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酒泉（二）

sp;  再往下看去——李广部四千骑出右北平数百里，因张骞部未能按时出塞，被左贤王四万骑包围。李广以圆阵对外防御，死伤过半。激战二日后，张骞部赶到，左贤王部被击退。

    她看着手背，看着流逝的光阴。

    赵破奴直摇头道：“我看还是找个小木匙，一点一点喂进去比较妥当。”

    “没用，他牙咬得紧着呢，压根就不喝。”阿曼道。

    紧跟在其后的赵破奴帮忙扶住霍去病，两人将他扶到榻上，重新卸甲更衣，给伤口换药，一阵忙乱之后总算将伤口处理妥当。

    汉军原地驻扎。

    “那你来学一个！”阿曼放下碗，不服气道。

    然后，她坐下来，侧耳听着帐外的动静，试着让自己静静等待。

    只是极简单的一个动作，平日里看过将军无数次翻身上马，而这次，子青的心差点自胸腔跳出来。饶得是看见将军稳稳端坐在马背上，但她仍能从他微微颦起的眉间感觉到些许他当下正在忍受的痛楚。

    马嘶、人声、虫鸣、鸟叫……外间纷纷扰扰，千百种各式各样的声音，却无一种是她心中所想的。

    阿曼耸肩。

    “灌啊！”阿曼理所当然道，上前推开赵破奴，“我来灌！”

    霍去病缓缓睁开双目，待适应了帐内的幽暗，慢慢看清了靠在榻边的子青。

    将药碗放在案上，阿曼满不在乎道：“不过中了一箭而已，小事，你何必如此担心。开春那会儿你受的伤，那才叫真正吓人，我见着你的时候，就剩下半口气了……”

    再看一眼已驰远的将军，子青迅速返身回帐中，有条不紊地准备好箭创药，干净布条，清水等等物件。

    月光下，少年似在出着神，安静地像一个剪影。

    她担忧更甚。

    赵破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子青轻轻摩挲着竹牍，借着微弱的月光，上面李广二字最先映入她的眼中。

    霍去病没有出声唤她，仍像熟睡那般一动不动地躺着，静静地望着她。不知怎的，往昔的一幕一幕在他脑中缓缓掠过，异常清晰……

    霍去病碰上了公孙敖，而李广碰上张骞，两相比较，李广的运气差了些。

    赵破奴见此战报，松了口气，虽然李广部不甚顺利，但总算是击退了左贤王部，很好地策应了霍去病。至此以后，漠南一线，匈奴人已不足为患。

    压根就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子青皱着眉头，径自怔怔出神。

    “将军乖，快喝药。”他的语气分外慈祥。

    赵破奴看着子青赞叹，转而若有所思，端起药碗放到霍去病唇边。

    在军中多时，耳闻眼见，她的周遭想着要一战成名光宗耀祖者并不乏少数，一仗又一仗打下来，这些人或者埋在黄沙之中，或身体残破归乡。与他们相比，李广无疑算是运气好的。

    张骞与公孙敖在军事上半斤八两，很符合霍去病的评价：说他们不会打仗，冤枉；说他们很会打仗，胡扯。

    对于主人的病况，玄马似懂非懂，乖巧而温顺，拿头去轻轻挨了下霍去病的手背。一手搭在马背上，顺手抚摸了两下玄马，他摒气翻身上马。

    子青颔首，表示明白。

    蹴鞠场中，飞扬脱跳，少年春柳绽芽般的笑颜；

    赵破奴看看霍去病的状况：“将军这会儿已经昏过去了，怎么喝药。”

    暴雨如注，少年手腕轻抖，铩尖顺着长戟一路划下，溅出细线般的火光；

    帐帘被掀开，霍去病出现在她面前，之前强作出来的轻松笑意尚未自从面上褪去，看见子青，精神骤然松懈下来，所有气力皆抽身离去，一声未吭，栽倒在她身上。

    不理会两人吵吵嚷嚷，子青默默端起碗，坐到霍去病身畔，低低道：“将军，我是子青，这是解毒的药，你喝了吧。”

    他悄无声息地掀帘进帐，帐内未点灯，月光自天顶洒落，柔和地映照着。守在榻边照看霍去病的子青抬头，投来探询的目光。

    执念的尽头是什么？无人知晓。

    “阿曼……”在旁良久未说话的子青突然问道，“以前我昏迷那会儿，你是怎么让我喝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