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现真够幼稚的,这么多兄弟看着,饭桌上就要跟人吵起来,林小姐好歹是客……”
沈锐躺下去,把枕头一拖,垫在后脑勺下,“行了,别琢磨了。她要是还单着,兄弟们肯定绑也要想办法把你俩绑一起去,现在孩子都上小学了,你想什么都是犯罪。”
沈锐一脸的莫名其妙,“当然像林小姐啊,难不成还能像你?”
六七岁的小孩儿,却一点儿不怯场。听说他们都是武警战士,肃然起敬,丢下手里一直摆弄的一个汽车模型,站起来就向大家敬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军礼,还凑近了问:“标准吗?”
陆青崖看了林媚一眼,对周炎炎说道:“周小姐,麻烦你稍等,我跟林老师单独说两句话。”
沈锐睁开眼,对面陆青崖张膝坐在床沿上,微躬着背,手里捏着打火机,颠来颠去地把玩,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陆青崖站在路面,帮忙拦车,也不看对向驶来的车里有客没客,敷衍似的抬一下手臂。
“老陆,周记者也是有家室的人了,我告诉你,你这思想很危险,赶紧给我悬崖勒马。”
陆青崖没吭声。
气氛更诡异了。
那道身影在中轴线的喷泉那儿拐了弯,与推着垃圾车的场馆保洁员错身,往东去了。
“我儿子,”林媚顿了顿,索性把手机屏幕对准大家,“言谨,跟各位叔叔打声招呼。”
有些事,既已过去,不必回头。
林媚开了窗户,别过目光,声音沉下去:“没什么旧情,旧仇还差不多——对了,炎炎,跟你通个气。”
手机一晃,前置摄像头从周炎炎跟前扫过,手机里那端男孩儿朗声打招呼:“周阿姨!”
聊了几分钟,林媚掐着时间,觉得不能继续耽误大家了,便把屏幕稍稍调转了一个角度,说道:“言谨,你先去写作业,妈妈吃完饭回去再打给你。”
“严谨?读音是这样,具体是哪两个字不清楚,可能是严肃的严,也可能是颜色的颜。”
说不准是阎罗王的阎。
他站起身,抽下毛巾往肩上一搭,出门去洗澡。
上午会议结束,林媚照例领着客户离开场馆往外走。
陆青崖很短促地笑了声:“我说了我有事?”
周炎炎求之不得,点头如捣蒜,“你们慢说,慢说。”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倒是陆青崖神情瞧着没什么变化,走近把椅子往后一拖,斜眼看她,“林老师什么时候结婚的?请柬也没送我一封。”
男孩儿落落大方,“各位叔叔好!”
这一顿饭吃下来,大家对这没准是陆队长初恋的人,多少有了点儿自己的印象。挺端庄亲和一人,有时候关逸阳问点儿过界的问题她也不恼。
沈锐在床沿上坐下,换上拖鞋,“你俩是不是真有过一段?你入伍八年吧?你俩刚掰,林小姐就琵琶别抱了?”
这样的人,真难想象她会有被逼得说脏话的一天。
全场石化。
陆青崖站起身,“我送。”
沈锐笑了,“听说她有儿子,腻心了?”
陆青崖视线在她脸上一落一收,平淡得瞧不出什么内容,在她开口询问之前率先介绍:“这是刑侦大队的严峰,找你了解一点情况。”
但没推开,气势骤然就去了三分。
“你大爷!”
澡堂在一楼,东边走廊。陆青崖冲了个凉水澡,把盆子放在洗手台上,出了干部宿舍楼,往操场去。
背影洒脱利落,瞧着气得人牙痒痒。
车驶远了,左手边目瞪口呆的周炎炎出声:“学姐……你跟这个陆队长……是不是有过节啊?”
沈锐反应敏捷:“林小姐就在这儿说吧,不碍事……小家伙是?”
对面虞川,又给两人关系重新编写了剧本:年少初恋,情意相投,却被家里人棒打鸳鸯,一个背井离乡投身军营,一个遵从命令结婚生子……
陆青崖哼一声。
陆青崖视线对上来,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把手机锁屏键一摁,别过了目光。
周炎炎惊讶,“陆队长?找我?不可能的吧。”
关逸阳:“……陆队早让你学英语,你不听。”
昨晚理所当然没睡好,把那一年的事情翻来倒去地想,想到睡不着,爬起来把灯点燃,觉得饿,又去烧水,等回过神来,纸桶里的面已经膨胀地一夹就断。
那里面或许还有别的什么情绪,林媚不敢与他对视,索性低下了头。
这下,林媚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还不算太晚,外面夜市刚刚兴起,闹闹哄哄。陆青崖低头看着林媚,把烟点燃,慢慢抽了好几口烟,却一声也没吭。
虞川悄声问关逸阳:“……关排,我没听错吧?这是……喊妈的意思吧?”
陆青崖又问一遍,“什么时候走?”
林媚不跟他犟,掏手机“滴”了一辆。
林媚紧捏住了手机,边缘硌在手掌心里,她笑了笑——以前总被陆青崖评价说“笑了不如不笑”的那种笑,“想送啊,不是没找到人么。”
没一会儿车就到了,司机鸣笛,林媚挥一挥手,瞅一眼陆青崖,“走了,谢谢陆队长款待。”让周炎炎先上,自己坐外面。
关逸阳这一接腔,一大一小两人立即说相声似地唠起嗑来。
男人身形高大,落下的影子将她完完全全地罩住,目光如锋芒锐利,浸了冰水一样。
陆青崖说话刺人,林媚却早就习以为常,以前他就这样,要是心里不舒坦了,一定得拉着她一块儿不舒坦。
沈锐是个场面人,虽然最后这场面被陆青崖稍微搞得有点儿难看,但他来了两句总结陈词,大家齐声热烈鼓掌,好歹让这顿饭在一种“军民鱼水情”的和谐氛围之中结束了。
“什么?”
操场上空无一人,夜里远处群山轮廓如野兽蛰伏,牛角羊的一轮月,淡而朦胧。
“下周天!”林媚脾气上来了,将他胳膊一推,“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