释,“南柯姑娘,我是照顾你伤势,逼不得已,没有乱看,也没有乱摸。如果,如果你介意得很,我出了这冢就自挖双目。”
这个呆子,她又不是那些迂腐女子,这种情况也是逼不得已。她又怎么会怪他。
“是啊。”林火望着红氅,“真美。”
瞬间宁静。
林火脸上一暗,给花袍目光求助。
星尘撒遍夜空,撒遍洗砚湖,也撒在红氅眸中。
林火只觉心神乱颤,凝视面前眼眸,如同望着整条银河挂瀑。
她低下头,咬紧牙关,将身体前倾,双臂奋力一推!
林火哦了一声,风风火火换上衣衫,急匆匆夺门而去。
白泽闷哼一声,立即昏在桌上。
九霄门主!
话音未落,一身青衣儒衫划空而至!
林火跳下床来,抬手便是一记手刀。
南柯微微一愣,“……几天?”
南柯将手按在门上,能感到门上震颤。
铺天盖地的音浪,震得人头皮发麻。
南柯蜷缩起身子,任由身子往下沉沦。
林火背转身去,突然脚下拌蒜,踉跄两下昏倒在地,手中小坛“咣当”碎裂。
南柯身子虚弱,一直都是林火照顾。
“或许你会恨我们一辈子。”
竟是花袍突然推门进来,“哟,假正经也在呢。”
南柯就连点头都累,只是努力发出声响,“水……”
林火坐起身来,抬眼看着花袍。
大胥先生展眉一笑,轻弹食指,南柯也昏昏而睡。
吕烽与花袍对视一眼,默然摇头。
山师阴瞪他一眼,双眉上挑,“让开。”
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突然无声黑暗里,传来了些许声响。
林火笑着点头,又抬起碗勺,“现在愿意吃了吧。”
抬起眼,面前是烽火连天,人间炼狱。
花袍瞠目结舌,“你小子下手这么重?”
南柯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无法舍去。
或许门后就是出路?南柯给自己打气。
南柯睁开双眼:他为什么一直叫我?他到底是谁?
脚下实地,面前无光,只有回音指引。
沉默片刻,红氅收回目光,晶莹双眼注视林火,“谢谢你。”
林火卧在病床上,望着床顶,百无聊赖,白泽在他床边秉烛夜读。
花袍哈哈一笑,“我可不是来和你讨论孔孟之道,就是有位姑娘,托我给人带个信。”
林火先是诧异,随后摇了摇头,“大义小情,原就难分,也不能怪你。”
再往前跑,立柱被甩在身后,面前终于出现一排大型木门。木门雕花,缝隙间透着星点火光。而那震耳声响,却骤然消失不见。
火光映红夜空,狼烟遮星闭月,箭羽巨石漫天飞舞,嘶嚎血沫弥散空中。
山师阴横他一眼,“左徒贤醒了?”
面前窗纱之后,那星星火影,看不真切。
越行越近,越听越明。
嘶吼,痛嚎,马啸,弓弦,烈火,巨石轰城,兵刃相交,铁箭入肉。
花袍哈哈大笑,“那请问白师兄,你一般习惯昏迷多久?”
此话说完,碗中红薯糊也已吃尽。
“林子在里面七天七夜!你让我怎么冷静?”山师阴漠然看着两人,“既然你们缺药,那这一次,我已经下定决心。除非你俩弄死我,不然,我非去不可!”
而红氅就像这洋中一叶孤舟。
最终却未撞上坚土,而是“扑通”落入水中。
南柯眯眼看他,就是不吃。
“真的?”南柯双眼放光。她明白,这种时刻,任何一口食粮,都是弥足珍贵。
“我把红薯干用水熬烂,你身体虚弱,也只能吃这些。”林火舀出一勺,嘟嘴吹凉,“吃一点,好得快些。”
“嗡嗡嗡”嘈杂,像是有许多人在争论,根本听不清晰。
这里,是阴曹地府。
她卧在冷硬地上,周遭一片黑暗。身上披着她最爱的红氅,却仍觉得刺骨阴寒。
通玄桥蜿蜒而去,将这水天星海,分成两半。
红氅也没看他,只是望着漫天星光,缓缓说道:“你骗我。”
半月之后,一切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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