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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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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们回来了!”

    “我们还有多余的钱买回礼吗?”怀宁忽然问。

    

    “是是是,我不笨,可也背不起一首诗来。”

    “强盗?”他闻言,连忙扫过她的全身。“你有没有事?”

    阮冬故哼了一声,朗声道:

    “一郎哥,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先吃了!”菜只有二、三盘,她却吃得津津有味,一碗接一碗。

    “一郎哥,我在街上遇见一个跟你同样聪明的人呢,他才跟那些抢匪说了几句话,就能铁口直断他们是京师里的居民。如果他为皇朝做事,会是皇朝之福。方才我真该送他回家,下回好登门拜访,求他为我做事。”

    阮冬故闻言,点头说道:

    一想到那天的事,她就忍不住撞墙。虽然已经过了好几天,但她还是极为懊悔,懊悔她的才智为什么不生一点?为什么初次对阵,胜负立现?

    阮冬故乐得眉开眼笑,接道:

    “阮侍郎,我怎么看你,都觉挺眼熟的。不,其实打方才见到你,我就觉得你的长相神似本官的故友。”

    往年在外地,他可以随时拉缓她的速度,现在她在皇城户部做事,他身无官职,根本进不了大明门,不能随时拉她一把。暗箭难防啊!

    “朝中每逢有新官上任,经首辅大人送过礼的,除了十多年前那不识抬举的前都察巡抚阮卧秋外,其它官员如今多半是身在高职。老人家,你就代你家大人收了,当场打开,让咱家看看是什么吧?”

    “咱家来这儿不是让你招待的……”黄公公递出怀里被揣暖的玉盒。“阮侍郎,你刚在户部上任没几天,首辅大人命咱家送一份小礼给您,当祝贺你升官,盼你为国家社稷尽心尽力。”

    “怀宁,如果是一郎哥来当官,他一定能让那东方狗官吃个大瘪的。”

    “是小事。”

    她六岁后返家,从此半年在山上学艺,下半年在阮家读书学字,这个秘密只有爹跟凤春总管知情,人人都认定阮家大小姐足不出户,连她最崇拜的大哥也以为她是个不爱出闺门的小丫头。

    “一郎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你再这样下去,将来……要怎么出嫁?”有哪家好男儿会讨一个男孩子气的姑娘当媳妇?

    东方非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算了,当本官没问吧。”

    “我不懂。”

    一推开客栈破旧的老门,白衣少年立刻察觉有人正在看着他。

    “扇子?这是什么意思?”黄公公疑惑道。

    “我跟他非亲非故的,收这个礼我会心虚,不收。”她摆摆手,要走进小屋子里。

    “那是怀宁一直在你身边,你当然出不了事。”

    “喂喂,什么老人家?他是我义兄,叫凤一郎,今年才二十三,只是发色异于常人而已,公公,如果你真见多识广的话,下回可别再唤错了。”她很不爽地说。

    “唔……”她生来就不是油嘴滑舌的人,更不会在一郎哥面前说假话。她坦承道:“一郎哥,你知道的,我从小就不喜欢读书,脑子也不好……”见他拢聚眉心,她爽快地笑。“我知道你一向疼我,容不得我自贬,可是我是实说实话,天生聪明的是你,我呢,要不是仗着一郎哥,是怎么也不能一路做到户部侍郎的,是不?”

    “首辅大人,昨晚的寿宴不讨您欢喜,下官今天恭请大人再过府一次,这一次一定让大人满意——”户部尚书连忙上前,低声下气道。

    凤一郎知她力大无穷,连带地胃口也是好得不得了,遂点头说道:“你多吃点吧。”拾起玉盒沉思良久。

    “那是阮东潜。大人,他就是下官说的,今天刚上任的户部侍郎……”

    “在朝为官者,谁不认识大人?大人乃皇朝首位内阁首辅兼任礼部尚书,另有三品官位、从一品的少师少傅之位,加以特例的封爵赐府,东方非名声之响,简直如雷贯耳!”说到最后多了抹忿恨之情。

    “你行事粗率,说话耿直,为官之道学得不够透彻,怎么能当上户部侍郎呢?想必是你背后的军师用尽心机才拱你上这个官位。你若有心跟我斗,哼,别说你军师斗不过我,我要让他向着我,让你孤立无援,那也是件不费吹灰之力的事。”

    这两人是她得力的左右手,而她呢……是不是真的蠢了点?好像一无是处啊。

    阮冬故摸摸鼻子,勾来个凳子在床前坐下,笑道:

    她一愣,瞧见一名太监从她的破屋子里娇贵地走出来。

    “只是扇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哼,那个东方狗贼一定贪了不少钱,才会闲着没事专送人礼。”她吃了三碗白饭,吞了吞口水,看见小饭桶里还有一些,先帮还在费神思量的凤一郎盛上一碗,再为自己盛一碗继续埋头苦干。

    凤一郎沉默一阵,轻声道:

    扇子是木头做的,素色扇面洒墨……到底是什么含意?

    拐进东西巷,才走进破旧的小宅子,她就脱下官帽,一头黑发披在肩后,精神奕奕地大声喊道:

    “你的志向真高,这些话我听过不下百次,可从来没有人做到过,连本官的故友阮卧秋都不曾做到,本官对你很是期待啊。”见阮冬故用力瞪着他,他微微俯下俊脸贴至阮冬故的耳畔,低声笑说:“你到现在还认不出我吗?”

    怀宁看着自己已经空的小碗,点头。“……算饱。”

    一郎哥是在她返家时买进府的奴仆,成为凤春总管养子的同时,也成了她的伴读。当她跟怀宁在课堂上呼呼大睡时,一郎哥已经懂得举一反三,跟夫子讨论孔孟之道,要说谁最清楚一郎哥的才智,那非她与怀宁莫属啊。

    不答话就会对不起很专心的一郎哥,她只好狼吞虎咽后,装作认真地答道:

    她哈哈大笑拍着胸。“我会有什么事?我一个人可以力抵十个大汉子……”神色微黯,恼道:“只是我没有想到,连京师里也会有强盗,一郎哥,什么时候才会像你说的故事那样,天下的百姓即使家家户户把门打开,也不会有贼人入侵呢?”

    东方非哈哈大笑。这小子不只相貌细致,连穿在官服下的身骨也偏纤细,这样弱质的身子、这样的玉面,竟敢直视他,敢当着他的面流露出正直又积极的气势。

    “故友?”

    相较于她的熊熊火焰,凤一郎反而十分平静。

    她这个师弟兼二哥,话少得真可怜,与她同等的才智,却有一身的好武功,他曾说过最长的一句话,就是骂她“鲁莽、率直、冲动、不顾后果”。

    “尚书大人,你告诉我,世上谁的生辰能有两次的?再说,你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能想出什么精采的戏目讨本官大悦?”见户部尚书老脸惶惶,东方非也不放在心上,一一扫过千步廊上的年轻官员,个个都朝他谄媚地陪笑;这种笑颜他遇得可多了,即使不记得谁是谁,他也能确定没有外地来的官员。“尚书大人,你可知道最近有什么外地的官员调进京了?”

    她哈哈笑,毫不介意地说:“怀宁,你什么时候也会安慰我了?”连她这么粗率的人听了也知是假话啊。

    “一郎哥,这些年我半夜三更在外头,可也没出过事啊。”

    “原来首辅大人送礼是别有用意。公公,您在官中见多识广,可得多多提点我家大人啊。”凤一郎恭声问道。

    “耶!”阮冬故这才发现他的称呼有变,惊讶地问道:“一郎哥,平常你坚持一定叫我东潜的,怎么今天叫回我的本名了?”

    阮冬故定定注视着他邪气阴险的丹凤眸,想起一郎哥的千叮万咛,她不情愿地作揖道:

    如今这少年正像头吃人小老虎似的瞪着他,为什么?

    “冬故,你跟他闹僵,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没有。”

    “大人!”凤一郎微恼喝止,为了弥补她不敬,他赶紧接过玉盒,温声笑道:“公公想看也是无妨。”

    “公公,我家大人不是不收,是怕这份礼太贵重,不敢收。”

    怀宁应了一声,与她并肩走在微暗的天色里。

    她闻言,怔了怔。

    “大人,黄公公来访,等您等很久了呢。”凤一郎立刻出屋提醒。

    “望公公提点。”凤一郎小心翼翼地注意黄公公的神色。

    两年多前,她决心要买官入朝,是这两个青梅竹马毫不考虑地成为她的支柱,一郎哥为她设下精计,在两年前顶了阮东潜的官位,怀宁则在这两年的风雨里保住了她的性命。

    “一郎哥,我一向把你当兄长看待。”

    阮冬故心不甘情不愿地随便打开玉盒。她出生在商家,一摸就知道这玉盒价值不菲,原以为盒内是什么黄金珠宝,不料见到的是一把木头做的普通折扇。她取出扇子,“啪”地一声打开,扇面素白,全无花样,只是洒了几点墨水而已。

    一般而言,每日早朝过后,六部官员与都督府的职官聚集在千步廊上,以东方非为首,他一进礼部朝房,其它官员就可各自散去。

    凤一郎闻言,不知该烦恼她太不拘小节,还是要庆幸她不如小姑娘斤斤计较。

    “也许对方志不在此。”他微笑,看着她眉飞色舞地夸赞其它人。

    “是冬故是东潜都无所谓。不都是我吗?”她咧嘴笑道。

    他暗自沮丧,点上桌上蜡烛,房内顿时微有亮光,照出坐在床缘的银发青年。

    “送回?”黄公公失声道:“阮侍郎,这是首辅大人送的礼啊!”

    “迟早,她一定得了解真正的为官之道。”凤一郎若有所思道。

    “冬故,今天是你生辰……”

    “今天是你十八生辰,也只有今天喊你一声冬故,明天你还是阮东潜。”

    黄公公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抵不过好奇,点头:

    “迟早会的。”凤一郎见她很快振作起来,明白她的优点就是不会沮丧太久。正因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才会深深吸引着他。

    “嘘,你别这么大声,客栈后院虽然没人,但也难保不会有人窃听……”见她一脸计谋非要得逞的模样,他叹息,撩过衣角跟着跪下。

    “真是辛苦公公了,这也是没法的事啊,我手头银子不够,也没有朝官愿意提供我住宿。对了,这里的茶水也不挺好,真是委屈公公了。”阮冬故大笑道,瞄到一郎哥不赞同的蹙眉,她立刻收敛起放肆的笑。

    “大人,下官怎敢跟你斗呢?”

    凤一郎却跨出一步,挡住她的去路,轻咳一声,缓颊道:

    东方非闻言,点头笑道:

    东方非闻言心头大喜,走到浑身敌意的少年面前。他笑颜满面,道:“阮侍郎,我一直在等你,你可知我是谁?”

    凤一郎暗叹口气,撩过衣角坐在桌前,将自己的饭分了一半给怀宁后,才开始用起剩饭剩菜来。

    那青年虽然有老人般的发色,但肤若凝脂白玉,瞳似蓝海,相貌平凡,光滑无皱的容颜犹如二十出头的青年。他默默凝睇少年一会儿,直到少年心虚地移开视线后,他才柔声说道:

    她独自一人走出大明门,没有太监讨好她为她雇轿。事实上,她两年来的薪俸实在太少,连住在京师的破屋子都是一郎哥跟怀宁四处寻找才勉强找着的。

    “不行!”凤一郎一向平静的脸庞流露少见的恼怒。“你不要胡来!”

    黄公公恍若未闻,喃喃自语:“这扇子这么普通,没镶珠宝,也不是断扇,只在扇面洒了几点墨……这下可好,咱家要怎么跟其它大人报讯?”回过神,他连忙道:“阮侍郎,礼物送到了,以后可不干咱家的事,咱家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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