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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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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前,我住在香榭丽舍大街附近、杜兹美颂巷的一幢小房子里。您可以想像一下,那是近郊一个偏僻的角落,隐没在宽阔而具有贵族气派的大街中间,这些大街冷清而安静,似乎只有坐马车的人才经过那里。不知是主人心血来潮,还是哪个吝啬鬼或老脑筋有什么怪癖,让这个漂亮街区的中心留着这么一块空地,空地的小花园杂草丛生,低矮的房屋歪歪扭扭,楼梯都建在室外,木头阳台上到处是摊开晾晒的衣服、关兔子的笼子、骨瘦如柴的猫,以及被驯养的乌鸦。那里住着几户工人、靠微薄年金度日的食利者、一些艺术家——只要有树生长的地方都有艺术家,还有两三幢带家具的出租房,看上去肮脏不堪,仿佛这些污垢是因为几代人的贫穷而积攒下来的。空地四周,是流光溢彩和喧闹嘈杂的香榭丽舍大街;街上车轮不停地滚动着,马鞍的碰撞声和马儿轻盈的步伐声清脆响亮,大门在马车过后重重地关上,而马车则震得门廊摇晃不已,远处传来沉闷的钢琴声和玛碧曳舞厅〔1〕的小提琴声,地平线上无声地耸立着有着圆形拐角的大饭店,浅色的丝绸窗帘使饭店的窗户带着一丝细腻的情调,高高的无锡汞镜映射出水晶吊灯的镀金支架和花架上的奇花异草……

    这条黑暗的杜兹美颂巷只靠巷头的一盏路灯照明,它犹如周围美丽布景的后台。所有奢华背后的陪衬全都藏匿在这里:仆役制服的饰带、小丑的背心、一大群过着放纵生活的英国马夫和马戏演员、两个赛马场的马车夫副手以及他们的孪生小种马和广告牌、羊车、木偶、卖蛋卷的女贩子,还有好几帮盲人;这些盲人每天晚上回来,肩上背着帆布马扎、手风琴和木碗。我住在巷子里的时候,其中有一个盲人结婚。我们因而领教了一整夜空幻奇怪的音乐会,有单簧管、双簧管、管风琴、手风琴,这些乐器奏出不同而单调的曲调,令人仿佛将巴黎所有的桥一一浏览过来……不过,平时小巷还是非常安静的。那些在街头游荡的人只是在夜雾弥漫的时候才拖着疲乏的身躯回来!吵闹只会在每个星期六发生,那天是亚瑟领工资的日子。

    这个亚瑟是我的邻居。我的屋子和他们夫妇租借的房子只隔着一道篱笆墙。因此,尽管我不愿意,但他们还是渗入了我的生活;每个星期六,我都要一字不漏地听一遍发生在这户工人家庭里的可怕的巴黎式悲剧。悲剧的开始总是千篇一律:女人在做晚饭,孩子们围着她转悠,她一边忙碌,一边细声跟他们说话。七点钟,八点钟:丈夫连人影都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嗓音开始变化,话中带着哽咽,语气也更加烦躁。孩子们饿了、倦了,开始埋怨。男人仍然没有回家。于是一家人不等他,把饭吃了。等孩子们躺下睡着之后,她来到木头阳台上,我听见她低声啜泣着说:

    “噢!这个流氓!流氓!”

    回家的邻居们看到她在阳台上,感到非常同情。

    “快去睡觉吧,亚瑟太太。您知道他是不会回来的,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

    接着便是各式各样的劝告和嚼舌。

    “我要是您的话,就会这样做……您为什么不跟他老板说呢?”

    所有这些同情话让她哭得更加厉害;可是她仍然怀着希望,坚持等待,并在心中暗自恼火。邻居的房门关上了,小巷回复了平静,她以为自己独自一人,便用胳膊肘支着身体站在那里,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一个念头上,自言自语地高声诉说她的忧愁,语气中带着一丝放任,那是一生中有一半时光在大街上度过的百姓所特有的放任。她说到了拖欠的房租、让她心烦的商店老板、不再愿意卖面包给她的面包店主……如果他还是分文不剩地回来,那她该怎么办?她等待着迟到的脚步,计算着流逝的时间,终于,她感到累了,于是回到了屋里。可是,过了很久,当我以为一切都已结束时,有人在离我很近的走廊上咳嗽。这个不幸的人,她还在那里:担心促使她又回来了,她双眼死死地盯着漆黑的小巷,可看到的却只是自己的忧伤。

    大约一点,或是两点,有时更晚一些,有人在小巷的头上唱歌。那是亚瑟回来了。他经常让一个同伴陪他回家,一直把他拖到自己的家门口:“来吧……来吧……”即使到了家门口,他仍然晃悠着,犹豫着是否回家,因为他知道家里有什么在等着他……睡梦中的房屋非常安静,因此他上楼梯时的脚步更加显得沉重,这让他感到很难堪,仿佛对自己的举动感到后悔。他在每一个房间门前停下,独自一人高声说:“晚上好,韦伯太太……晚上好,马蒂厄太太。”要是没有回答,他就破口大骂,直到所有的房门和窗户都打开,从里面传出回敬的诅咒声为止。这恰恰是他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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