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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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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楚楚奇道:“那为什么?”

    周翡洗涮干净,本应十分疲惫,却怎么都睡不着。她干脆盘膝而坐,像个武痴似的在冥想中锤炼她的破雪刀。就在她将九式破雪刀从头到尾连起来一遍,又有些进益的时候,突然听见隔壁“吱呀”一声,谢允又出来了。

    周翡问道:“为什么?”

    吴楚楚:“……”

    吴楚楚尴尬得快把身下的长凳坐穿了,蚊子似的“嗡嗡”道:“阿翡问……谢公子,你呢?”

    好在谢允没有得寸进尺,瞪了她一会儿,他便绷着脸道:“姑娘,你是名门之后,不能总逮着我这种温厚老实又柔弱的书生欺负。”

    周翡问:“怎么?”

    谢允笔尖一顿,看了她一眼,继而又漠然地垂下眼。

    谢允重新置办了车马,跟她们俩凑在一起上了路,他倒是门路颇广,而且很能凑合,一点也看不出有个王爷出身。

    歌女还以为周翡是听故事听得太入神,便笑道:“据说这位女侠是南刀之后,二十年了,破雪刀又重现江湖了。”

    她说的不是“回去”,不是“去金陵”,而是“回家去”,这是一个温暖又微妙的用词。因为在周翡脑子里,世上始终有那么个地方,可能没有多舒服、多繁华,却是一切羁旅的结束。

    说完,他便径自起身去拉马车。

    周翡翻了个白眼,用胳膊肘碰了吴楚楚一下:“问他。”

    谢允笑容如春风,彬彬有礼地说道:“我自然奉陪到底,总得有人赶车对不对?”

    吴楚楚六岁以后就没见过这样活泼的怄气方式,十分想笑,又觉得不太好,只能憋住,跟周翡咬耳朵道:“在衡山的时候,谢公子也是担心你。”

    凭什么大声喧哗的,永远都是那些卑鄙的、无耻的人,凭什么他们这些恶棍能堂而皇之地将二十年沉冤贴在脑门上招摇过市,而白骨已枯的好人反而成了他们标榜的旌旗?

    谢允头也不抬地飞快写了几行字,漫不经心地回道:“英雄又有什么好讲的?一个人倘若变成了举世闻名的大英雄,他身上一定已经有一部分不再是人了。人人都蒙着眼,一知半解地称颂,却谁也不了解他,不孤独吗?再者说,称颂大家都会,用的词自古以来就那么几句,早都被车轱辘千百遍了,写来没意思,茶余饭后,不如聊聊贪生怕死的故事。”

    周翡追问道:“什么?”

    周翡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见他正就着卖唱夫妇断断续续的琴声写一段新唱词,她便坐在旁边,撑着下巴看。前面的部分被镇纸压住了,周翡只看见一句:“……且见它桥畔旧石霜累累,离人远行胡不归。”

    回想起来,周翡也承认,就以她的本领来说,一口答应纪云沉拖住郑罗生确实是不自量力而且欠妥。她自知理亏,便只好往下压了压火气,木着脸没吱声。吴楚楚想了想,又问道:“你当时那么相信纪大侠吗?”

    “一出新戏。”谢允说着,旁边油灯的小火苗闪烁了一下,他的眼睛上看起来有一层淡淡的流光,“讲一个逃兵的故事。”

    要说起来,她大概是在密道中听见郑罗生满口污言秽语的时候,方才起了杀心。

    谢允摆手道:“身外之物、权宜之计,不能没有,但也没那么重要,不如红尘相逢的缘分珍贵,拿去吧。”

    殷沛终于斜眼瞄了他一下,嘴角牵动,面露讥诮,好像不知道他扯的哪门子淡,然后他不置一词地缓缓走入雨幕中。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不知什么时候又得罪了谢允一次,因为这句听着还是像讽刺。

    周翡暗暗运了运气——想那李晟小时候,跟她比武输了,从来都是回去自己哭一场,第二天又没事人一样,哪儿还用人哄?她心里这么想,脸上就带出来一点“你好麻烦”的埋怨来,搜肠刮肚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个在衡山的时候,我说错话了,其实不是那么想的。”

    周翡不管是有多大的怒气和火气,一旦沉浸到她自己的世界里,都会缓缓平息下来。只要不是深仇大恨,她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

    周翡并不是怜悯纪云沉,事到如今,她依然认为纪云沉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只是觉得,当时如果不答应帮这个忙,她一定会对自己十分失望。

    周翡原本没吭声,见她看过来,才一摇头道:“我回蜀中。”

    上了年纪的旧笔杆停在空中,笔尖上的墨蘸得有些浓,倏地落下一滴。但周翡的手更快,瞬间将手中空酒碗往上一递,当当正正地接住了那滴浑圆的墨点,一气呵成。

    谢允笑道:“江湖莽撞人,怪胎甚众,爹娘都不见得管得住,世上哪儿有什么能号令这帮乌合之众的东西?倘若真有那么个秘密,那也不外乎‘为人处世’与‘豪爽仗义’两个秘诀罢了,这都有现成的词,不必另外起个不知所谓的名叫什么‘海天一色’。”

    谢允瞄了她一眼。

    谢允蘸了一点酒水,在桌上画了一座小山,在靠近山顶的地方画了一道线,说道:“如果说高手也分九流,那你将郑罗生堵在一个小窄道里,杀了他的人,划破了他的手掌,还能全身而退……虽说是占了点对方轻敌的便宜吧,但你手上连个称手的兵刃都没有,能做到这一步,证明你如今的功力,足以跻身二流。只不过你这个‘二流’运气格外不好,满世界的喽啰你没碰上过,碰上的都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大人物,显得有点狼狈。”

    “据说此人是一位女侠,隐居深山,习得神功在世,一露面,就是十分了不得。”

    她想休息一会儿再战,同时心里有好多的疑问,垂目琢磨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海天一色’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那个郑……郑什么‘萝卜’听完以后那么在意?”

    吴楚楚先是恍然大悟,随即又看了她一眼,怀疑周翡在指桑骂槐,找碴儿气谢允。

    谢允抿了一口凉水,脸上找揍的神色收敛了一点,沉声道:“我也不清楚,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有人说是一伙神通广大之人的联盟,有人说是一笔财产,也有人说是一个武库,还有人说是一队私兵或是一帮神出鬼没的刺客——刺客这个最不靠谱,毕竟,相传‘海天一色’的上一任主人是殷闻岚。他们说当年殷闻岚之所以不是武林盟主,胜似武林盟主,就是因为手上的这个秘密……不过这个说法我个人是不太相信的。”

    周翡本来在琢磨着跟吴楚楚从何说起,结果一抬头,正好发现谢允套好了马车站在不远处,好像也在等她的答案。见她目光扫过来,谢允立刻别开眼看天看地,摆出一副“不听不听我就不听”的欠抽样。

    周翡自己翻过一个空碗,不问自取地从谢允的酒壶里倒了一小碗米酒,几口喝完,咂吧了一下嘴,觉得这酒淡得简直尝不出什么滋味来。然后她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谢允的笔杆。

    周翡不太能明白听戏的乐趣在哪儿,念白她还偶尔能听懂几段,至于那些唱腔就完全不明白了。戏词写得再好,到了那些唱曲的人嘴里,统一是又细又长的“嗷哇咿呀”,根本也不知道在叫唤什么。

    周翡又横出一脚,谢允好像早料到有这一出,飞快地缩脚躲开,摇头晃脑地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吃了我小叔的饭,我还得供他差遣,乖乖回金陵去当吉祥物。”

    “烫的,”谢允好像见惯了似的,平平淡淡地回道,“没什么——多半是自己烫的,在外谋生不易,女人尤其是。她们总得有点自保的办法,要脸没什么用。快吃吧,吃完早点休息,这一阵子颠沛流离,也实在没睡过几宿好觉。”

    别说曲子,连山歌她也没听过几首。那毁容的歌女面带愁苦,唱什么都凄凄惨惨的,实在不是什么半夜三更的好消遣。她正琢磨怎么说才不让人察觉出自己不爱听来,谢允便收了笔墨走过来,插嘴道:“小孩子家听不出什么好赖来,夫人也不必跟她白费嗓子,说个热闹点的故事哄她早点去睡觉算了。”

    周翡知道自己这张嘴多说多错,于是讨好地冲他一笑。她脸上大部分时间都挂着属于独行侠的爱搭不理,然而仗着自己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偶尔卖一次乖巧,居然也不显得生硬,叫人看一眼就发不出脾气来。

    周翡拽过一张纸,看了两眼,磕磕巴巴地念道:“燕雀归来……”

    周翡心里跟着一跳。

    这岂不是无数个敢怒不敢言惯出来的吗?

    “懂事的大人”站起来在屋里溜达了两步,自我反省片刻,觉得谢允闹起脾气来固然十分好笑,而自己居然会以牙还牙地跟他较真,也是那杂面饼吃饱了撑的。

    谢允一挑眉,说道:“看吧,咱们连个能打秋风的地方都没有。我好歹得一边走一边想辙攒盘缠,这不是白纸黑字,是银子。告诉你吧,哥会的都是赚钱的买卖,学着点,人生在世,穿衣吃饭才是头等大事,光会舞刀弄枪有什么用?”

    那对夫妻一直在客栈里唱到很晚,周翡等人都已经回客房休息了,还能听见一楼传来细细的“咿呀”声,但看起来没什么收获。《离恨楼》红得太久,众人天天听,已经有些听腻了,大多数人耳朵没在他们身上,也对女人的托盘视若无睹。

    他还想怎样?

    周翡听谢允又开始不要脸地胡诌,就知道他已经消气了,顿时松了口气,眼角一弯,往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一下:“可不是吗,我真没出息,替你打一下——你在写什么?”

    周翡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听了这番“过日子经”,很是吃了一惊:“你还操心这个?你不是王爷吗,没有俸禄吗?”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这句不是问自己,耳根都红了,转向谢允把周翡的话重复了一遍。

    谢允眼珠一转,注视了她一会儿,似笑非笑道:“因为那女孩是个水草精,已经乘着鲤鱼游走了。”

    可是事绝对没办错。

    谢允放了一把铜钱在她的托盘上。周翡看清那女人正脸之后一愣,只见她遮着半张脸,面纱粗制滥造,有点透,能看出下面坑坑洼洼的疤痕。为免失礼,周翡只一瞥就移开了视线,心里止不住地可惜——那妻子身材窈窕,轮廓秀气,本该是个能称得上漂亮的女人。

    周翡他们就是从南北交界处走过来的,听着这个开头,便觉得十分有代入感,立刻就来了兴趣,她抱起一碗米酒,准备慢慢地喝、仔细地听。

    周翡道:“……你是还在讽刺我吗?”

    他一句话说完,微微有些后悔,因为似乎有些唐突。可惜,周翡没听出来,她脸上露出一份单纯和惊诧,真诚地评价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吴楚楚见她直眉瞪眼地问自己,登时一愣:“我不知道呀。”

    周翡一提起这事,就稍稍有些羞愧,不过事实就是事实,她实话实说道:“我功夫不到家,得回去好好练练。”

    谢允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奇怪。

    “哎哎,踢我可以,别掀桌。”谢允小心翼翼地护住他那堆乱七八糟的手稿。

    周翡被破雪刀教育下去的那点火气顷刻就有死灰复燃的趋势。

    “枯荣手那对师兄妹剑走偏锋,亦正亦邪,而且两人分一部绝学,稍稍差了一层。北刀关锋早早归隐,留个徒弟尚未成名,已经陨灭,也稍差了一层。但山川剑是武林无冕之尊,南刀开宗立派、补全绝学,这两人却实打实地堪称一代宗师。二十年前,中原武林人才辈出,正是极盛之时,多少绝学重现人间,多少逸事到如今仍叫人津津乐道……”

    “关于这个,我原先也有些猜测。据说殷闻岚曾经说过,他一生只有两样东西得意,一个是山川剑,一个就是‘海天一色’。”谢允灌了一口凉水,接着说道,“所以如果海天一色有什么秘密——诸如信物、钥匙,他会放在哪里呢?”

    周翡咬牙切齿地跟那噎人的杂面饼较劲半晌,终于被这玩意儿降服了,放弃努力,一扬脖干吞了下去,嚼不碎的饼混成一坨,一路从她嗓子眼噎到了胃里,好半晌才“咣当”落下。周翡伸手按了一下胸口,心里苦中作乐地想道:比吞金省钱,效果还差不多,真是赚了。

    作恶,这没什么,“活人死人山”的大名,周翡一路上也算听过了,什么时候那帮人能干点好事才新鲜。可是凭什么他们能恶得这么理直气壮、扬扬得意呢?

    谢允说:“哎,是来归,你那眼神会自己蹦字是不是?”

    吴楚楚有些不自在地对谢允说道:“阿翡说她回蜀中,那我跟着她走。”

    周翡问道:“你在写什么?”

    周翡念了两行之后,被谢允一把抢回去。谢允将那张纸团成一团,往空杯子里一扔:“姑奶奶,饶了我吧,你一念我就觉得得重写。”

    谢允又将他的毛笔倒过来,用略微有些开裂的笔杆在酒渍上又一画,说道:“但是也不必扬扬自得,武道如攀山,一重过后还有一重,世上还有不少一流高手,譬如一些名门前辈……举例来说,大约就是齐门的道长、霍家堡的堡主之类。一流之上的,是顶尖高手,凤毛麟角,不管名声怎么样,但是只要说出来,南北武林必然如雷贯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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