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水乡泽国（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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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政府的领导在跟李钊平讨论目前的情况，“……农田和鱼塘都淹了，下游的兰桥村、新风村受灾严重，我们已经派出干部救人了，但农村地区居民住得分散，进展十分缓慢……”

    林媚温柔笑说：“当然可以。”

    陆青崖和沈锐坐在吉普车里，窗外夜景急速后退。

    何娜便把那种几毛钱一个的本子翻开，手指点着自己的笔记，正要说话，门口传来声音。

    水冷，风大，蹚一会儿，便觉得力气正在飞快地流逝。

    手套磨破了，扔掉，直接用手。

    林媚忙问什么情况。

    观察过形势以后，最后定下第一个行动方案：战士们绕到下游，在河流中拉出一条钢索，在钢索的助力之下打上木桩，再抛投沙包。

    陆青崖定了定神，继续参与探讨第二套作战方案。

    林媚看着她，“跟林老师一起过去？正好边吃边聊。”

    缺口的每一处都检查之后，这一晚的抢险工作，终于鸣金收兵。

    忽然，一股浑浊的水浪打来，裹着砂石、枝叶，带着巨大的压力冲击而下，铜墙铁壁一样把人往前一推。

    “那边有盒饭，过去领一盒，吃点热的，去车上休息休息。”

    “之前那副磨烂了，没时间去拿新的……”

    年轻的战士们直接在堤岸的泥地上，在没有抛投完的沙包上或躺或坐地睡着了。

    陆青崖走过去，拿沾着泥水的靴子踢了踢他小腿：笑问：“还站得起来吧？”

    好险她箱子搁在桌子上，还没被淹到。

    下午雨势更大，三点的时候，天就已经黑得看不见了。

    第二个、第三个……等第七个铁笼子下饺子似的落水之后，溃口处的水势终于减缓。

    陆青崖顿时失去中心，脚下打滑，往河水中扑去，一个浪头拍来，带着泥沙的河水呛入口中。

    天气预报中午十二点还有一场强降雨，他们必须在九小时内把溃口堵上。

    林媚四下望了望，“有梯子吗？咱们搭个梯子，先把孩子挨个抱上楼顶，再想办法送出去。”

    五分钟，所有沉睡中的战士在操场集结完毕，整装待发。

    陆青崖拍他脑袋，“下回拼的时候，也注意点儿自己情况。”

    河流中间的部分，人力不能及，大家把装好的铁笼子推上挖掘机的铲斗，再由人工操作，把铲斗中的沙包和铁笼子推入河水之中……

    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

    天上还飘着雨，探照灯下，战士们埋头苦干，以最快的速度，用铁铲把沙土装入编织袋中。7万多个编织袋，他们要赶在明天中午第二轮|暴雨来临之前装填完毕。

    被水裹着，稍不留神就得一个趔趄。

    “是！”

    两小时后，近300人穿着救援设备的队伍，在河堤上集结，与当地的干部汇合，商讨解决方案。

    整整8小时不眠不休的作业，到中午11点，缺口终于被沙包组成的屏障成功堵住。为了加固工程，又在沙包的外围，打下了一排深入河床的木桩。

    上堤的路不通，挖掘机无法开进来。

    “梯子有！”一个孩子高声说，“在三年级教室！”

    越过皂荚树的叶间的缝隙往前看去，学校屋顶上，十来个人正一边高喊，一边朝着这边招手。

    陆青崖奋力仰起头，手臂猛一用力，捏着钢索勉强维持住身形，高喊：“王队，你别过来了！”

    夜色之中，橙色的背心汇成了一股溪流，联通了砂石厂，运输卡车和堤岸。

    风大，顶着伞面，一不留神就要掀翻过去。水渠涨水，水声哗啦，雨幕密集，远处的农田和房屋已经看不见了。

    “陆队你不也带头冲在最前么，我比你年轻，怎么能比你落后。”

    何娜是这些孩子中最认真的一个，她是六年级的, 个子瘦高，坐在最后一排，在林媚讲课的时候，背挺得笔直, 听得全神贯注，时不时地往本子上做笔记。

    她站在那群孩子前面，像老母鸡护着小鸡似地把他们护在身后。

    中队长陆青崖立在队前，敬了一个军礼，声音洪亮道：“铜湖市雄化镇四堰河河堤出现决口！应总队汛期工作部署，中队立即开赴雄化镇抗洪抢险！”

    林媚一直有注意到她。

    医疗兵说：“他体力透支太严重了，刚给他兑了点儿葡萄糖。”

    兰桥村。

    林媚差点儿被水流裹得摔倒在地，死抱着门框，等水势缓了些，再贴着墙，一步一挪。

    林媚坚持，“我跟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陆青崖“嗯”了声，摸出手机，给林媚拨了个电话。

    他没再打，把手机揣回口袋，经沈锐同意点了支烟，抽了几口，把此刻过于私人化的担忧压下去。

    水流打着旋儿，把人往更低处的地方推去，人站立困难，行走更困难。

    林媚笑说：“何娜有几个问题，我讲完就去……”

    暂时无法接通。

    溃口附近，铁笼已经扎好了。

    何娜澄澈而明亮的眼睛一直看着她，只顾着听，连筷子也没落几下。

    陆青崖从沈锐手里接了一瓶水，正在漱口，听见“兰桥村”三个字，心脏顿时一提。

    泥水浑浊，拖鞋已经捞不到了，林媚蹚着水，走到桌子旁边，打开了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双换洗的运动鞋穿上。

    他们实在太累了。

    陆青崖保留了一点私心，自己带着的四五个人，去了兰桥小学所在的北边。

    推开门一看，王夫人正拿着瓢，徒劳地往外舀水，王校长往身上系雨披，似乎正要出门。

    随后，陆青崖和消防一中队的王队长跳下水，捏着这一岸的钢索，奋力往河流中间走去，试图让两根钢索合拢。

    溃口长达30米，湍滚汹涌，这种情况之下，投沙包显然无济于事——水浪湍急，沙包一丢下去，立即便会被冲走。

    陆青崖看见了林媚。

    教室里没有铺水泥，只在红土上洒了一些细小的石子，连下一整天的雨，地上开始汪起积水。

    吃饭的时候，林媚长说她当年在英国留学勤工俭学的情况。

    很快讨论出了结果：用钢丝扎出四五米长的铁笼子，把沙包装在铁笼子里，再用挖掘机把铁笼子抛下去，补住溃口。

    他们却一刻也没有休息，把沙包装上车，装不下的，就流水线运输。

    无人接听。深夜，也属正常。

    陆青崖拿矿泉水洗了一把脸，清醒了些，站起身到堤岸上去巡视。

    半小时后，随军的医疗兵上了堤岸给战士们医诊，一车热腾腾的盒饭也送了过来。

    兰桥小学门口的泥巴地操场, 经人践踏之后, 泥泞难行。

    在高度集中和紧张之下，累的感觉很快消退，大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