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离别苦（一）

道：“我爹爹说，要紧的是眼前的事情，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无须多想。”

    子青抬眼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终还是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风自河面上吹过来，带着河水的腥味，让人不甚舒服。

    “我在信牍中已经告诉他了，”子青声音很低，“我不想再瞒他，我欠他太多。”

    “那你们坐稳了！”

    阿曼在车内听见，冷冷一笑，伸手自卫少儿所赠的钱两中摸出一锭金饼，捅了捅子青：“把这个给他，再告诉他，到了渡口还有一锭。”

    卫少儿愣了楞，倒是没想到这姑娘不光收了钱两，而且居然还想再要一辆马车，看来果真是贪婪之人。

    卫少儿看着眼前的子青，犹豫着要不要相信她……

    子青又道：“只是车夫得将我们送至渡口之后才可折返，不知府中可否方便？”

    “不不不，颠些倒不碍事，只是一定要快！”子青忙道。

    船篙一撑，小船缓缓滑进河道。

    水波荡漾开来，船儿翩然若叶，与岸边渐行渐远。

    阿曼的手牢牢抓住她，头深低着，半晌，似乎才下定决心，深吸口气朝她道：“青儿，你随马车一同回去，我想霍将军在等你。”

    “青儿……”

    怀中金饼沉甸甸地坠着，极有分量，想到到了渡口还能再有一锭金饼，车夫精神大振，马鞭刷刷刷在空中连打几个空响。马车在小路上横冲直窜，子青与阿曼面带苦笑，随着马车上下颠簸不止。

    “是。”

    让车夫把他们送到渡口，等于是派了个人监视他们，只要车夫回来禀报，便可知他们究竟有没有离开。卫少儿暗忖片刻，便点头允了，命管事按子青所说去备下马车。

    自她眼中看出轻蔑之意，子青勉强陪笑，头一低，未再说话。

    骤然间，马车剧烈颠簸了一下，子青迅速回过神来，匕首自袖中抖落在手，将车幔撩开一条小缝，问车夫道：“何事？”

    “嗯，好。”

    “我有分寸。”子青轻轻拨开他的手，朝他摇摇头，示意他莫要管此事。而后转向卫少儿道，“夫人，我们还需要一辆马车，不必华丽，寻常就好，只是四面都要有车幔，方便阿曼养伤。”

    阿曼岂会不知她心中所思，自是不要她为自己而难堪，开口便回绝道：“夫人好意心领，这些钱两我们不能……”

    那车夫本道他二人穷酸，此行定无甚油水，着实没料到他们出手这般阔绰，立时换了一副脸面，连连笑道：“我尽量行得慢些便是，不至于颠得太厉害。”

    “多谢夫人。”

    子青打断他的话，抢在前头接了钱两，头低垂着，指节微微泛白。

    “阿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子青低头，似乎踌躇着该如何将此事说明白，“我与将军虽有情义，但今生今世也只能到此为止，相守倒不如相忘于江湖，我心里明白得很。即便我不去楼兰，我也不会再回长安。”

    “两位有急事？”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卫少儿故作风轻云淡，仪态万方地对着她笑了笑。

    待上了马车，阿曼直直望了子青半晌，见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发怔，又是心疼又是恼怒道：“你何苦为了我受这份委屈，没她这些钱两，难道我就回不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