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老师们也有不少在鼓掌的, 还有些老师正凑近了说着什么。

    “那你一会儿上去出柜。”许川笑着推了他一把。

    “不要。”霍然说。

    “今天的菜好像也比平时好？”许川说。

    “巧克力啊，你刚啃的那速度松鼠都比不上你，不够啃吧？”寇忱说。

    “我是高二文1的江磊。”江磊吼了一嗓子。

    “林无隅，”霍然低头拆开雪糕包装袋，很利索地咔咔地把外面的巧克力壳儿都给啃掉了，“大方无隅的那个无隅。”

    不过这个安静的几乎凝固的氛围没有持续太久, 几秒钟之后，寇忱把手放到嘴边，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接着喊了一声：“牛逼！”

    “……有点儿怪。”寇忱说。

    霍然被他最后这句突然的转折逗笑了。

    “今天这顿必须炫一下了，”胡逸拿出手机对着每一个人的餐盘都拍了一遍，“我爸那个小情儿做的菜都不如我们学校的菜。”

    喊话还在继续。

    食堂里这会儿人挺多的，不少人都还在讨论着刚才的喊话活动，碰到上了天台的同学都还要竖个拇指或者多看几眼。

    霍然没说话，把手放到了寇忱肩上，手指一下下轻轻捏着。

    他迅速收回了手，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看：“是不是得去买饮料了？”

    “……你没事儿吧？”霍然也没绕圈子，直接问了。

    “你这心理素质不行啊，”魏超仁说，“人天台上直接出柜了都气定神闲的，你这连告白都不是，也紧张成这样。”

    指尖划过寇忱脖子上的皮肤时，他突然有些心慌。

    “那换人吧，换江磊！”许川笑着喊。

    霍然跟着一块儿笑了笑，转头又看了看寇忱。

    寇忱没再说话，叼着烟低头玩着手机。

    学神这话不仅震了学生，也惊了老师。

    “什么气氛。”霍然笑了笑。

    霍然跟在寇忱后面走了一段，到处都是学生，他也不好说什么，一直到离体育馆挺远了，四周已经没有人了，他才紧跑了几步，追到了寇忱身边。

    “给，”寇忱把自己的那根雪糕拆了包装袋递给他，“啃吧。”

    应该是想起了那个同学吧。

    “滚。”霍然和寇忱同时开口。

    “现在什么情况了啊？”徐知凡问，“每次问你都说没事儿了，现在你爸都炫小情儿做的菜了啊？”

    他立刻又转回头看了看寇忱。

    “不然是我吗？”寇忱啧了一声，胳膊一搂他肩，“走。”

    之前率先吹响的那声口哨, 那声喊出来的“牛逼”, 抢在了所有声音和态度之前，不仅仅是寇忱的性格就是如此，还是因为害怕会有另一种声音吧。

    还有些恐慌。

    “让我出柜的时候说不定也不紧张了，豁出去了，还紧张个屁。”江磊灌了口饮料。

    “……这话谁教的？”许川愣了愣，转头看着寇忱，“你教的？”

    不过林无隅无疑是这次活动里最让人震惊佩服的人，不少人也在讨论他的事儿。

    寇忱第一个跳出来表示支持，把所有有可能出现的嘲笑和不理解的声音都压了下去，起码在眼前, 在当下，学神听到和看到的，都是友好的宽容和支持。

    寇忱把手机放回兜里，收回了腿：“我去厕所。”

    一开始他并没有发现，只觉得寇忱有些恍惚，直到江磊站到栏杆边的时候，他才猛地发现，伍晓晨在天台上喊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听见。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也有些放空。

    “那这周末去你家吃面。”江磊马上说。

    学神去刷卡付好钱，转身走出小卖部的时候在寇忱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刚谢了。”

    学神这句话说完, 从房顶到树上再到地上站着的所有人都没了声音。

    平时搂着抱着甚至亲几下这种野蛮的接触，都没有让他有过现在这种感觉，只不过是指尖那么一点点细微的触碰，却突然慌得厉害。

    “也许以后我们毕业了，各奔东西，再也不会见面，”江磊对着天吼着，“但在我的记忆里，永远会有你十八岁这年最美的笑容！”

    “我操，我腿终于不抖了。”江磊说。

    “真没想到，”魏超仁一边用力鼓掌一边感慨, “高三都他妈牛人，这都敢说！牛逼！”

    “嗯，”许川点点头，拿出了自己的卡，“路过小卖部带点儿水吧，我请客。”

    “哦。”霍然笑了笑，继续给他捏着肩。

    霍然转头看了一眼老师那边。

    学神说完之后，转身离开了。

    “现在想想，如果当年我同学是在这里，在附中，是不是就不会连下跪都保护不了自己的秘密，是不是也可以对所有人喊出来，也会有人鼓掌，给他叫好，”寇忱说完想想又叹了口气，“算了，这个假设没屁用，丫成绩还不如我了，考不上重点高中。”

    霍然伸手在寇忱背上来回用力搓了搓。

    七人组今天全都排的三号窗，端着餐盘坐下的时候，每个人面前的菜都堆得满满的。

    虽然有些神奇，但寇忱无论要去干任何事，都会拽着他一块儿。

    江磊愣了愣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吸了一口气继续：“我想说——我很高兴认识你！你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性格最甜！笑起来最好看的女生！没有之一！”

    霍然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不过这个要讲话的同学是伍晓晨，文1的掌声立马又给她续上了。

    “没，”寇忱往前走，但没往厕所的方向，而是往几栋教学楼最尽头走过去，“我就是……突然想起我同学了，跟你说过的那个同学。”

    沉默着走到了尽头的围墙边，教学楼的侧面，除了大扫除平时基本不会有人来的角落里，寇忱停了下来，靠着墙，从兜里摸出了烟盒。

    “他叫什么？”寇忱小声问霍然。

    寇忱和霍然把一堆饮料给几个人分了，坐回了原处。

    “大方无隅，大器晚成什么的，我爸书房里有，”寇忱瞪着他，“是不是小瞧我了？”

    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吃点儿巧克力有助于他恢复平静。

    喊话活动进了两个小时，结束的时候大家都还意犹未尽，要没个时间限制，他们估计能喊到晚上，越到后面，敢上去的人就越多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样的勇气和自信，需要开路先锋。

    几个人一块儿停下了说话，都看着胡逸。

    “圆满！”寇忱在大家的笑声和掌声里打了个响指，把录好的视频发到了群里。

    三号窗的阿姨今天全程都在笑，每一个餐盘都打得满满的，也没抖勺。

    霍然一边鼓掌一边看着还撑着栏杆的学神, 他低着头, 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其实也不想抽，”寇忱点着了烟，夹在手指间，看着升起来的蓝色烟雾，“就是觉得应该配合一下气氛。”

    一直到寇忱的声音响起，他才像是从水底被人拉了上来，四周的所有声音一下都涌了出来，变得清晰却又繁杂。

    霍然还没走到体育馆就把这一大块巧克力都啃光了。

    “哎，”寇忱转过头，“你怎么来了，吓我一跳。”

    霍然突然想起了寇忱说过的那个同学, 跪着都没能求得老师放他一马的那个同学……

    寇忱过了一会儿才回头说了一句：“不客气。”

    一秒钟之后霍然就马上想到了寇忱，刚转头想看看寇忱的反应的时候，寇忱已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