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羽衣（九）

卷起，然后凋敝飘落。落下来的枯叶未触及地面就化作飞灰，被风带向每一处。

    所有人再向梧桐树看去时，它已经没了任何生气，干枯的枝桠与树干像是被虫蛀朽了一样，似乎轻轻一碰，便会垮掉。

    这样想着，她呼出口气，看着天色，也到了下午，便迈步打算去市场上折腾点食材回去。她思来想去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学会了做饭后，叶抚就打死也不愿意进厨房了，明明他做的饭菜更加好吃，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晃一晃也就过去了。

    而这一位，对白薇而言，很不普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白薇除了莫芊芊以外，唯一的朋友。

    白薇知道，那些人里混杂着不少的砍树人。梧桐树也并非是焕发新生，更像是灯火将近的回光返照，抽出了残余在体内的全部生机。而这，似乎是人有意而为之，有意榨干它所有的生机与新生的希望。她想，或许，这是黑石城最后一次大幕了，或许，这里存在着的一切，都将迎来一个最终结局，而有资格决定结局的……

    看一眼梧桐街另一个尽头，那是三味书屋的方向。然后，她回头，朝着梧桐树走去，脚步渐渐从轻巧变得沉重。她撑着伞，走进不算密集也不算稀疏的人群，静静地看着梧桐树，也没有想什么，就是单纯地看着，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砍树人。

    随后，所有人觉得，梧桐树大概真的死了吧。

    白薇把黑石城走了个遍，感受得处处不剩，都没发现哪里有棵桂树。这让她摸不着头脑，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问叶抚。本来她是打算只靠自己处理好这件事的，但对有着三味书屋的黑石城还是有些感情，不想那么马虎大意，若是因为自己的失误，错误估计了什么，导致了不好的结局，那可难受极了。

    思绪掠过后，她回过神来，收了伞，缓步向着梧桐树走去。一步一步，从所有人视线之外，走进所有人视线之内。目光，全都落在白薇身上，她似乎有着某种致命的吸引力，那绝非是容貌带来的，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压迫感。好似，所有人在她面前，都只是会动的生命，不再具有独一性，只是芸芸众生的一员，变得黯淡无光。

    顽童心欢喜，爬树摘叶了。

    她细声念叨，“好好休息吧，留个新生的希望。”

    甄云韶进了黑石城后，同其他人一样，到处打量了一番，随后任何挑了个方向，迈开步伐。白薇远远跟在其后，以她的本事，想不让甄云韶发现很轻松。

    她指尖泛起柔和的绿光。

    “梧桐街很长，梧桐树很老。

    感受着地下阵法蠢蠢欲动的阵灵，白薇将目光投向远处的一群熟悉孩童。

    现在，她需要弄明白，守林人到底想牺牲黑石城换取什么利益，然后她才好决定以什么样的角色和方式进入局势之中。她还是不想黑石城被破坏的，毕竟，三味书屋在这里。她记得叶抚去年同她说过，黑石城本是一座普通的城池，而守林人之所以选在在黑石城开大幕，是为了一棵桂树。

    雾气里，渐渐印出一道身影来，从身段打扮看，是名游历江湖的女子。待她走出雾气，进了城门，便能清晰看到她手腕间砍树人的印记，这代表着她也是来这里寻找机缘的。

    甄云韶。白薇在明安城同她相识，她们之间相处并不久，但偏偏在某种程度上建立起了友谊。只是，自离开明安城后，她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过了一会儿，甄云韶再次驻足观望。她的面前，是李记火锅。

    阳光穿过细碎的雪，也变得细碎起来，很清淡，没有什么暖意，反倒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感。这大抵是秋天最后的太阳了。

    梧桐街很长，梧桐街很老。

    正走着，忽然她感知到一道十分熟悉的气息，然后，她猛地回头，朝着某一处看去。

    而白薇，继续撑着伞，在黑石城的每一个地方走过。

    白薇在远处，看到甄云韶眼中泛起惊喜的光芒，然后看着她欢快地进了火锅店。

    “三月……”

    老了的梧桐树簌簌抖动起来，半树细芽迅速膨胀，不到三个呼吸，尽数张开结成绿油油一片。满树的绿叶张开，让这条街的尽头蒙上巨大的阴影，阴影覆盖了所有人。梧桐树倾泄出磅礴的生命力，绿茵茵的气息直让这一处风雪都消散。

    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她随手抓来一朵细雪，对着细雪说，“我要晚些回去，晚饭你自己想办法。”然后轻轻一吹，细雪飞向远方。

    离上一次大幕才过去了一年时间，如今守林人再开黑石城大幕，原因无非一个，即黑石城已经失去了可持续培养的价值，守林人要牺牲黑石城，换取更大的利益。

    他们走掉了，没有任何一个人念起让梧桐树死去的白薇，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