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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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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背诗的时候想什么?”

    “贵不贵重,咱家也很想知道,首辅大人一向爱送礼,这礼可是跟阮侍郎的前程有关呢。”

    连向来温和有礼的一郎哥也忍不住微斥她。虽然一郎哥并不是气她愚钝,他是气她不知做虚伪功夫……但她就是恼火愚蠢的自己啊!

    “我胡来?一郎哥,我六岁那年跟怀宁回阮府,见到府里多了一个凤一郎,从那天起,你就一直在我身边,这两年你更为我用尽心思。对我来说,你已经是亲生兄长了,我几次要喊你一声义兄,你总推说我年纪过小,只把义结金兰看成玩耍,好了,我十八了,你也说我是大人了,现在我要让我尊敬的人成为我的兄长,古有桃园三结义,咱们三个虽然不及人家,但,我是真心诚意要敬你为兄的!”

    她想了会儿,道:“想挺多事的,一会儿想起过去的案子,一会儿又想起明天该要做什么事,就是没法专心,对了,我还在街上遇见强盗呢。”

    她目光如炬,秀气的小脸胀到火红,像要烧起来似的,他不以为然,只是温和地与她对视。过了一会儿,她忍气不住,拍桌跳起,大步如风地往外走去。

    “……没,没什么。”凤一郎勉强笑着起身。

    “阮侍郎,您住的地方真难找啊。”黄公公掩鼻道。

    “阮侍郎,你到现在还听不出本官的声音吗?昨晚蒙你相救,让本官保住一条命,我将你惦在心里,你却连声音都认不出我来,这样的阮东潜也想要为民申冤?不如回去当你的鲁少年吧!”

    “那只是东方非试探的一种把戏而已。”凤一郎微笑:“咱们手头的钱买米就快不够了,不用送礼,东方非要的也不是回礼。”他知道冬故行动力快,但没有想到她快到才进户部几天,已经在翻户部的旧帐了,这绝对不是件好事。

    “你不笨。”他温声道,眸带怜惜。

    她睇向早就高她一个头不止的怀宁。他俩只差两岁,但从十五岁那年起,他就像是被老天赏赐了身高一样,一直抽长抽长,反而她像个矮子一样再也长不高了。

    她瞧见怀宁守在大明门外等她,笑着甩去一身懊悔,快步走向他。

    “冬故,你这是做什么?”凤一郎吃惊喊道。

    怀宁连看她也没看的,简洁地说:

    “今晚你上哪儿了?‘将进酒’背好了吗?”

    “怀宁,你吃饱了没?”

    今天官员个个脸色古怪,在千步廊上等了又等,东方非就是不进礼部。百官微微惶恐,尤其见他神采骏发,就怕谁又被他相中了。

    “那我就学一郎哥说的故事,三顾茅庐,他总会被我的诚心感动的……一郎哥,床让给你睡,你起来做什么?”可千万别逼她背完诗啊,她很怕的。

    “是啊,冬故,从今天开始,你睡床上,我跟怀宁打地铺。”

    普通的一把扇子嘛,她还当是什么鬼东西!

    她还记得她年仅三岁时,手一扯就让亲爹的手臂脱臼,爹跟阮府总管才惊觉她的力气异于常人,迫不得已让她一个小娃儿上山学习控制力道。

    “方才程公公说,他不知道该跟其它大人如何报讯。由此可见其它官员正密切注意东方非对你的态度,倘若东方非有意要拉拢你,那么百官一定争先恐后来巴结你;东方非要是有心除去你……冬故,你在朝中的未来会走得很辛苦。”

    初次对阵,她败得一场胡涂。

    “一郎哥,你还没睡啊?”少年讨好地笑道:“你身子不太能熬夜,怎么不早点睡呢?”

    筷子停顿在半空,她瞠目瞪着他。“我干嘛去谢那个狗贼?”

    “咱们三兄妹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话还没说完,就遭凤一郎急切的打断。

    “我在大明门听见守卫提到送礼的事。往年东方送礼,隔日必定回礼更多。”

    “不成不成,礼不可废,你是兄长,当然得睡床嘛。”她得意地笑着。

    “冬故,总有一天你得要学会低头的。”

    “阮大哥的确是下官远亲,他是下官最服气的都察巡抚。下官希望有朝一日也能成为第二个阮卧秋,察民情,体恤民情,为民申诉所有不平之冤!”眸瞳微眯直视着他,清楚地说道:“除去皇朝内一切的腐败,让本朝成为真正的太平盛世。”

    “不能丢。明天你下班之后,持拜帖去道谢。”

    “不不,大人,下官想起来了。今天户部就有一名外地侍郎来报到……”话未完,忽然发觉东方非一双漂亮的丹凤眸抹上阴毒的光彩。

    “你两年来的薪俸所剩无几,一进京师,物价更高,我们才迫不得已三人共住一房。以往我睡床,但现在你已经十八了,总不能让一个黄花大姑娘跟怀宁打地铺睡吧?”

    这声音清亮又精神,果然是昨晚少年的悦耳之声,只是这一次,好像多掺了点怒意啊,东方非暗喜在心头,笑道:“你这是在拍本官马屁,还是在暗讽本官?”

    “是不是义兄弟,并不是那么重要。怀宁,你来劝劝她——”睇向怀宁,一点也不意外怀宁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情。

    “好啦,你们不是朝廷正式的官员,明天不用户部报到,我可不一样,一郎哥,一块睡吧。”

    凤一郎当作没有注意她那句“一块睡”有多暧昧,只道:

    “我不跟他闹僵,难道真要奉迎巴结他?一郎哥,我今天翻户部册子,?光是去年的税收实际只有一百五十万两而已,明明短缺了五十万两,却没有人敢吭声。我们一路上京师,路经晋江,亲眼所见整修工程进度迟缓,上报的费用却多了一倍不止,这些钱全落入东方非那些贪官的口袋里。你竟然要我收下他贪污换来的礼物,跟他低头称谢?”她咬牙切齿,忿然说道:“这个头,我低不下去!”

    怀宁熄了烛火,将长剑放在身边后,面无表情地跟新认的结拜大哥共睡一铺。

    “传说东方非喜怒无常,可以说是只凭喜好做事的一个人,即使他送扇没有含意,但他背后却有许多人在意。”凤一郎沉吟道。

    凤一郎闻言,眉心更加聚拢。

    “那又有什么关系?”她不以为然。“一郎哥,你身子不比我健康,那地板又冷又硬,如果你因此受了风寒,我才会过意不去呢。”

    “你说得有道理。”又想了片刻,不介意地笑。“一郎哥,反正其它人怎么想,我也管不得他们啊,这把扇子见了就讨厌,拿去丢了吧。”

    “我知道,但礼不可废,我是小姐的奴仆,这事实不会改。”

    “好歹我也跟怀宁是同门师姐弟,他会的功夫我也不差啊,一郎哥,你先休息,换我来等怀宁。”

    “怀宁,你来得正好!”一手拉凤一郎,一手拖着怀宁走向院子,随即双膝一软,跪在泥地上。

    怀宁见状,也只得慢吞吞地跟随。两人异口同声道:

    “怀宁,你不必来接我,就这么一段路而已,你该保护一郎哥的。”

    “在你眼里,本官算不算是朝中毒瘤?”他失笑:“你连点情绪都不会遮掩,嘴里说谎又有谁会信?对了,你的‘将进酒’背熟了吗?”

    思及此,看着这少年如芙蓉般的玉颜,他难掩心跳加快,笑问:

    凤一郎暗吁口气,注意到她不管动作或者神态,甚至说话语气都像是个英姿飒爽的小少年,不由得担心道:

    “你不允,那也简单,我就在这里长跪不起,反正我吃苦吃惯了;再者,我阮冬故虽然是女儿身……”

    “阮侍郎、老……凤公子,你俩快打开吧。”

    他为官多年,这种人他见得不少,通常不到一年就成了一副藏污纳垢的臭皮囊,他好想磨一磨这阮家侍郎啊。

    走到门口,她又恨恨地绕回来,闷声问道:

    “我,凤一郎(怀宁),年二十三(二十),于今日今时今刻今地,与阮冬故义结金兰,从此祸福与共!”

    她立刻抱起还有剩饭的小饭桶,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前任都察巡抚阮卧秋,听说他是你的远亲,生得相像不意外,就不知你俩的抱负是不是一致了。”

    “不准!没有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道理!”见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他深吸口气,低声道:“我毕竟年长你跟怀宁数岁,就算没有意外,也是我比你们早死,兄妹间本就没有同生同死的道理。”

    他又是摇头又是仰头大笑,笑声令百官面面相觑,不知所从。

    阮冬故又是一阵错愕。

    那少年俊容生得好秀美,双眉似月却有英气,目如朗星,唇染柔软桃彩,肤色健康而白皙。乍看之下,这名少年虽微有稚气,但光风霁月,令人很有好感。

    她瞪他良久,才忍气道:“小事听你,大事听我!但我不认为这是件小事!”

    户部尚书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他。

    黄公公念在他刚才出面给台阶下,好声好气地说:

    “他不适合。”

    “那是谁?”东方非语气兴奋。不必验明正身,就能知道站在户部朝房前的官少年,正是昨晚的“救命恩人”。

    “礼是不可废,但正因我是兄长,兄长的命令你敢不听吗?”凤一郎平静说道:“我才当上你的大哥,如果你不听话,我这种兄长形同虚名,还当什么大哥?”

    “我只是阮家总管的养子,同时也是阮家家仆,你是小姐,我睡地板才是应该。”凤一郎平静地说。

    “自然是拍马屁了,下官一向不懂得拐弯抹角的讽刺。”她倔道。

    “冬故,我怕你独自在外,要有了意外没人照应,所以请怀宁去找你了。”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阮冬故于今日今时今刻今地,与凤一郎、师弟怀宁义结金兰……”

    “礼不可废?”她注视他良久,忽然狡黠一笑,点头称是。“是啊,礼不可废!”抓住凤一郎的手臂,硬是拉他出门。

    凤一郎知道这公公什么也不知情,只得送他出门上轿。返回屋内后,瞧见她跟怀宁已经大口大口地吃起饭,玉盒早随意丢置在一旁。

    “啊……”笑颜愣住。没料到一郎哥会反将一军,她认栽了,她最怕的就是一郎哥跟天下所有的聪明人。“真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跟一郎哥一样的聪明……”她咕哝地爬上床。

    她只是小小的户部侍郎,在户部之中负责管理太仓库,目前还没有什么远景而言,可以说是没有靠山、也没有足够的银子充门面,标准的两袖清风,官里的公公来会有什么好事?与凤一郎暗地交换眼神,凤一郎轻轻摇头,要她随机应变。

    阮冬故仰望夜空,毫不考虑大声说道:

    “我做官,不是为了要卑躬屈膝,对那些败坏朝纲的狗官低头!”

    一郎哥才不会投靠这种狗贼!阮冬故暗暗咬牙切齿,拼命忍着气,说道:

    “你记不记得,当年你顶替阮东潜小小主簿时,我曾跟你说过什么?”

    阮冬故闻言皱眉,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阮冬故深深地再看他一眼,视线移向他银中带黄的发色,点头轻说道:

    一踹开快破掉的房门,就见到一名黑脸俊色的青年背着长剑挡在门口。

    她哈哈大笑:“谁说我一定得嫁?就算没人要,嫁给一郎哥或怀宁我也不讨厌啊……”赫然发现原本在装睡的怀宁跪奔到三步远外,再一转头,瞧见凤一郎故作无事地东张西望,两人好像避她如蛇蝎似的。她一头雾水,问道:“一郎哥你们在搞什么?”

    “狗官送礼……”见到黄公公惊骇到要失魂的表情,她连忙改口:“首辅大人送礼,下官承不起,请公公原物送回吧。”

    “一郎哥,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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