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菊花谢（下）

    过了年到正月十五，是京城里贵妇淑媛一年里最高兴的日子，争奇斗艳也尽在此时。因着这十五日里，京城里大街小巷都挂满了花灯，也是女人们正经能出门的日子。

    太夫人点了点头，显得比较满意。

    初九那天，六姑娘和九姑娘来约楚涟漪去逛灯会，同去的还有五姑娘和十姑娘以及柳茜雪和其他几个姑娘。

    楚涟漪这才抬起头困惑地盯着太夫人。

    暗香伺候楚涟漪披了件孔雀羽织金点翠大氅，带了素白轻纱帷帽，又将一个掐丝珐琅铜手炉里新添了碳，放入楚涟漪的手中，一行人这才出垂花门，到宅邸门口的影壁前登上马车。

    楚涟漪去后，那桩婚事再没被提过，她便知道多半父亲那边是拒绝了。

    她心病去了一大块后，吃饭也香了，人精神了许多，年节将近，师傅都放了假，姊妹之间来往得更加密切了，这个年节算是母亲走后，楚涟漪过得最闹热的年了，除夕祭祖，守岁也不再寂寞，到底还是人多才热闹有趣。

    其实太夫人也只是被往日的恩怨迷住了眼睛，直到楚涟漪出了事儿她才醒悟过来。如果不是当年她放着大房不理不问，碗丫头也不可能那么小小年纪就要出来撑起整个家。这些年大房被她管理得紧紧有条，太夫人也是看在眼里的，知道她是个能干人儿。

    街上有击丸蹴鞠的，有踏索登竿的，有走绳的，有耍猴的，有吞剑的，有吐火的，还有能人异士能使唤蜂蝶，指挥蚂蚁的，看得人眼珠子都不够转了。

    陆续地，六姑娘“巧遇”了新点的翰林官。其他姑娘相携去瑞宝斋选首饰去了，柳茜雪带着丫头去了一家古书铺子。只有楚涟漪眼睛盯在吃食上，不肯动。

    楼下楚涟漪在娇声急喝暗香买枣泥盒子，那嗓音却传入了对面东楼上的一间包厢里。

    听四夫人这么一说，太夫人的脸色愈发平静了，甚至还开始有丝考虑的迹象。

    楚涟漪本该羞涩推却，但她实在不敢信任四夫人，便低声道：“却不知那人有多大年纪了？”这话是问她四婶婶的，她那句品貌端重暂且不提，但年轻有为却不知道有没有水分。

    听楚涟漪问起这个，她四婶的脸色果然变了变，本不想作答，却想亲事如果成了，交换庚帖的时候一样要露馅儿，到时候如果被这丫头闹出什么事来可不好，便道：“听说虚岁今年三十有五。”

    太夫人听到这话后，有些要出口的话便咽了回去，这事儿的确要怪那死去的楚夫人。

    借此时不知成就了多少段姻缘佳话，未嫁的女儿家私会情郎，订婚的女儿家相夫婿都可以在这段日子寻着机会进行。

    “当初这门亲事太夫人本就不同意，如果不是你母亲以病相挟，你如何能落得这般模样。”四夫人继续煽风点火。

    太夫人没说话，想了一阵道：“先前你同我说的时候，我也没问明白，碗丫头要是嫁过去，那继子的年龄岂不都和她差不多大了，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多有不便。”

    “暗香，你去买个那枣泥盒子给我吃。”楚涟漪指着御街中段西廊下一个卖蒸糕的摊子道。

    太夫人的眼睛抬了抬，想来也是第一次听到，“岂不是比碗丫头大了二十多岁？”

    楚涟漪的腿脚果然已经疼痛得有些站不住了，趔趄了一下，顺势偎在了太夫人的身边，一双大眼睛依然雾蒙蒙的，“祖母，孙女儿当时对那些恶奴的确狠了些，母亲去后，爹爹又不怎么管内院的事，那些恶奴欺负孙女儿和信哥儿年幼，信哥儿病了连大夫都没人请，秋姨娘膝盖都求烂了，也无人理会，信哥儿的小命差点儿就没了，孙女儿这才狠了心。”楚涟漪想起过去的种种辛酸，哭得越发真切了。

    四夫人看着楚涟漪，满脸含笑地道：“是你四叔衙门里的副使，品貌端重，年轻有为，碗丫头嫁过去可是正经的夫人。”

    四夫人立即笑道：“娘啊，你过于担心了，李副使的儿子如今在国子监读书，并不跟在他身边，哪有不方便之说。何况……”四夫人扫了一眼楚涟漪，又继续道：“我说她嫁过去做填房还好些，母亲，你看碗丫头这副薄棉身子，风一吹就倒，不像是个宜子的，如今李副使已经有了儿子，碗丫头过去也用不着担负传宗接代的责任，岂不便当。”

    “姑娘，可你刚才已经吃过一串核桃糖葫芦，一个曹家肉饼，一包李家辣油卤牛肉了。”暗香也出声帮衬疏影。

    太夫人闻言轻轻叹息了一声。

    于是楚涟漪拉了拉六姑娘楚涟晴的袖口，楚涟晴低声在楚涟漪耳边解释道：“那是吏部选功司郎中家的两位公子，都对九妹妹青眼有加，咱们两家是世交，不怕的。”

    紧接着楚涟漪的泪珠就跟雨似地下了起来，膝行到太夫人的跟前，“祖母……”

    楚涟漪收住眼泪，知道太夫人这样说是为了顾全四夫人的面子。

    如今碗丫头这身份要嫁她舅舅家是不可能了，但落到她夫君手下的屋里，也算是掌握在她手里的。

    “我哪里就有那般矜贵啊，我瞧着这枣泥盒子肯定好吃。”楚涟漪在府里吃不下东西，到了街上倒是看见什么都想吃。

    其他人都没有特殊的表示，倒是看得楚涟漪一惊一乍的，九姑娘就这样跟着两个男人走了，却没人说半句，连五姑娘都没开口阻止。

    一行人没走几步，却又遇上了靖文侯府的姑娘，五姑娘与她家相熟，别了楚涟漪等人，与未来的小姑子携手看灯去了。

    四夫人见太夫人略有所动，再接再励道：“母亲，如今碗丫头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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