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nbsp; 梁司月两眼无神地望着池乔：“小乔，你知道有什么来钱快的工作吗？”

    “你早说你也是贫民窟少女啊，你不知道我今天带你来，路上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

    池乔发现了她有心事，连番追问。

    梁司月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察言观色，不想让外婆夹在中间难做。

    外婆也不顾自己刚出院，抱起小孩连声哄。孩子敦实的一身肉，健壮成年人抱久了都嫌累。梁司月看不过去了，把小孩接过来自己抱。结果小表侄认生，不要她抱，一碰就哭，谁哄都没用，只除了外婆。外婆没办法，只能继续抱着，边摇边哄。

    梁司月摇摇头，笑了，“我们两个，是不是互相在对方面前打肿脸充胖子？”

    不朝阳，只有非常小的一扇气窗，锁死了推不开。

    但没和外婆单独生活几年，外婆就生了一场重病。

    今天，她才知道原因。

    水果店的二楼，就是她的家，两室一厅的小格局，被前后建筑夹击得采光极差，大晴天里，屋里都是潮湿昏暗的。

    二舅妈生了两个孩子，三代五口人，再加一个梁司月，家里挤得简直不能住人。

    梁司月静静听着。

    那时家里欠了债，老家又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梁国志不得已将女儿托付给岳母，自己去外地寻找机会。

    可怜外婆这一生，带儿子，带儿子的儿子，再带儿子的儿子的儿子。

    她穿一件白色的薄毛衣，水洗蓝色的九分牛仔裤，脚上是过踝的短靴。

    “你还在上学，影响成绩得不偿失。我想，外婆肯定也更希望你好好学习。”

    最近，外婆住院，他们才临时请了个保姆。

    “那我下回请你去我家，就扯平了。”

    梁司月笑着，“阿姨您先忙，不用管我们的。”

    准备得差不多了，去找梁国志聊。

    或者，称之为虚荣也罢。

    这让梁司月想到自己小时候住在外婆家的那间卧室。

    大表哥和表嫂的小孩儿刚满两岁，破坏力惊人，他俩自己不带，一甩手交给了外婆。

    柳逾白去了厨房，没等他开口，郑妈似已按捺不住地爆出来一个大新闻：“小月签了个公司，准备出道了。潘算是圈内前辈，你爸又是大导，老梁前两天把小月带过来打了声招呼。”

    “过来求人提携？”

    很是巧，进院子碰见久未见的梁司月，来给候命的梁国志送落在家里的钥匙。

    二舅一直是个没什么出息的人，三十好几了还没在县里凑出一套房，只能带着老婆啃老，婆媳住在一个屋檐下，关系自是无比紧张。

    和传言中，池乔是被骄纵的白富美，家境优越的说法完全不同。

    他给柳文藻当司机，听过多少娱乐圈的八卦。且不说进圈了能不能红，即便红了，也意味着是以牺牲一生的平静为代价。

    池乔黏她黏到近乎形影不离，但意外的，从来不邀请她去家里玩。

    梁司月眼里的父亲，其实长相很是周正，只是眉头拧得紧了，拧得久了，日积月累下来，总有些苦相。

    现在搬来和梁国志一起住，通过兼职挣了一些零花，一部分寄给外婆，一部分存在卡里，需要什么就自己买。

    池妈妈翻她一眼，“再跟我这样说话试试！”转而看向梁司月，笑说，“小月你想吃什么，就朝楼下喊一声，我给你送上来。我先看摊子去了。”

    柳逾白索性落下车窗，探出头，“过来，问你两句话。”

    池乔提出抗议：“我要跟小月说话，你不要再进来了！”

    这事儿，电话里外婆从来没提起过，一贯只夸家里人对她多好多好，她多么的享清福。

    但他只有一个要求：你要守住底线。

    外婆看不过眼，叫保姆多看着点儿。

    想当然，梁司月这个拖油瓶，在外婆家里日子不可能过得多舒坦，表哥表姐时时捉弄她，二舅妈不但不制止还会暗自怂恿。

    没一会儿，池妈妈送来一盘新鲜的芒果，放下没多久，又拿来饮料……进进出出的好多趟。

    梁司月被送到外婆家时才五岁，和二舅一家住在一起。

    池乔笑了笑，“对了，你是不是还没去过我家？”

    梁司月第一次去拜访池乔的家。

    如果外表是她的资本，运用这项资本，为家人换取更好的生活，在她看来是合情合理的选择。

    梁司月苦恼了好多天。

    大的、采光好的房间都给二舅夫妻和表哥表姐了，她跟外婆住最小的那间。

    不是说不缺钱，而是因为她物欲淡，也从来不追求超出消费能力的东西。从前寄住在外婆家，都是有什么吃什么的，有肉固然好，吃糠咽菜也不是不能将就。

    池乔惊讶，“我一直以为你虽然不是什么白富美，但家境终归会比我好一点。”

    你明白我说的底线是什么意思。

    让池乔意外的是，这一回，梁司月没再矢口反驳她这个提议，而是若有所思。

    二舅妈几乎天天跟二舅吵架，言辞间总要拐弯抹角地捎带上梁司月的妈妈，说就因为梁妈妈生了那么多年的病，跟个无底洞一样，掏空婆家掏娘家，才害得她一个无辜的人，现在嫁过来受这等窝囊气。

    梁司月沉默片刻：“我多接一些兼职呢？”

    吃完饭，梁司月收拾过外卖盒，拿去楼下扔掉。

    她现在自己和父亲住在一起，生活算不上宽裕，但绝对称得上舒心。

    梁司月望向窗户，缓慢地说：“小时候一下雨，我就感觉自己像是住在水底。”

    保姆也不尽职，小孩儿在地上爬，乱捡东西吃，她看到了从来不阻止。

    从来不知道，现实无所谓温情，只是一笔一笔冰冷的数字。

    久未团聚，梁司月多留了两天，观察到外婆在大舅家里住得并不大舒心：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让梁司月很不舒服——

    外婆气得一句话说不出，偏偏不能拿二舅妈怎么样。二舅当时娶这个媳妇儿有多难，她不能为争一口气，就把人气走了，把这个家给拆散了。

    “真要潘提携，那这对父女这辈子不就得被人死死攥手里了？再说了，小月这个家庭背景，能有什么提携的价值？就单纯打个招呼而已。”郑妈觉得好笑，“这不是舍近求远么？要进圈，找逾白你不最合适？你手指缝里漏点儿，都够她吃饱了。”

    最后，跟着池乔长了这么久的见识，她不怯于承认，她实则不排斥那个五光十色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