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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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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习惯在那个污浊和奢靡的时代真是难能可贵的。

    由于同样的缘故,为了他的俭朴的伙食不致有丝毫的浪费,他把每顿饭剩余的食物送给济贫院;按照他的吩咐,每天都有济贫院的一个穷人来到他的餐厅,搜集剩余的食物。如果不是菲德里戈以他的过人胆略和宏伟气魄,以巨大的投入,让一座巍峨的安布洛其亚图书馆拔地而起,那么,他的那些规矩很可能引发一种误解,认定他只具备渺小的、狭隘的和令人厌恶的美德,只具备陷于细枝末节、难有大手笔的贫乏的才智。为了丰富这座图书馆的藏书和手稿,他除了不吝自己的心血和金钱,获取了许多书籍,还派遣他可能物色到的几名有着渊博才识和丰富经验的学者,分赴意大利、法国、西班牙、德国、佛兰德、希腊、黎巴嫩和耶路撒冷,去采集书卷。这样,他使安布洛其亚图书馆拥有了三万册图书和一万四千卷手稿。他在图书馆里设立了一座书院,聘请了九位博学多才之士,由他出资终生供养,后来由于入不敷出,被迫压缩到二人。这些学者从事不同学科的研究,如神学、历史、文学、古代宗教、东方语言,每人必须就从事研究的学科发表若干论著。作为图书馆的配套机构,他建立了由他命名的“三语学院”,专事研究希腊语、拉丁语和意大利语;创办了一所学校,学生在这儿接受各种学科和语言的培训,以便有朝一日能够教授它们;开设了一爿专门出版希伯来语、迦勒底语、阿拉伯语、波斯语和阿尔美尼亚语书籍的印刷所,一座陈列绘画和雕塑作品的画廊,一所培养绘画、雕塑和建筑人才的艺术学校。就画廊和艺术学校而言,他很容易物色到现成的师资;而对于其他的机构而言,我们已经看到,他作了怎样的努力去搜集图书和手稿;当然,制作那些东方语言的铅字是相当困难的,因为这些语言当时在欧洲的传播远不及今天这样广泛,而遴选这方面的人才,又远比制作那些铅字困难得多。

    只消举出这样一个事实,书院的九位学者中,八位是他从神学院的青年学生中挑选来的,这就足以说明,他对那时的学术水平和学者名不副实的声誉,是颇为不满的。他的这种评价,看来同后人的见解也是一致的,因为后人已完全遗忘了这两者。而从他给图书馆制定的使用与管理规则,可以看出他对图书馆长久效益的关注,这种关注不只就其本身而言是完美的,而且就很多方面而言是高明的和周到的,远远超越了当时流行的观念和习惯。他规定图书馆人员要同欧洲各位博学之士建立联系,以便从他们那儿了解各门学科的现状,国外出版的各类优秀图书的信息,以便及时购买;他制定参考书目,向学者们推荐他们没有读过、但可能有益的著作。他还责令图书馆向所有的人,不管他是本市市民还是外来者,提供按照自己的需要利用图书的方便与时间。

    这样用心的安排,对于今天的每一个人来说,那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了,因为它完全同建立图书馆的宗旨相吻合。而当时的情况却是另一种样子。有个名叫彼尔保罗·博斯卡的人,曾在菲德里戈去世以后担任这座图书馆管理员,他撰写的一部有关安布洛其亚图书馆历史的著作(作品用当时流行的优美的文体写成),很清楚地叙述了这样一个不寻常的特点。在这座由个人建造,几乎完全依靠他资助的图书馆里,书籍是向公众开放的,任何人都可以借阅,还向读者提供座位、纸张、羽笔和墨水,便于他摘录他觉得有用的文字。而在意大利任何著名的图书馆里,书籍都是不开放的,统统放在书柜里,只在图书管理员特别照顾,认为可以让读者翻阅片刻的时候,才会从书柜中取出来;至于给读者提供研究的方便,他们压根儿就不曾想过。这样,丰富这些图书馆的藏书,即意味着把图书束之高阁,不让它们被公众所利用,这很像是那种从前有过、至今仍然存在的使土地贫瘠的耕作方式。

    不必询问,博罗梅奥如此热衷公共文化事业,获得了怎样的效益。最简单的办法,按照通常的做法,莫过于用两句话来表示,或者说取得了奇迹般的成功,或者说一事无成;如果一定要尽可能地去追问,去解释,究竟哪一种结果才是真实的,那将是一件吃力不讨好、价值不大和不合时宜的事情。试想提出这样设想的人,是多么高尚、多么理智、多么热忱和多么执著地从事人的完善,而且他是以如此的魄力,在那样愚昧、那样怠情、对任何文化事业都是那样敌视的环境中,实践着自己的理想,也就是说,他是在种种偏见的包围之中,诸如“这能带来什么好处呢?”“难道没有别的事情需要考虑了吗?”“多新鲜的念头!”“这难道还不够吗?”以及类似的诘问中,实践着自己的理想;这些偏见之多,肯定超过他投入这些事业的资金的数目——十万零五千金币,绝大部分系他个人的财产。

    倘使这样的人堪称豪放坦荡的大善人,那么,他是否曾对一些急需要周济的人提供过资助,似乎就没有必要去知道了,或许,还有人以为,他在文化事业方面的全部投入,乃是最适宜和最有效的布施。但菲德里戈把这种所谓的布施视为自己头等的义务;在这方面,正像在其他方面一样,他是言行一致的。他的一生,其实就是始终如一的扶危济困。关于那场大饥荒,我们已经作了描写,随后还将对他的一些行为略作表述,人们可以从中看到,他是怎样把自己的智慧和高尚融入自己的乐善好施之中的。他的传记作者们曾记叙了许多感人的事迹,说明他的这一品格,我们不妨在这里援引其中的一例。

    有一次,他得知一名贵族施展诡计和蛮横的手段,逼迫自己的女儿去当修女,而他的女儿更向往匹配良缘;于是,他把那父亲请来,从他嘴中得知,他的蛮横态度的真实原因是他囊中羞涩,缺少他认为让女儿体面地出嫁必需的四千金币。菲德里戈当即拿出四千金币,作为那贵族的女儿的陪嫁。或许有人会觉得这种做法深思熟虑不足,慷慨大度有余,过于迁就那个爱好虚荣者的愚蠢的怪念头,这四千金币尽可以用于上百件别的善举。对此我们无意进行反驳,只是期望能够更多地看到这种推到极致的美德,这种美德全然不受那个时代占据主流地位的观念的羁绊(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主导观念),全然无视于当时的潮流,而在这里,美德使人做出高尚的举动,捐助四千金币,不让一个姑娘去当修女。

    菲德里戈宏大的仁爱胸怀,不只表现于慷慨大度上,而且在他的一切举止行为中都有着鲜明的体现。他为人平和,所有人都很容易同他交往;他确信,他尤其应当以亲切的笑容、真挚的热忱去同那些被称为下层人的百姓接近;要知道,这些人一生一世都很难受到这种礼遇。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避免地同那些主张什么都不要过分的贵族们发生冲突,那些人想让他在任何事情上都循规蹈矩,不要超出限度。

    有一次,菲德里戈走访一个山区的穷乡僻壤,他同一些穷苦孩子交谈,在询问他们的有关情况,对他们进行指导的时候,他充满爱意地抚摩了他们。于是,一名贵族警告他说,别对这些孩子过于亲昵,因为他们是特别肮脏和令人恶心的一群。此人还假定,菲德里戈本人缺乏足够的觉悟来发现这样的问题,或者说,他缺乏足够的才智来为自己寻找巧妙地转弯子的办法。这就是在一定的时间、环境的条件下,那些身居高位者的不幸;很少有人来指出他们的不足,但又不乏竭力赞美他们优点的人。不过,善良的大主教不无愤慨地回答说:

    “他们都是我的孩子,也许他们再也见不到我了,难道你们不愿意我拥抱他们吗?”

    不过,他是很少上火的,他深受人们赞赏的温和文雅的谈吐、沉稳平静的举止也许是他的不寻常的气质的体现,是他不断地制约自己活跃、热烈的性格的结果。如果有的时候他对手下僧侣们的态度显得严峻,甚至粗暴,那肯定是他发觉了他们贪得无厌、玩忽职守,或者其他同他们的高尚使命水火不相容的过对于一切可能同他的个人利益或者他的尘世荣誉相关的东西,他都显得无动于衷,既不会心情激动,熙熙而乐,也不会心神迷乱,问心有愧。倘使在他的心灵中这些情感激荡不起任何波澜,那是令人肃然起敬的;倘使它们又确实萦绕于他的心中,那就愈加让人感佩不已。他多次参加红衣主教秘密选举教皇的会议,但他从来不曾去追求那个令雄心勃勃者无限向往、令正直无私者深感责任过于沉重的高位。有一次,一位声望颇高的同事,代表自己和自己的一派(这是一个很糟糕的字眼,但当时就是这么使用的),提名他为教皇候选人,菲德里戈以如此严峻的方式予以拒绝,以致那人撤回了自己的提议,另作他议。这种虚怀若谷,这种对权力的厌恶,同样表现在生活的种种普普通通的事情上。他兢兢业业、不知疲倦地去做着教育和管理工作,他认为这是他的义务,并且始终回避介入别人的事务;他甚至在别人提出请求时也千方百计予以谢绝,这种谦逊和节制,在像菲德里戈这样的善的虔诚使者身上,是很不寻常的。

    如果我们愿意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以浓厚的兴趣去逐一了解他的品格上的不同凡响之处,那就会很自然地发现许多表面看来似乎相互对立的、很难共存的特点。不过,我们自然也不会忽略那壮美的生活的另一鲜明的特点:他终日忙碌于领导、教育、接见、旅行、演说、巡视教区、宗教仪式等种种活动,但他依然孜孜不倦地研习学问,他投入的精力足以同一个职业的学者相媲美。事实上,菲德里戈享有的同时代人的赞美之词不可悉数,其中就有饱学之士的称号。

    但是,毋庸讳言,他以坚定的信念和刚毅的努力,始终不渝地坚持自己的观点,今天,几乎任何人都会认为,这些观点与其说是缺少充分根据的,毋宁说是颇为古怪的;这也是我要对那些非常希望认定这些观点是正确的人讲的。有人打算在这方面为他辩护,可以援引一般公认的解释,说那些更多的是时代的谬误,而不是个人的失误。在某些情况下,这种解释,如果是源于对事实的细致探究,那么,可能会具有某种意义,或者相当重要的意义;但是,如果像通常那样盲目和肤浅地进行解释,那就会失去任何意义。我们无意用简单化的方式来解决复杂的问题,也无意使我们的叙述显得冗长,因此,我们不打算再予展开;只消顺便提上这样的一句就足够了:对于这样一位从整体上说如此令人感佩的人物,我们不想把他说成纯洁无瑕的完人,给人留下我们似乎要为他写悼词似的印象。

    但愿我们的读者莫要以为是对他们的不敬,如果我们假设,有的读者会发问,这位智慧过人、博学广识的人物可曾留下什么著作。他真可说是著作等身!他留下了大小近百部作品,包括拉丁语、意大利语的书卷和手稿,有关伦理、历史、古代宗教和世俗史、文学、艺术和其他方面的论文。

    “这是怎么回事呢?”有的读者或许会说,“如此众多的作品竟然被遗忘了,至少说鲜为人知,很少被人研究。他如此才华横溢,如此勤勉治学,如此阅历丰富,如此深思熟虑,对善与美如此满腔热忱,如此心地纯洁,他还具备其他种种造就伟大作家必需的优秀品质,可是这一切都没有使他这一百部著作中哪怕有一部能流芳百世,并且让那些不完全赞同他的人也承认它是杰作,让那些并不阅读这些作品的人哪怕知道其中一部的书名,这又是为什么?这一切为何不足以使他在我们这些后辈心目中赢得文学声誉?”

    提出这样的问题,毫无疑义,是合乎情理的,也是饶有兴趣的,因为只要对许多普通的事情加以考察,便可找到这一现象的根源,从而可以解释其他类似的事情。但是,谈论那些根源又将是一种累赘,而且这若是不符合你们的口味呢?如果让你们嗤之以鼻呢?这么说来,最好还是不再喋喋不休地谈论这位人物,而是言归正传,继续叙述我们的故事,在无名作者的带领下,去看看他的所作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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