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槿傻傻地抬起脑袋,呆滞地看着独孤郗徽遮掩不住的笑脸,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虽是慢半拍,也反应过来了,自己被耍了!她恼怒地盯着独孤郗徽,脸憋得通红。
独孤郗徽见訾槿如此反应,本来含笑的脸,慢慢地阴郁了下来。待到饭菜上来时,訾槿立即夹了很多菜放在自己的碗中,头也不抬一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淮阴城内,一栋普通的民宅内,西乐身着朴素的贫民男装,神色不安地在大堂内踱来踱去,时不时地朝外张望着。
胸口依然钝疼的訾槿,脸色有点苍白,头发散乱地坐在饭桌前,蹙眉望着这一桌子饭菜,以前是被逼药,如今倒好成了逼饭!为啥如此的命苦?到哪也逃不过被人逼迫的下场?
瞬间,訾槿僵在原地,昏黄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是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
訾槿明显的躲避,让独孤郗徽心情异样的烦乱。他不知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憋闷之下,带着楼烁离开了庄园。
“牛郎自幼父母双亡,只留他一栋草房和一头老牛……一日,在碧莲湖边与偷下凡间的织女一见钟情……两人成亲后,男耕女织相亲相爱。……不想却被王母得知后,发下了雷霆之怒,派天兵天要将织女押回了天庭。牛郎见爱妻被掠,自是惊怒交加,抱着两个孩儿,手持织女的神簪追了过去。王母适时地驾云而至,她拔下自己头上的神簪,轻轻地往牛郎与织女的中间一划。霎时间,一条天河波涛滚滚地横在了织女和牛郎之间,从此后再无法横越了。
旁边落下一片过早凋零的绿叶,不知谁的一滴泪珠,悄然滑落。
“什么?!”西乐愣愣地看向訾槿,良久后才回过神,不确定地问道,“真的?”
独孤郗徽眸中的迷雾更深了,他的嘴角勾起一丝近似恍惚的微笑。
訾槿脸上的笑容并不真切,笑的不知所谓,笑的那般刻意,独孤郗徽琥珀般的眼眸闪过一丝担忧,他坐起身来,想拉起訾槿。
独孤郗徽顺着她的手望去:“牛郎?织女?”
訾槿拉住西乐的衣襟:“西乐……算了吧,烬阳公子和你并无大仇怨,莫要为此结下不解之仇。”
西乐脸上露出比往昔更要妩媚的笑容:“去将那三张人皮面具取来,本……宫亲自去给小哑巴治病,顺便会会独孤郗徽。”
楼烁抬眸看了一眼独孤郗徽的背影,继续道:“如此,属下便让下人们撤了晚膳。”
“念槿!”独孤郗徽大声回道,而后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
“让他进来吧。”独孤郗徽掩住嘴角的笑意,回道。
西乐玩着手上稍长的指甲,不经意地抬眼扫了锦御一眼,又看向窗外。
“主子莫要担心,据探子报来,她似乎是同独孤郗徽一起……饮了酒,才会引发了身上的内伤。”
“哈哈哈哈……哈哈哈……”独孤郗徽看出了訾槿的疑惑,终是忍不住大笑出声,“逗死孤……真的逗死人了!楼烁……你可见过如此狰狞的笑脸?!哈哈哈……哈哈!”独孤郗徽嫌笑得不过瘾,竟然拍起了桌子,捧腹大笑起来。
妇人轻轻地抚摸着訾槿的脸,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知道你不喜欢这,你乖一点,再等上三日,我便来接你。”
“嗯。”
独孤郗徽被訾槿吃得死死的,心中自是不甘。他吞了那根青菜后,直勾勾地盯着訾槿。訾槿被那目光盯得头皮发麻,抬眸察看,正好对上独孤郗徽琥珀色仿如小狐狸那般无辜的眸子,顿时晕眩不已。
锦御垂下眼幕,一脸的自责,他深知自己犯了主子最大的忌讳。
许是独孤郗徽坐得太直,一直安顺地趴在他怀中的訾槿,呼吸慢慢急促起来,脸上露出不适的神色。独孤郗徽大惊之下,反射性地靠了回来,手不自觉地抚着訾槿的背,动作如此娴熟,怕是这一夜都是如此过来的。果然,不一会訾槿安生了许多。
独孤郗徽怔怔地抚过脸上的桃花,琥珀般晶莹剔透的眸仁,波光一片。他侧脸看向訾槿,痴痴地问道:“好看吗?”
西乐缓缓地靠回椅子上,脸上露出一丝不明的笑容:“为了哥的日后,我养了青烟五年。自鱼落出现后,本以为这养了五年的棋子算是废了,未曾想却会用在独孤郗徽身上,呵呵……有些事……必定是注定的。”说最后一句话时,西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
訾槿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容,低下头去附在独孤郗徽的耳边,柔声道:“送你件礼物,可好?”
“不出三日吗?……她对……来说,真有那么重要吗?”独孤郗徽眼眸,视线并未离开訾槿的睡脸,眸中却浮现,前所未有的迷茫。
独孤郗徽猛地起身,怒目瞪着妇人装扮的西乐良久,似是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呵……你家主子纵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鱼死网破。若她本人不愿前来,司寇郇翔定不会逼她。既然她来了,你主子更是不敢动她。你家主子可是自小怕兄长怕得厉害,你大可不用威胁我,只要我等到我想要的人,自是会善待你家姑娘,若等不到……我也是非常期待……鱼,死网破。”
訾槿嘴角沁着贼贼的笑容,乖顺地窝在西乐的肩头,仿佛无数次向鱼落撒娇那般。訾槿终于知道撒娇这套,不光能将鱼落吃得死死的,就连阴晴不定的西乐也能顷刻间搞定,心中顿时愉悦异常。
“传说,每年的七月七日,若是人们在葡萄架下葡萄藤中静心聆听,隐约能听到仙乐奏鸣和织女和牛郎情话。”
独孤郗徽嘴角扬起一抹胜利的笑容,眼眸柔和,酒窝微显,心情愉悦地用膳之。
訾槿看着眼前妇人装扮的西乐,微微地红了眼眶,撒娇地将头埋进了她的肩窝:“西乐,胸口……好疼。”
“即便是派他人去,独孤郗徽也知道是我们的人,但以他对我的了解,定是料不到……我会为了小哑巴涉如此大险。此时我正好去看看我的小哑巴,多日不见倒是特别想她了。”西乐微微一笑,温声说道,仿若一个普通的女子想念自己的情郎那般甜蜜。
楼烁尴尬地退后两步,低下头道:“果然有人,自动上门请医。”
那妇人似是看出了独孤郗徽的为难,大胆地上前两步,扶住了訾槿:“还请公子到外间,稍等片刻。”
独孤郗徽见那妇人入内,抱住訾槿轻轻地坐直了身子,双眸闪过一丝寒光,低声道:“你家主子可有告诉好你,到底该如何医治?”
西乐微微垂头:“我家姑娘自儿时体弱非常,靠着大量珍贵药材才得以续命,自是没受过一丝一毫的创伤。公子那时下手,少说用了三成的功力,若放在一般人身上自是无事,但这区区三成功力却伤了我家姑娘的内脏。还望公子记住与我家主子的约定,善待我家姑娘。”话语之间特别强调了“我家”两字。
独孤郗徽心情愉悦,将碗中的饭吃完,方才朝门外走去。他嘴角含笑,脸上一对好看的酒窝若隐若现,远远地便看到訾槿一个人,脸色阴郁地坐在长廊的石凳上。他故意发出脚步声,走近后朝訾槿身旁,倚着角栏斜身坐了下来:“生气了?”声音异常柔和。
西乐想收回手,但看訾槿蹙着眉头,一脸疼痛的模样,终是不忍,暗自用内力轻揉着訾槿的心口:“你放心,这仇我定会给你报。”西乐说话间猛地一用力,不小心碰到一处柔软,似是想起了什么,腾然松了手,低下头去狠声道,“你以为我是鱼落吗?别以为这样,我就可以原谅你!三日后,等我来接你!”
独孤郗徽琥珀色的眼眸被一片水雾遮住,恍惚地轻点了下头。
訾槿猛地一哆嗦,连忙把鱼肉放进了嘴里,嚼也未嚼,生生地吞了进去,不甘之余暗暗咬牙。
良久后,独孤郗徽依然未等到訾槿的答复。他的手僵硬在脸上,眼底闪过一丝不安:“不……不好看吗?”
訾槿微笑着给独孤郗徽系好披风:“冷也不知道说。”语气之中有一丝责怪和一丝纵容。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此时的口气是那样的亲昵和自然。
独孤郗徽看出訾槿真的生气,忍住笑,学訾槿那般,故作忙碌地拿起箸优雅地吃着碗中的饭。
訾槿执起方才放在一旁的巴掌大的小盘子,拿起最细的毛笔,坐到独孤郗徽身边,将他的脸调整好,一点点的描绘着。那笔尖柔弱得仿若最细致的羽毛,一点点地拨乱了独孤郗徽的心湖。他注视着訾槿认真的侧脸,微醉在这最美的春夜中。
独孤郗徽躺在原处双眸紧闭,嘴角上扬,那对飘忽不定的酒窝若隐若现。
待西乐走后,楼烁俯下身问道:“可需我派人跟上?”
独孤郗徽悠然地夹起一大块鱼肉,放进了訾槿的碗中,訾槿偷眼望去,独孤郗徽又露出那祸国殃民的笑容。
訾槿察觉了他的意图,带滚带爬地起了身,跌跌撞撞地朝远处跑去。
訾槿似是感到妇人的怒气,讨好般地在妇人颈窝蹭了蹭。
独孤郗徽愣愣地看着被訾槿拉住的手,本是逾越的动作,他却一点也不感到突兀。
訾槿的心微微痛着,莫名痛着,为何对他……总是这般地……在意怜惜?
锦御猛地抬头,惊异地望向西乐。
訾槿抬了抬眼皮,看到独孤郗徽一脸阴沉地坐到自己的身边,立即拿起手边的箸,快速地摇了摇头,佯装忙碌地扒着碗中的白饭。
独孤郗徽似是松了一口气,缓缓地躺在湖边的草地上,仰望朗朗星空。
“牛郎织女和他们的孩子们,日日夜夜地哭泣,哭到声嘶力竭,哭到肝胆俱碎,终是感动了王母。但天规难背,她也只是同意让牛郎和孩子们留在天上,每年七月七日,让他们相会一次。
独孤郗徽优雅地将青菜扒到碗的一旁,继续吃着饭和鱼肉。
“最多三日。”
楼烁上前一步,接过瓷瓶:“来人,送夫人。”
锦御神色凝重地闪身进屋,西乐快步迎上:“到底如何?”
独孤郗徽痴傻地凝视着訾槿的笑容,毫不犹豫地吃下了訾槿给的菜根,嚼了半晌咽下后,突然“噗哧”笑出了声音。
独孤郗徽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目光闪烁看向一边:“当初买宅子时便是这般模样。”
锦御不明所以地随着西乐的目光朝窗外望去:“此时已是春末。”
楼烁依言打开瓶子,回道:“三粒。”
静静的湖面上错落着各种姿态的荷叶,月色的华光静静地洒在湖面上,缭绕出层层的光辉。訾槿虽不知这片荷花湖的名字,但是心底觉得今日的湖色却是更美了。她拉过独孤郗徽,两人俯身对着水面。
楼烁偷偷地观察着独孤郗徽的一举一动,不声不响地低下头去。
独孤郗徽坐在原处,望着訾槿安逸的睡颜:“不必管她了,看看瓶中有几颗药丸。”
纵然是心有不甘万般委曲,如今人在屋檐下,訾槿惟有恨恨地撇撇嘴,心中骂道:小人!
独孤郗徽维持原来的动作,露出一抹早知如此的笑容:“比我想象的要早得多,真是沉不住气啊。”口气似是责怪,似是得逞。
春末的夜晚薄凉得让人寂寥,独孤郗徽抱着双膝坐在湖边的草丛中,望着湖中的荷叶,满眸的向往与期待。他嘴角泛起一丝飘忽的笑容,眼眸是一片迷离的水雾,远远看去仿如迷路人间的仙人。
独孤郗徽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个勾魂夺魄的淡笑。
楼烁垂下脸去,双肩抖动,显然是憋笑憋的。
“呵……好理由,此时是春季吧?”西乐突然看向窗外问道。
西乐神色一冷,微微地敛下眼眸:“那时你为了救他,对我如此决绝,如今还敢在我面前说胸口疼。”
“娘子……”微风擦过木槿树,发出沙沙的声音,不知是谁……叹息了一声。
独孤郗徽侧过脸去:“不好看。”
“西……乐……”訾槿的声音沙哑,微微地睁开眼看向妇人。
“鱼落在月国之时,为人低调异常,很少有人见过她,随你回皇城时,更是一路戴着面纱,而且……独孤郗徽怕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西乐笑容不减,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
独孤郗徽终是忍不住“噗哧”笑出声音来。
“我家乡有个千古流传的故事,你要不要听?”訾槿侧过脸,看向独孤郗徽。
那丝不安虽是一闪而过,但并未逃过訾槿的眼,她歪头一笑:“好看,很好看。”
独孤郗徽脸上的笑,竟比那华美的月光还要柔和三分,他侧脸看了訾槿一眼,顺着訾槿的手朝水中的倒影望去。
只见独孤郗徽脸色一变,似是要起身,又怕訾槿就此跌倒床上,眼底出现一丝焦虑和一丝烦恼。
静寂,窒息的静寂。
“说。”
锦御上前一步道:“主子大可宽心,未等到他想要的人,他必定不敢轻举妄动。”
“她脉搏异于常人,无一人看出她的伤势。”锦御低下头回道。
楼烁面带喜色,匆匆地进门,抬眸间看到,独孤郗徽嘴角含笑双目紧闭,不适地靠在床头。他单手压住被角护着趴在自己胸口的訾槿,以防她滑下去,另一只手与訾槿的手十指相扣。
“会。”
良久后,西乐回过神来,抬手迅速地点住了訾槿的睡穴,静静地看了她的睡颜好一会,才轻轻地将她放平床上,掖好被子,站了起来,大声道:“公子请进来了吧。”
楼烁垂着头回道:“小姐似是不大有精神,说胸口疼……”
独孤郗徽感到身旁的人的离去,突然有种想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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