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机

    杜燕绥心想，他怎么可能去评价这句话。顺势把话题扯到了岑三娘身上，叹了口气道：“从前觉得三娘可怜。父母双亡，寄人蓠下。长到十三岁，外祖父也不闻不问。如今生了儿子，倒变了性子。可见女人还是未娶时听话柔顺。娶回家，就露出彪悍的面容。我把爵位弃了，连藏鞋底的银票都被她搜罗了去。”

    高宗一笑之下，再不提朝堂之事。和杜燕绥说起西域风情来。

    “无事，大概皇上想要个交待吧。”杜燕绥笑道，“老刘头，去安排晚饭吧。来了十几号人，都走得累了。晚上多烧点热水。”

    意思是她根本不怕自己说的是妄语？

    听到破绽百出的托辞，高宗倒是笑了。他有些惭愧，疑心未褪：“就这样为朕考虑，连一品国公爵都弃了？你舍得自小习得的兵法？”

    就像从前在太液池边散步，又像在宫中马场，相同之处都是地方极为宽敞，不怕说话被人听到。

    “皇上侯您多时了。”内侍催促着杜燕绥，在台下停住了脚步。

    武后暗想，如果岑三娘答不好，就休怪她无情。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收了她的人情不还，就由不得她心狠。

    这个念头骤然从武氏心里升起。

    内侍和女官早侯在了门前，见到杜燕绥夫妇就迎了过去。

    岑三娘叹道：“娘娘，妾本身就是个没有见识的妇人。儿子才生下来就分开。他能活着回来，妾别无所求。趁着从前攒下来几万两银子，吃喝不愁。去南方找个温暖的地方给他养病，把儿子带大。这就是妾全部的生活了。”

    “娘娘，我与燕绥不过是去南方找个温暖所在。您随时都能找到我们的。”岑三娘柔声说道。

    这厢岑三娘被轿子抬到了清凉台的毗卢阁。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滕王。他是个看似无情却多情的人。就像当初他对自己。不在乎她是先帝的才人，不在乎从感业寺救走她会担什么罪责。连声喜欢都不肯说，却义无反顾的对她。

    “放心吧。”岑三娘想到袖中装着玉佩的荷包，有些不安。

    杜燕绥扶岑三娘下了马车，低声叮嘱道：“滕王由留孩子的事，估计皇后心里清楚。你照实说就是了。”

    馒头和他爷爷去了厨房。

    出了白马寺，岑三娘上了马车。杜燕绥也不骑马，一溜烟跟着挤了进来。

    看守祖坟的人看到宗族的人渐渐散去，又有两辆马车驶来停在了门口。他正要寻问是什么人来祭祀老太太。邹雄杰令小厮送来了两坛酒一封银，温和的说道：“是原来国公府的二姑娘，想求个清静。老丈行个方便可好？”

    目送着岑三娘进了小轿，由女官陪着走了，杜燕绥这才让内侍引了他进寺。

    武后想到滕王一饮而尽的酒。原先想杀他让皇帝满意。形势发展的比她料想的还要好。且，留着吧。

    高宗收权的时候大肆打压老臣，提拨的寒门官员。武后代表的正是出身低的寒门官员。皇帝要想废后只能再去倚靠老臣，已经被提拔的寒门官员哪里会再让世家崛起打压自己。保皇后是大势所趋。高宗废不了武氏。经此一事更会让武氏的声势大增。

    “冷汗都出来了。”

    白马寺外围由当地折冲府府兵守护，三重山门里面则由羽林军和千牛卫执岗。身着甲胄的士兵与飘扬的旌旗给古刹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有事做，总比呆呆的对着她强。岑三娘有点高兴这样的安排，挽袖洗手，取茶烤了。

    帝后驾临洛阳。自己前脚到，帖子就送了来。杜燕绥揉了揉眉心，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笑声，决定迟些再告诉岑三娘。

    “此处乃白马寺六景之一。建筑华美，本宫甚为喜爱。”武后缓缓开口赞道。

    “本宫给你的那块玉佩，你还没有用。本宫冒着风险出手帮了你的忙。你这一走，用什么来报答本宫？”武后将了岑三娘一军。

    岑三娘伸出胳膊，武后一把抓住了。感觉像条蛇缠了上来似的，岑三娘差点甩开。

    当日武后赠玉佩，是盼着杜燕绥能为她所用。如今两人放弃爵位宗族，倒是合了皇帝的意。不知道武后会不会恼怒。

    焚经台四周站满了随驾的内侍和宫女，以及一队千牛卫。正中搭了座白色的帐蓬，四周卷起，远远就能瞧见案几旁坐着的穿明黄服饰的高宗。

    清凉台是青砖筑就的高台，登高望远，秋风吹荡，颇有几分秋高气爽的味道。进了正殿，看到武后正在拜毗卢遮那佛像。岑三娘躬身站着。

    “吓得我出一背的冷汗！”

    果然是想对付武后。杜燕绥惊奇的看着高宗：“遗诏？先帝给我的遗命就是盯着滕王。”他苦笑道，“如果不是意外见到那枝钗，设计找到冯忠的老巢，立下功劳。臣现在还在滕王身边做侍卫呢。”

    可是原本杜燕绥回朝，能为自己夺得军权，成为臂助。如今却撒手走之，实在让她气不过先前所费的心血。

    岑三娘摇头：“也没说什么。我还把滕王的人情还了。只要他不想谋反，估计皇后不会想着杀他。”

    杜燕绥不再问了，握了她的手笑道：“咱们可以回长安了。”

    得了酒和银子的老丈认得他，看了眼另一辆马车，叹了口气，摇头进了屋。

    “陪本宫看看。”武后把手递给了岑三娘。

    茶香与佛香悠悠，武后的思绪飘散开去。想着滕王一饮而尽自己赐的酒，有点心安，又有点失落。如果是从前，她不需这样试探。不需要他表白什么，她就知道，他一定会站在自己身边帮她。酒是探出了滕王的意思。他不会帮皇帝来对付自己。可也绝了自己和他之间最后那丝情分。

    武后凤目微扬：“天机？”

    大雪纷扬落下，杜老夫人下葬杜氏祖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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