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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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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主眼看事情闹得太过分了,便走到伦佐跟前,他温和有礼地请求其他客人让伦佐安静一会儿,又不停地摇晃伦佐的胳膊,尽力劝说他,让他明白,他该去睡觉了。可是伦佐嘴里却反反复复地唠叨着关于姓名、告示、善良的人这样的事情。不过,在他的耳边不停地重复的字眼“床”、“睡觉”却终于进入了他的脑子,使得他相当清楚地听懂了它们的意思,也使得他的头脑获得了片刻的清醒。他恢复的些许理智帮助他多少明白,他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理智,这很有点儿像最后一支燃烧的残烛的闪闪烛光,照亮了其他已经熄灭的蜡烛。

    伦佐打起精神,伸出双手,用它们撑住桌子,尝试了一次两次,想要站起来,身体摇摇晃晃,嘴里喘着气;到了第三次,亏得店主扶助,才站立起来。店主搀扶着伦佐,带着他穿过餐桌和长凳走出来;他一只手擎着一盏灯,另一只手半扶半拉地勉强把他朝楼梯口带去。伦佐到了那儿,听见背后众人大声嚷嚷向他告别的喧嚣,急忙转过身来。如果不是搀扶他的店主敏捷地攥住他的胳膊,那么,伦佐这一转身定会摔个大跟头。他终于转过身子,抬起那只自由的手臂,仿佛是按照所罗门的结的样子,在空中胡乱挥动,做出一些辞别的手势。

    “睡觉去吧,睡觉去。”店主使劲拽着伦佐,说道。好不容易带他走出餐厅,又更加费力地把他拽上了楼梯,随后进了为他准备的客房。伦佐瞧见为他拾掇好的床铺,心中觉得高兴,温顺地望着店主,两只眼睛忽而闪烁着异乎寻常的光亮,忽而又显得黯然无光,恰如两只萤火虫一般。他竭力要站住脚跟,不再摇摇晃晃;他伸出一只手,去捏店主的脸颊,想表示他的友好与感激之情,可他怎么也做不到这一点,不过他倒能够开口说话了:

    “好极了,老板!现在我看出来了,你是个好心肠的人。你做了一件好事,为一个善良的青年预备了一张床铺。可你刚才盘问我的姓名,却不像是个好心肠的人干的事。幸亏我这个人还算机灵……”

    店主没有料到伦佐竟然还能这样条理分明地讲话,长久的人生经验告诉他,人们在这种情形下常常很容易改变自己的态度,于是他想利用伦佐那片刻的清醒,再尝试一下。

    “亲爱的孩子,”他用异常温和的声音和眼光说道,“我这样做实在没有让您为难的意思,我也不是存心要打听您的事情。那您说怎么办呢?这是法律。我们也必须服从,要不我们就得首先受到惩罚。不如先按着他们的意思办……说到底这算怎么一回事呢?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不就是说两句话嘛!这不是讨好他们,而是给我行个方便。好了,在这儿,就我们两个人,把我们的事情了结。请告诉我您的姓名……然后,您尽管安心去睡觉吧。”

    “啊,你这无赖!”伦佐大声嚷了起来,“你这个骗子手!你又玩弄那可耻的花招,要我说出姓名和职业!”

    “休要嚷嚷,您这个笨蛋。睡觉去吧。”店主说道。

    可是伦佐越发大声嚷嚷起来:

    “我明白了,原来你也是那伙恶棍的同党。你等一等,等一等,我来教训你一下。”他朝着楼梯扭过头去,开始声嘶力竭地吼叫:“朋友们!店老板是那伙……”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店主冲着伦佐的脸大声说道,把他朝床上推去,“玩笑,你听见了吗,我只是开个玩笑。”

    “噢,玩笑,你这就说对了。你说是开玩笑……这确实是玩笑。”说罢,伦佐就扑倒在床上。

    “起来,把衣服脱掉,快点儿。”店主说道,便来动手帮助伦佐,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伦佐脱下了坎肩(这是不能不脱的),店主立刻把它接过来,又伸手到衣兜里去摸索,看看里面可有钱币。他摸到了,心中想道,明天他的这位客人就会由别人而不是他来处置,而那钱币很可能落入别人的手里,他这个店老板再也无法分享;他想再试一次,看看能不能至少先解决另一件事。

    “您是个好小伙子,一个善良的人,是这样吧?”店主说道。

    “好小伙子,善良的人,”伦佐回答,他的手指跟衣服的纽扣依然纠缠不清,怎么也没法解开扣子。

    “那好,”店主赶忙说道,“那您现在就把您那笔数目不大的账结了吧,因为明天我要出门去办点儿事……”

    “这是理所当然的,”伦佐回答,“我挺机灵,但是个善良人……可我的钱呢?现在得去找我的钱!”

    “钱在这儿。”店主说道,随即施展他的全部本事,运用他的经验,他的耐心,他的老练,跟伦佐结清了账。

    “帮我个忙,老板,我好把衣服脱下来,”伦佐说道,“你瞧,我心里也明白,我困死了,就想睡觉。”

    店主依照他的请求,帮助他脱下衣服,又给他盖上毛毯,粗声粗气地对他说了声“晚安”,伦佐此时却已鼾声大作了。

    人们出于某种特别的好奇心,对于他所厌恶的东西,往往像对待他所喜爱的东西一样,仔仔细细地察看一番,或许这不过是一种愿望,驱使我们去认识那些强烈地激发我们情绪的东西。店主站在那儿片刻的工夫,打量着这个如此让他讨厌的家伙,他举起一盏灯,伸出一只手,让灯光聚到客人的脸上;他的这一举动,正像普绪刻悄悄地偷看她的陌生的恋人的面容一样。

    “你这蠢驴!”店主心里暗暗咒骂可怜的沉沉入睡的客人,“这正是自投罗网。明天你就会明白,你尝到了怎样美妙的滋味。你们这些乡巴诸,一心想出来闯荡世界,却不知道太阳从哪儿升起。这不但坑害了你们自己,也让别人跟着遭殃。”

    店主这么说和这么想着以后,移开了那盏灯,走出了房间,把房门锁上。他走到楼梯的平台上,把老板娘叫来,让她把孩子们留给他们的女佣人看管,她自己下厨房去接替他,又对她说道:

    “我必须出门一趟,因为来住宿的一个外乡人,鬼知道是怎么回事,给我闯下了祸。”他向老板娘大致叙述了那令人讨厌的事情,然后,又叮咛了一番,“你要睁大眼睛,好生注意周围的一切,在今天这个倒霉的日子里,特别要多加小心,我们在餐厅里已经有了一伙放浪的客人,他们喝了许多酒,而且生性粗鲁无礼,满嘴尽是不堪入耳的粗话。就这样吧,如果有什么人胆敢……”

    “嗨,我又不是一个小女孩子!我清楚我应当怎么应付。我想,直到今天还没有人能说我……”

    “很好,很好。别忘了让他们结账。那些人谈论的种种事情,关于粮食大臣、总督、菲雷、十人委员会、骑士、西班牙和法国的种种议论,以及其他这一类的蠢话,你就假装压根儿没有听见,因为你如果去跟他们唱反调,马上就会惹出麻烦;而如果你跟他们唱一个调子,那将来就会遭殃。你也知道,有的时候,那些调子唱得最高的人,正是……得了;当你听到一些不三不四的话的时候,你就扭过头去,好像有人在那儿招呼你似的,说一声:‘我就来。’我会想办法尽快赶回来。”

    店主说罢,就和妻子一起来到厨房,用目光向周围扫视了一遍,想看看可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新情况。他从木钉上取下帽子、披风,再从墙角拿上了一根大棒,又瞥了妻子一眼,用目光向她提醒一遍方才的嘱咐,就离开了。

    他在这么动作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又恢复了在可怜的伦佐床边引发的思路;他一面走路,一面默默地想着。

    “你这顽固不化的山里人!”因为伦佐虽然试图隐瞒自己的身份,但他的真实面貌仍然透过他的谈吐、口音、仪表和行为,自然地暴露了出来。“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多亏了我的计谋,我的谨慎,我总算才保全了清白。而你却偏偏在最后关头出现了,把我的事情全搅了,就像搅碎了一篮子鸡蛋似的。难道米兰城里找不到旅店,你非得上我这店里来不可?如果你是自个儿来,那今儿晚上我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到明天早上我再给你讲一番道理。可是,你这位先生却偏不,你跟别人结伴而来,而且,更要命的是,你竟跟一个警长结伴而来。”

    店主一路上都遇到过路的行人,或者独自一人,或者成双成对,或者成群结队,一面行走,一面悄声地谈论着什么。店主正默默地想到伦佐跟警长结伴的时候,忽然瞧见一队士兵迎面走来。他退到大路边,给士兵们让路,斜眼偷看了片刻,又继续默默地想着:“瞧,这就是执法队。而你,一头蠢驴,只因为看见一伙人上街喧嚣滋事,你就脑子里空发奇想,以为要翻天了。你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就毁了你自己,而且还想把我也毁了。这就大错特错了。我想尽一切法子来挽救你,而你,简直是头畜生,对我的报答却是差点儿把我的旅店也掀了个底朝天。现在该你自己想法子去摆脱干系,而我只能照顾我自己了。你竟然认定我是出于好奇心来打听你的姓名!而你叫塔泰奥,还是叫巴尔托洛梅奥,跟我有什么相干?你还以为我手里拿一支笔,心里一定美滋滋的!可是,要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的,并不仅仅是你们这伙人。我也知道,有不少告示实在是没有丝毫的价值,这样的事情,难道要你一个山里人把它当新鲜事儿来告诉我!而你却不知道,那些针对旅店老板颁布的告示,却是说到做到的。你想要闯荡世界,想要信口开河地胡说,可你却不知道,如果你想要自行其是,想要蔑视那些告示,那么,你该做的头一件事,便是说话得非常谨慎。而对于一个区区小店主来说,他如果赞成你的意见,也不登记上他店来投宿的客人的姓名,那你可知道,你这畜生,该会发生怎样的好事?那告示说得明明白白:‘凡有违抗禁令行为,旅店、酒店老板均处以三百金币罚款。’是的,就有人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等着要这三百金币呢。‘此项罚金,三分之二上交国库,三分之一奖赏控告者或举报者。’这真是一桩好买卖!‘倘若无力支付罚金,则课以五年劳役,或依照大臣的裁决,处以更重的罚金或更严厉的刑罚。’你还得对此表示感恩戴德。”

    店主默默地想到这里,也就来到了警察署的大门口。

    那儿,跟其他所有的衙门一样,正忙得不可开交,正准备下达一系列指令,采取各种预防措施,以使第二天平安无事,设法消除各种可能酿成不满的导火线,抑制那些试图再次发起骚乱的人的激动情绪,确保权力归于原本掌握它的人手里。粮食大臣府邸的门口增派了卫兵,各个路口用滚木、车辆作障碍物。所有的面包铺老板都接到命令,必须赶紧生产面包,一刻也不得停歇;派遣人员前往邻近各地,着令迅速把粮食运送到米兰城;又委派贵族们第二天清晨赶往各家面包铺坐镇,借助他们的权威,利用他们得体的谈话,监督面包的分配,及时制止那些不安分守己者的举动。

    但是,为着不得罪任何一方,也为着使那些包含威慑性的命令更具效力,当局又决意要想方设法拿某个惑众滋事者开刀,而这正主要是那个警察署长官的职责。谁都不难想象,那位左额头被一块石子击中,如今伤口上还涂着药水的长官,对骚乱和骚乱者是怀有怎样的感情。风潮刚刚发生的时候,他便把手下的警员派往现场,而那个自称安布罗焦·富塞拉的人,正如店主所说,就是一个便衣警探,他领受任务四处巡视,以期在闹事现场侦查出某个人物,监视和跟踪他,这样好在夜深人静时分或者第二天一举捉拿。

    此人刚听了伦佐瞎说的头几句话,便盯上了这个目标,在他看来,这个善良的青年恰是肇事者,正是他要猎获的对象。他后来发现伦佐是个外来客,本想一举把他拿下,趁势把他送入监狱,这是城里最为安全的旅店;但正像我们所看到的,他未能得手。不过,他还是准确地探听到了他的姓名、籍贯,以及许多可供判断的有趣的材料。这样,当店主来到警察署,准备禀报他得知的有关伦佐的情况时,那儿的人已经掌握了比他还要多的情况。

    店主走进了他平常去的那间屋子,报告有个外乡人上他店里来投宿,但说什么也不肯讲出自己的姓名。

    “您向执法的衙门报告,履行了您的职责,”一名刑事的录事放下羽笔,说道,“可这些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

    “这竟然算不上秘密了!”店主暗暗思忖,“真是神通广大!”

    “我们还知道那神秘的姓名。”录事接着说道。

    “鬼东西!连姓名都知道了,他们是怎么探听到的。”店主又暗自思忖。

    “而您,”那录事神情严肃地继续说道,“您没有诚实地说出全部实情。”

    “我还该说些什么呢?”

    “唉!唉!我们知道得很清楚,那家伙把许多面包,用强暴的手段,在骚乱和掠夺中抢来的许多面包,都带到了您的店里。”

    “他是一个人来小店的,口袋里装了一只面包,我压根儿不知道他打哪儿弄来的,我可以用身家性命作证,我亲眼瞧见,他只带了一只面包。”

    “是吗?您总是为他们开脱、辩护;谁要是信了你们的话,他们就都成了大好人。您怎么能证明,他的面包是合法地得到的呢?”

    “什么事情需要我来证明?这跟我毫不相干,我只是一个开旅店的老板。”

    “但您无法否认,您这位顾客胆大包天,对那些告示说了许多放肆的话,对大臣的徽章也做出很恶劣和下流的举动。”

    “请您原谅,先生,怎么能说是我的顾主呢,如果我是头一回见到他?这是魔鬼,请允许我这么说,把他打发到我的旅店来的。而且,如果我认识他,先生,您很清楚,我就不用问他的姓名了。”

    “可是,在您的旅店里,当着您的面,向那些人煽风点火,说了许多无法无天、蛊惑人心的话,他们悄悄散布怨言,他们喧嚣、争吵,闹翻了天。”

    “那么多人同声说话,乱哄哄的,先生,您要我怎么去注意那些人的胡言乱语呢?我是一个穷老板,我得照顾我的生意。另外,先生,您也清楚地知道,谁把握不住自己的舌头,也管不了自己的拳头,何况他们又是结成团伙……”

    “说得对,说得对,您就让他们去乱说乱动吧,明天,明天,您就会明白,他们的胡闹会不会收场。您对这个是怎么想的?”

    “我什么都不感兴趣。”

    “您以为那些恶棍已经成了米兰的主人?”

    “啊,正是这样!”

    “那您瞧着吧,瞧着吧。”

    “我清清楚楚地知道,国王永远是国王;谁个该受到惩罚,决计逃脱不掉,而我是个清贫的一家之长,自然不愿代人受过。你们有权有势,那就由你们去定夺吧。”

    “您旅店还有很多人吗?”

    “挺多的。”

    “您的那位顾客在干什么呢?还继续吵吵闹闹,挑唆别人明天去闹事吗?”

    “那个外乡人,我的先生,他已经上床睡觉了。”

    “这么说,您店里的客人挺多的……得啦,您小心在意,别让他跑了。”

    “我难道该去干密探的勾当?”店主心里想道,但他嘴上既不说是,也不说不。

    “您回去吧。可您得严守法律。”录事又吩咐道。

    “我向来是一个守法户,如果我什么时候胆敢犯法,您尽管处置好了。”

    “您别以为法律是软弱无力的。”

    “我?我的天哪!我什么都不感兴趣,我只管当我的旅店老板。”

    “您总是唱这老调子,从来不知道说点别的什么。”

    “我该说点什么呢?世上真理只有一个。”

    “得啦,我们暂且相信您报告的情况。倘若以后再发生什么事,您就得仔仔细细地回答执法部门对您的询问。”

    “我还有什么事情要仔仔细细说清楚?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满脑子想的就是我的生意。”

    “您注意别让他跑了。”

    “我想警长一定知道,我是及时赶到这儿来履行我的责任的。我向您请安啦,再见!”

    第二天破晓的时候,可的伦佐已经打了将近七个小时呼噜,而且还在沉沉熟睡之中,出现两个强壮的汉子,攥住他的胳膊摇晃,床脚那头有人喝道:

    “洛伦佐·特拉马利诺!”

    伦佐听到这声音,醒了过来,抽回两只胳膊,吃力地睁开眼睛,瞧见床脚站着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人,两名全副武装的汉子分立床头两侧。伦佐的酒意还没有完全消退,也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惊奇之中有片刻工夫像是着了魔似的;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而且他讨厌这个梦,便伸了伸胳膊,好让自己完全醒来。

    “喂,您听见了吗,洛伦佐·特拉马利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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