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六章 回家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如雷贯耳。”

    这场混账官司到蜀中之前还能不能打完了?!

    谢允愣了片刻,轻轻地笑了一下:“回家?金陵不是我家,我家在旧都。”

    谢允想起山上还有青龙主的余孽,便上前和殷沛说话,问道:“殷公子,你要往何处去?”

    这时,瞎子的琴音正好停了片刻,谢允的话音也就跟着停住了。他目光一转,好像顷刻间就从方才盘点的古今中走了出来,从怀里取出一点零钱,递给周翡道:“我看那两位也要收摊了,替我送他们一程吧。”

    周翡本来就没有什么吟风弄月的天分,也不在意,问道:“你是说这个贪生怕死的逃兵胸怀万古刀吗?”

    那歌女声音虽轻,却十分引人入胜,只听她继续道:“……她一出关,便遭遇了北斗七狗攻打霍家堡、包围华容城。当时城中百姓人心惶惶,便是那位女侠凭一己之力,力克北斗,杀了禄存星,冲出一条血路,毫发未伤便飘然而去。而后千里独行奔衡山,在客栈打抱不平,设巧计引出青龙主大魔头,截杀于衡山脚下,人人称快——你道她是何人之后?”

    乱世里本就没有王法,如果道义也黯然失声,那么苟且偷生其中的人,还有什么可期盼的呢?

    谢允将笔杆放在旁边,叹道:“我用鼻子都能看出你没诚意来。”

    周翡略一愣,摇摇头。

    吴楚楚却莫名其妙地追问道:“哪里?”

    谢允见她微微前倾,心里的贱格便又不由得蠢蠢欲动起来,故意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了碗酒,直到周翡的手开始发痒,他才拖拖拉拉地说道:“这二者的区别就是,顶尖高手每一代都有,宗师级的人物却不一定。

    说说英雄也就算了,还讲“逃兵”,周翡一脸无聊地用鞋底磨着木桌的一角,问道:“逃兵有什么好讲的?”

    谢允一边郁闷于自己的没出息,一边抽回笔杆,没好气地搭理了她一下:“怕死令。”

    周翡想起殷沛在三春客栈里装蒜时说的那些话,有些是意味深长的挑拨离间,有些却又隐隐带了点不想让纪云沉死的意思。而倘若他那张嘴放屁的样子是装出来的,那么当中有几分深意、几分真意呢?

    周翡他们三人从衡山离开,途中还真没遇上青龙主的那帮狗腿子,看来这年月,做恶人的也得有点机灵气才行,否则恐怕等不到坏出境界,便“出师未捷”了。

    歌女忙起身道谢,颇为拘谨地收了她递过去的钱,小声道:“姑娘既然给了赏,便点一曲吧。”

    谢允皱了皱眉,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了片刻,却没有追上去。

    周翡解释道:“当然是山川剑上。天下第一剑是怎么想的我不太清楚,但是如果周围的人都还不如你靠谱,你最信任的也就剩下手里的刀剑了。”

    杀了郑罗生,又搭上了纪云沉,可谓买一个还搭个添头,他大仇得报了,快意吗?

    因为周翡在密道耳室中一时冲动,出言得罪了端王殿下,之后又一不小心笑了一下,可谓仇上加仇。于是脱险之后,谢允就变成了这副德行,还是死皮赖脸地跟着她们,但就是不跟她说话。

    周翡瞪着他的背影磨了磨牙,吴楚楚偷偷拉了她一把。

    吴楚楚默默地摇摇头,偏头去看周翡。

    周翡问道:“你呢?”

    这回不等周翡发问,吴楚楚便自发地开口问道:“为什么?”

    周翡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纳闷道:“你自己不是还贫困潦倒写小曲呢吗?怎么走哪儿在哪儿仗义疏财?”

    谢允接着低声道:“大盗移国,金陵瓦解。山岳崩颓,既履危亡之运;春秋迭代,必有去故之悲……你说是天意还是人为?”

    那么十余年的养育之恩又怎么算呢?

    周翡听了这一番吹捧,没当回事,有些不以为然地想:你一个写小曲的书生,会唱就行了呗,怎么还扭起来了。

    破雪刀不愧是“宗师之刀”,月亮还没升起来,已经把她从未满六岁的黄毛丫头教育成了懂事的大人。

    周翡被他三言两语说出了一身战栗的鸡皮疙瘩,谢允手中的笔杆却突然在桌上一画,那半干的小山被他涂成了一团,他话音倏地一转:“可是这个群星璀璨的时代太短命了,一阵风的工夫就过去了。山川剑与南刀先后亡故,枯荣手失踪,北刀封刃,纵然有令堂这样的后人,却也为风雨飘摇的四十八寨繁杂的庶务所累,这些年都没什么进益,日后再向前走一步,恐怕也不容易了。沈天枢穷凶极恶地袭击霍家堡,想吞下天下奇功之心昭然若揭,也是因为他想再上一层楼——只可惜,能想出这种馊主意和脏手段,我看他还是拉倒吧。”

    那歌女见他们这样客气,有些受宠若惊,想了想,便轻轻地压着嗓子说道:“既如此,我与二位说一段时事吧,道听途说,不见得是真的,博诸君一笑——近日来,听闻南北交界之处,着实出了几件大事,还有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等那女人转身走了,吴楚楚才小声问道:“她……”

    周翡毫无概念。

    周翡见他开口,忙顺坡下驴,说道:“谢大哥,我错了。”

    究竟为什么,周翡自己也说不清楚。她没什么计划,甚至刚开始,她也是耍了诈才从青龙主眼皮底下溜走的。她明明知道自己打不过,明明千方百计地不想跟那大魔头起正面冲突。

    周翡:“……”

    谢允不知从哪儿要来一盏小油灯,放在手边,照着桌上铺满的旧纸笔。他写一会儿,就会出一会儿神,偶尔端起酒碗来将浊酒抿上一口,青衫萧萧,显得有些落魄。

    谢允仿佛没听见,慢吞吞地夹起一片腌菜——他手里那双筷子俨然已经弯成罗圈腿了,夹菜竟还稳稳当当的,可见此人至少在吃这方面很有些功力。

    周翡匡扶道义的女侠之心被暴起的幼稚推了个屁股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败退了。她瞬间没好气地将自己满腹情怀总结成了三个字:“我乐意!”

    “他装作不知道,”谢允说道,“但我猜他肯定知道。没听郑罗生说吗?他盗走了山川剑的剑鞘。整个殷家庄都落在了青龙主手上,像暮云纱这样的宝贝绝不在少数,他别的东西都视若无睹,为什么偏偏要一把残剑的剑鞘?

    就连吴楚楚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不也一样吗?她看不出把周翡和花掌柜绑在一起,也斗不过一个郑罗生吗?可那纤纤弱质的小姑娘尚且为了朋友不肯独自离开,何况是拿刀的人?

    谢允拖着周翡往外跑去,沙石尘土迷得人睁不开眼,他们一帮灰头土脸的人破开密道出口,一露头就被倾盆大雨盖了个正着,雨水与尘土交加,全和成了“酱香浓郁”的泥汤。

    破败的官道上一处小酒肆里,吴楚楚坐在瘸腿的长凳上,小心翼翼地咬下了一口杂面饼,她跟挑鱼刺似的仔细抿了抿,确定里头没有牙碜的小石子,这才放心出动牙齿,咀嚼起来。

    周翡小声对她说道:“他是不是还来劲了?”

    谢允说不好是失落还是庆幸,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懒洋洋地说道:“那你别管了,反正能卖钱。咱们要去蜀中,还得沿着南朝的地界走,从衡阳绕路过去,好几千里,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走完的——你知道贵寨的暗桩都怎么联系吗?”

    谢允:“……”

    衡阳有地方官,附近还有一部分驻军,看着像样多了,起码没有当街砍人的。

    周翡当即被这酸唧唧的腔调糊了一脸,意识到谢公子确乎是个称职的小曲话本作者,抓过零钱,又倒了杯茶水,给那唱哑了嗓子的歌女端了过去,说道:“姐姐,你歇一会儿吧。”

    迟钝如周翡,都感觉到他那一笑里包含了不少别的东西,可是不等她细想,谢允便有些生硬地将话题转开,问道:“你又为什么想回……家?”

    “哦——来归帝子乡,千钩百廊小……小窈娘,自言胸怀万古刃……呃,不对,万古刀,谁顾巴里旧……章台?”

    谢允又道:“顶尖高手之上,是宗师级的人物,你知道这二者的区别是什么吗?”

    周翡一边听,一边想道:女侠、了不得,还在南北交界附近……说的不会是段九娘吧?

    周翡已经见识了“一样米养百样人”,知道“以己度人”乃大谬,这些念头在她心里一闪,便沉沉地落了下去,不再揣度了。反正人都死光了,天大的恩怨也只好尘归尘,土归土,那一点幽微的心思,便不值一提了。

    殷沛竟也命大,没人管他,他居然挣扎着跑了出来。他有些站不直,可能是肺腑受了重创,抑或是骨头断了,血迹斑斑的手扶着一侧的山石喘着粗气,眼睛望着已经崩塌大半的密道入口,有那么一时半刻,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周翡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

    殷沛置若罔闻,将有几分漠然的目光从密道口上移开,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散乱的发丝和外衣,一脸倨傲地抬脚与谢允擦肩而过。

    傍晚时分,车夫端王稳稳当当地将两个姑娘带到了衡阳城里。谢允一看就是惯常在外面行走的,赶车很有两把刷子,走得不慌不忙,不颠不簸,几乎没怎么拐冤枉路,十分舒心。此地刚下过一场大雨,路显得不太平整,沿街叫卖的小贩和铺子像是山间石峰里的草木,有点缝就能活,客栈中兼有酒楼,为了招揽客人,还请了民间艺人。

    周翡听到这里来了点精神,因为这不属于武术技术评价,属于奇闻逸事,在这方面,她所认识的人里没有能出谢允之右者,便追问道:“顶尖高手是像北斗、四象那样的人吗?”

    谢允“嗯”了一声,眉心一扬道:“不——木小乔算,郑罗生不算,沈天枢算,仇天玑那样的恐怕就够不上。郑罗生位列四象之首,是因为他有一帮能打能杀的狗腿子,而且心机深沉,小花招层出不穷。这种人十分危险,一不留神就能要你的命,但你要说他是顶尖高手,恐怕不用说别人,四象中其他三个人就要嗤之以鼻。”

    谢允忽然又问道:“你也在找‘海天一色’吗?”

    周翡问道:“你为什么不肯回家去?”

    谢允依然在装蒜,好似全然没听见,站起来结了账,又催两个姑娘把剩下的杂面饼打包带走:“走吧,这穷乡僻壤的鬼地方实在不好投宿,咱们天黑之前怎么也得赶到衡阳。”

    谢允一点头,没表态。

    他手一松,任凭裂缝的旧笔杆摔在桌上,“啪”一声。

    此地依然地处边境,连年打仗,这大昭正统所辖的地界也没显出比北边太平到哪儿去,基本也是“村郭萧条,城对着夕阳道”。

    吴楚楚跟周翡对视了一眼,问道:“那殷沛知道吗?”

    周翡没料到给了钱还不算完,顿时好生发愁。

    她当时其实不知道纪云沉在搞什么名堂,也从没听说过“搜魂针”。

    谢允闷声笑了起来,周翡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周翡探头一看,见楼下还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客人,店小二却已经哈欠连天,给谢允端了一小壶混浊的米酒,便在一边懒洋洋地擦起桌子。唱曲说书的那对夫妻寂寞地坐在场中,女人的嗓子已经哑了,瞎男人拨弄着有些受潮的琴弦,琴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堂中,倒有些靡靡之音的凄艳意味。

    他们三个分明挤在一张不到三尺见方的小桌上,谁也没耳背。谢允和周翡却谁也不搭理谁,咳嗽一声都得让吴楚楚传话——亏得吴小姐脾气好。

    谢允用歪歪斜斜的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看不出真身的腌菜,说道:“这里还是靠近前线,地也不好种,是穷了点,要是往东边去,可没有这么寒酸,金陵的繁华和旧都比也不差什么——真不想去瞧瞧吗?”

    过了衡山再往南,便是南朝的地界了。

    民间艺人是一对连说带唱的中年夫妻,丈夫是瞎子,妻子声音甜美,唱的正好是“千岁忧”谢某某的《离恨楼》。唱完一圈,那妻子就端起一个托盘,在客人中间走一圈,她也不苦苦哀求讨人嫌,倘若有人给钱,就轻轻盈盈地冲人敛衽一礼。

    周翡不知不觉听进去了。

    杂面饼里什么都掺,喂马喂猪的东西一应俱全,就是没有“面”。这饼吃起来又干又硬,卡在嗓子眼里,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吴楚楚怕别人嫌她娇气,也没声张,吃一口便拿凉水往下冲一冲。她胃口本来就不大,这么一来,半块饼就能灌个水饱,显得十分省钱好养活。

    周翡一口米酒呛进了气管,咳了个死去活来。

    “他没逃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必能衣锦还乡,风风光光地娶到自己心爱的女孩。结果后来发现朝廷不用他顶天,也不用他立地,根本没把他当人。他只是个诱敌深入的活诱饵,死在那儿任务就完成了,于是他逃了。可惜一路险阻重重,逃回家乡,也没能见到他的女孩。”

    谢允笑道:“你还知道什么叫俸禄?”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