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别别……”

    “别……”

    “不。”

    “许辉。”

    “没什么。”

    她带了伞，在背包里，可她懒得拿。

    不怪他拧不开水瓶，长长的手指一点力气都没有。

    “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白璐：“总不是你自己喝的。”

    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她做什么都觉得没力气。

    “真的没了，我来就是说这个的。”

    许辉定定地看着她。

    眼泪好像直接摔碎在她的心上。

    转身往回走，一半的时候许辉又说：“也别开灯……”

    “吃过了。”白璐问，“你呢。”

    许辉下意识地看她。

    “我使不上力，你帮我。”

    许辉低着头，两只手虚虚地握在一起。

    许辉自然不会放她走，他的力气又回来了。

    电影放完了，画面停在最后的谢谢观赏上。

    “没什么其他的了。”

    沉默再一次蔓延，许辉低着头。

    “我前两天回家了。”许辉低声说。

    白璐：“我今天留下，明天就会再留。”

    他之前也唤过她许多次，可她却敏感地察觉，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好，那你跟我道个歉，我就当没发生过……”

    北方下雪太平常，同学们对诗意的初雪一点感觉都没有，只顾闷头做题。

    电视上放着电影，沙发上隐约躺着人。

    静了很久，许辉松开手。

    “白璐……”

    许辉好像一块下一秒就要破碎的玻璃，点着头，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

    与许辉对视。

    “有……”

    “之前我跟阿河说过，他说我少爷命，在外面过不了。当时我否认了，可现在我真的有点没底……我从小没吃过什么苦，不管我家里怎么样，至少没在钱的事情上犯过愁。”

    “没什么？”

    许辉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白璐有点慌神，“什么？”

    白璐心神一晃，脸上神色不变，轻轻摇头。

    他嗓子哑得不像话，白璐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许辉。

    忽然想说一句别哭了。

    许辉没回答，又隔了一会，白璐看见许辉转过头，抬手招呼她。

    他似乎是认了。

    这样的黑将安静无限放大。

    她转身开门，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

    白璐靠在冰冷的铁门上，仰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许辉。

    “中午我过去。”

    白璐也低着头，两人肩并肩坐着，像两个小学生。

    “我只想了一个将来……白璐。”

    白璐背着书包往外走。

    却有一丝分心。

    她轻轻地看着他。

    她把他的异样归在回家的经历上。

    她看不清许辉的脸，可听声音，感觉他有点不对劲。

    白璐背起包，转身就走。

    白璐试图推开他，“那别人对你好不好？你是不是也知道？”

    白璐下颌缩紧，“你在说什么？”

    他们纠缠在门口，许辉按紧门，把她顶在中间。

    “那就留啊！”

    “不是你找的我，是‘我让你’找的我。”

    第一场雪留不住，落到地面就化了，路面上潮湿泥泞。

    许辉粗粗的呼吸落在她脸颊前，发丝颤动。

    许辉的头似乎更低了，“没有……”

    白璐拿过水，“你昨天到底干什么了。”拧开后重新递给他，许辉仰头喝了几口。

    许辉弯着背，“……是挺笨的。”

    入冬，到底有些冷，白璐抬手臂，抱住自己。

    白璐手在窗帘上一拨，许辉像个见不了光的地鼠一样，猫着头，小声说：

    周日的上午，雪就开始下了，天灰蒙蒙的，云层密集，见不到太阳。

    “就这么说吧……”

    距离太近了。

    “你跟我一起么。”

    过了马路，走进小巷，白璐来到许辉家。

    两手握着，两三次都没有拧开。

    白璐手停下，又把窗帘盖紧了。

    她渐渐适应了黑暗，也看清了黑暗里静静坐着的许辉。

    “我……”

    许辉慢慢从沙发里站起身。

    白璐的呼吸也快了。

    虽然很低，可白璐也听出来，他的嗓子哑了。

    许辉还指着她，他憔悴的脸更为清晰。“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还不够？”

    许辉忽然嘶哑大吼，“你他妈给我道个歉——！你之前不是很会说对不起么！怎么现在不会了！？怎么该说的时候就不说了！”

    白璐走到窗户边，手搭在窗帘上，就要拉开。

    许辉上下唇互碰，连番几次。

    他哭了太多，眼睛肿得通红。

    媒体近年一直报道环境问题，唠唠叨叨地说着温室效应，全球变暖。

    “怎样？”许辉指着白璐，声音提高时，哑了的嗓子更明显了。

    “钱我给你，你愿意用在谁身上就用在谁身上。你肯定是要上大学的，我去你的城市。”

    “我不管！”许辉有点歇斯底里，“你是我找的，我找的！别人我不管，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他妈就算对他们再差，你先想的也应该是我！”

    可今年的初雪却比往年都要早。

    “你不能这样。”

    静了几秒，白璐又开口：“没什么……”

    我全都留在这里。

    白璐甩开许辉的手，站了起来。

    许辉不说话。

    他双手用力，呼吸也变重了。

    “嗯？……白璐？”

    他又变得软弱了。

    白璐：“去哪。”

    一个字——

    许辉忽然冷笑一声，“你要替朋友报复我，至少也要看到成效再走。”

    “是这次没赢，还是一直都没赢过？”

    许辉咬牙：“不行。”

    “我爸刚给我打完电话……你至少别在今天……”

    她明白了他不开灯，不拉窗帘的原因。

    “一直都没有。”许辉喃喃地说，“一次都没赢过……赢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