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她手上还滴着水，朝前方张开，柳逾白将她的两条手臂塞入袖管，衣服反穿，往后一套，合拢，拉上拉链。

    自知可能说错了话，不敢再开口了。

    他在地板上坐下，一条腿撑起来，抽了两口烟，许久沉默。

    梁司月睁大眼睛，看他片刻，“好……就只算那一次，柳先生又为什么不敢承认是自己想要帮我，而要借郑妈之名？”

    “那您为什么在意我出不出得了头呢？我没混出来，不是正好应了我刚出道时，您对我下的判断么？”

    柳逾白坐下以后尝了尝，没她说得那样谦虚，味道不错，和郑妈的手艺全然不同的家常风味。

    梁司月靸着拖鞋往里走，室内还跟她上回来的时候无甚差别。

    柳逾白看她一眼，“怎么？”

    夹在两方左右为难的梁司月，叫他想到当年的自己。

    “……好吧。”梁司月淡淡地笑了笑。

    柳逾白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起身回卧室换身衣服，去冰箱拿瓶装水的时候，顺便去视察梁司月的工作。

    她动作还算利索，确实会做饭的样子，不只是煮煮粥的水平。

    柳逾白瞥见她笑容得意极了，她眼皮上橘黄偏绿的细碎珠光也跟着微微闪烁，目光明亮，像是造物主造完银河，将剩余星辰，随手洒入她的眼睛。

    回头一看，却见他拿来了一件材质轻薄的防风外套。

    “我爸知道的，我基本都知道。”梁司月小声回答。

    正赶上的城市的落日，夕阳光自落地窗照进来，所有一切都被镀了一层暖红色，浓稠热烈到倾尽全世界的水也无法将其稀释一二。

    不知道是因为她始终偏于清冷那一类型的长相，或是认识已久，了解她的性格。

    但终归不是没有遗憾。

    柳逾白想起家里还有一支白葡萄酒，问她喝不喝。

    手背却被他轻轻一打，叫她，往前伸。

    梁司月偷偷观察柳逾白，他很给她面子，这三道菜都没少动筷。

    似乎以为他是来催进度的，她一边盯着火候，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快了。”

    梁司月将从周洵那里听来的真相, 再原样告诉给柳逾白，“您两次都帮了我，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无非，那时未得满足的匮乏感作祟，叫他不由自主地投射到了她的身上。

    “嗯。”

    等吃完饭，梁司月收拾过餐桌，把碗盘都丢进洗碗机里。

    柳逾白坐在沙发上，而梁司月将碗推到他面前，顺势在茶几边的地毯上跪坐下来。

    梁司月没忍住笑了，笑声清脆极了，那柳总的这番投资，沉没成本可也太大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的惜才之心？”

    柳逾白笑了：“我瞒你了吗？你又没问过我。”

    梁司月手指轻轻握紧又松开，“我会煮面条，也会包饺子，普通家常菜也有几个拿手的……”再说下去，就有点儿自抬身价了，便住了声，等柳逾白决断。

    “您过生日，就吃这个吗？”

    “你跟周洵只差一天生日，为什么不一起过？莫莉姐也说，往年你都是……”她突然住声，是因为看见柳逾白神情渐渐地淡下来。

    柳文藻虽是他的父亲，却不信他，觉得他这样做，一定有所图。

    梁司月少有物欲膨胀的时候，此刻却没忍住问道：“这套房子，大概值多少钱？”

    他换了一身居家的衣服，白色T恤和灰色长裤，都是舒适的棉质，让他显得闲适极了，毫无攻击性。

    一番陈述，他连方才车上，梁司月问的最后一个问题也一块儿回答了：有没有惜才之外的其他理由？

    这种喜欢甚至叫她生出罪恶感。

    于是，他们没有喝酒，玻璃杯里盛了冰镇过的矿泉水，碰杯是另一种滋味。

    “那后来在游戏嘉年华……”

    为什么不跟周洵一起过生日？

    自然，那段时间并不好过，柳文藻防备他，潘兰兰更是无时无刻不紧盯着他。他没有任何资本与两人起冲突，夹在中间，只能时时隐忍。

    柳逾白问她：“对我家里的事，了解多少？”

    “偶尔做一件事，可能是心血来潮, 但是持续不断地做一件事，一定有动机——您一直帮我的动机是什么？”

    这个人，太狡猾了。

    柳逾白的回答是前方掉头，回家。

    梁司月脱下柳逾白的外套，将三道菜端上桌，土豆炖牛腩，清炒荷兰豆以及野生菌鸡汤。主食是面条，拿多出的鸡汤煮的。

    柳逾白倒是惊讶, 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她都能翻出来, “都是周洵告诉你的？”

    说话间，车已经到达目的地，梁司月往外一看，竟然是之前跟柳逾白一起吃过的那家素食馆，她只记得口味清淡，价格还奇高无比。

    柳逾白反问，“这么多了还不够？”

    潘兰兰不想一起办，怕儿子被抢风头，更怕请来的宾客，暗地里将元配的小孩儿与她的做对比。

    她不敢转头去，只觉得自己渐渐被烟味笼罩，无由紧张，于是无意识地往嘴里送了一颗蓝莓，缓慢地咀嚼。

    柳逾白终于抬眼看她，蹙眉，嫌弃极了的表情，“哄小孩儿呢？”

    他打着方向盘, 变道汇入右侧车道，将车速降低一些, 才说：“那时候你从窗户跳出来找我帮忙，还算有两分胆色。”

    “柳先生！”她看着他, 神色严肃。

    梁司月笑说，“说出来让我死心一下，或者，我算下多拍几部戏，有没有可能够得上它的零头。”

    梁司月第二次来柳逾白在崇城的家，没有忐忑，紧张更多。

    柳逾白看她一眼。

    有。

    在柳逾白看来，她提到这个问题，一点物质的感觉也无。

    问她：“这样行不行？”

    她低头夹菜，小声说：“……还是不要折腾韩师傅了。”

    柳逾白在她身后停下。

    且柳文藻被一重愧疚心理架着，却又无力解决，只能以加倍的坏脾气，处理两人日趋紧张的父子关系。

    他就习惯一个人过了。

    他拿了一支烟，点燃，将打火机丢在置物架上一个黄铜色的盘子里，随即走到了窗边。

    柳逾白以目光告诉她，他这房子像是有人时常下厨的样子？

    “我可以为柳先生做点什么吗？”

    然而，梁司月的笑容告诉他，她真的信了，也笃定他其实已经找不到任何再为自己辩解的措辞。

    进门之后，柳逾白丢了钥匙在玄关的柜面上，打开鞋柜给她找出一双一次性拖鞋。

    “……”梁司月不想被他几句话又绕进去，牢记自己找他对质的初衷，别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弄明白——“您当时不是看我不顺眼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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