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p;检边林没办法送她回去，连送她走出门都不行。

    麦克风被递到检边林面前，检边林手里的笔被第三十七次拆得支离破碎。他站在后台，趁着工作人员帮他戴上耳机时，把那一堆零碎东西揣进西服裤子口袋里。

    她怔了一怔。

    电话里有水流声，像在洗手间，还是浴室，他静默着不说话。

    不营业的海鲜店里。

    就是，当他坐在第二排正中的椅子上，和上部戏合作过的男演员闲聊时，随手把携带的一根深蓝色水笔慢慢拆开，满手的笔帽、笔头、笔芯、笔杆和笔尾。

    她呆了呆，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很多过去，还想到谢斌严肃地说起他的复杂病情，想到检边林手压着门低声说不想手术和那些对不起，还有他最后在电话里近乎恳求的“让我试试”……

    她甚至，连喘气都不敢了，只是傻看他。

    “……没关系。”

    她又凑过去耳语：“我家那个心才不狠，我哭了一个晚上，她就卖了房子给我两百万开工作室，她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好吗？”

    妈妈念叨，你们年轻人是不懂，那个年代的人都思想可简单了。

    一个个空螺壳胡乱摊在姜黄色的木桌上，也不说话，吃得很卖力。她强迫自己，一定要在吃完这些东西后做个决定。

    “我接受不了，初见，对不起……”

    谢斌再次被人暴露了行踪，有些恼：“别叫了，我这就去。”

    这么多年什么方法都试过了，拒绝，逃避，淡化，疏远，给时间冷静，再拒绝，全都没有用。

    电话挂断。她原本想要叫车，可脑子太乱。

    最后一个了。

    主办方和谢斌早就有商量，要有检边林的节目，网络直播和宣传，都要截取视频上传……

    舞台追光不是随着他的，而是随着乐队和钢琴伴奏，这让他不会太不自然。缓慢轻哼，直到高潮歌词才渐清晰：“从未意会要分手，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我的牵挂，我的渴望，直至以后。”

    今晚参加活动的这些人里，有不少都是歌手出身，但像他这种乐队主唱出身最后转为电影演员的人还是少。又因为要直播，自然是当红的小生容易被拎起来，助兴。

    谢斌又嘀咕：“我能出钱让她临时陪着检边林吗？”

    就像他说的，不试试，一辈子都会是个死结。

    她答：“在浦东做活动。”

    曲目原本是国语歌，他参演电影的主题曲，检边林走完红毯临时变更成了粤语的《月半小夜曲》。

    这个时间，检边林还在走红毯。

    直接给她弄了常吃的大杂烩，各种海螺，贝壳，生蚝。

    “如果不行，我就死心。”他的呼吸声越来越压抑，压得她也像要窒息了一样。

    外边两个人想进来，被她挡着，低声说小姐让一让。初见回答对不起，懵懵地让开，横着挪了两步到玻璃外墙前。接听。

    等到酒店大堂，初见才想起来没和童菲说一声就走了。

    童菲琢磨了会儿，悄声回：“我家这个是真把你家那个当亲人，可这也是基础啊，近水楼台。可你家那位呢太强势了，就会强迫不准交男朋友，强迫吃饭，强迫见面，我家这个又不是天生受虐狂……你多给他接点爱情片，说不定能好点。”

    “他讨厌吻戏，你让我怎么接爱情片，就算接人鬼恋都要吻戏。”

    总之，没什么特别变化。

    没什么变化。

    太用力，牙签淬不及防在手心里断成两截。

    初见屏着一口气拼出了好多话，删删改改，改改删删。

    初见听了足足三分钟关于如何辨别茼蒿菜后，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是怎么嫁给老爸的啊，他那么笨。就靠着真爱吗？”“真爱？谁和他真爱啊，我就见了他三次，他每次还都带着侄子来约会，从头到尾都是我说话啊，你爸就夸了我一句你眼睛真好看，和牛眼似的，还说他相亲七次了都失败，如果我也不要他他就不结婚了，”老妈笑得可欢快，“我那时候就想着，完了，我要是不要他他还不自杀啊，就咬咬牙同意了。”

    中途还和妈妈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时，那边老妈在骂爸爸买来了特别老的青菜。

    她摸到桌角的餐巾纸盒，抽出好多张，擦干净每根手指。

    她忘了要捂住电话，风刺拉拉地灌入听筒，那边也在等待。

    检边林这晚依旧神色如常走红毯，同走的女星仍然搀不到他的手臂，他依旧尽职尽责接受采访，仍然是话少得可怜，他在进入会场前仍旧会配合媒体配合镜头，仍然是不太爱笑……

    初见含糊了几句，挂断电话。

    “你哥哥呢？”店主阿姨把半杯放了青梅的梅子酒放在她手边。

    ……

    店主阿姨继续忙活去了。

    酒店大堂里很多办理手续的，还能看到外边有些学生样子的人在守着，肯定是等着上边的演员明星们。玻璃门被推开，风忽地一下吹进来，透心凉，她手撑著那片厚重的玻璃，推开，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