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他从不沉湎于自伤, 讲这番话只是陈述语气, 某人，倒是比他更入戏。

    梁司月一上车就打开了车内广播，音乐让她免于频繁和柳逾白交谈。

    梁司月乖巧地点点头，却在垂眼时无声叹了口气。

    还不敢相信，直到点进去，点右上角的三个点，看见设置菜单里面，确实是选择了“置顶”。

    不知不觉，车已经开到小区门口。

    换言之，在她的认知范围内，还没他不能办、办不到的事。

    梁司月很是勉强的神色，“柳先生的道歉，只停留在口头上么。”

    倘有旁人在场，一定觉得两人对话幼稚极了，然而局中人一点不觉得，反而乐此不疲。

    柳逾白看她的眼神，仿佛觉得这要求简单得简直是一种羞辱。

    柳逾白笑得仿佛就在等她这么说一样，“那我也给你一次为你做点什么的机会？”

    “不是……”梁司月看他一眼，“我以为会是……工作之外的要求。我已经够规矩了。”

    梁司月说：“已经很看在您生日的份上了。”

    立即，柳逾白的微信列表里，自己的对话框浮到了最顶端——用“浮”不准确，因为，它原本就是在最顶端的，且备注的名字是一个emoji符号的月亮，不是她的名字。

    柳逾白笑看着她，“你当然有理由说谎，怕我怪你不务正业。”

    梁司月表情一下僵在脸上，小心翼翼地问：“……还有其他安排么？”

    他冲着茶几那儿，放手机的地方扬了扬下巴。

    柳逾白将水瓶搁在了手边，并不打开喝，问她：“想回家了？”

    于是他说：“用不着你为我做什么。你只管好好拍戏，别给我惹麻烦。”

    即便是代偿过去的自己，做不到这个程度的，对吧？

    脸更热，目光盯着木地板的缝隙，盯着烟灰缸，盯着柳逾白骨骼分明的脚踝，就是不敢盯他本人。

    她身上这条泡泡袖的连衣裙，长度刚到膝盖上方一点点，也因此, 她是膝盖并拢的跪坐姿势。

    梁司月实在慌得待不下去了，“那个，柳先生，时间也不早了，出门前外婆交代我早点回去，说小区附近最近有鬼鬼祟祟的人出没……”

    梁司月沉默一下，“我想好了。我想要……以后每次发消息，柳先生都要立即回复我。”

    梁司月犹豫片刻，起身拿起他的手机，又回到他跟前坐下，递过去。

    微信是放在下方的固定菜单栏里的，99＋的红点提醒——可能，这是有轻微强迫症的柳逾白，唯一不得不妥协的地方，消息实在太多，稍有片刻不看，就看不过来了。

    梁司月忙不迭地起身，拿来递给他。

    毕竟，小孩儿根本不懂，巧言令色一贯是商人的武器。

    果真色厉内荏，他敢给，她都不敢接。

    “不急，”他笑得意味深长，“还早。”

    被她排除掉这么多情况，这要求还有什么约束效力？

    给他递蓝莓的时候，她身体略略地前倾了一些, 离他更近, 让他一眼能看清, 她深棕色的瞳孔的纹路与渐变。

    对面柳逾白依然笑着，朝她伸出手，“设置好了？”

    她下了车，关上门，一并关上柳逾白带笑的声音：“慌什么？”

    梁司月点头。

    梁司月失去一贯的礼数， “谢谢”和“再见”都说得潦草极了。

    梁司月谨慎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刚刚说的只是如果，”她迎他的目光，鼓起勇气，“……我只是想先看看，这个机会的上限在哪里。”

    柳逾白说：“微信一天上千条消息，我不见得能立刻看到你的。”

    但也仅仅只是好奇，他不想“诱拐”这一张与世俗无染的面孔，毕竟她还年轻，有自己的心思和打算。虽然对他来说，这事儿轻易得跟吃饭喝水一样。

    她忙走过去拉开冰箱门，拿出一瓶纯净水，递给柳逾白。

    “这个机会已经被你用掉了，你叫我好好拍戏，别给你惹麻烦。”

    她的目光里，有种写论文的大四学生，路上派发调查问卷时的恳切真诚。

    至于为什么自己会被置顶，她更加想都不敢想。

    她低着头，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点按出密码，解锁以后的界面何其简洁。

    总算，她听见柳逾白笑了，问她：“你去横城，跟周洵真是偶遇？”

    气氛沉默了好一会儿。

    “规矩吗？”柳逾白不以为然的语气，“规矩还去掺合周洵的事？原定他的几部偶像剧都换了人，他现在自己都焦头烂额。”

    柳逾白不由地笑了。

    她其实迟疑了一下。

    他许了她无限放肆的空间，但她只敢脚踏实地要求这最简单的做到的——对他这样案牍劳形的人而言，也不见得有那样简单吧？

    柳逾白说她，怎么拿个水也要拿半天。

    “怎么，觉得我太严厉了？”

    她一手拿柳逾白的手机，一手拿自己的，用后者给前者发送一个没什么意义的表情包。

    叫他觉得, 刚才对她掏心的这番话，是不是无意中利用了她的同情心。

    手指滑动屏幕，径直地往下翻，翻了好久，久到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我没找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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