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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执政前之张居正(三)——归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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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稻麦布满田野,每逢伏、腊等节令,村中老者高兴欢呼,相聚在一起感谢上天赐予的恩泽,这时的他们倒也是欣然喜悦,闲适快乐的。他们虽没有郄缺躬耕冀野时那么辛勤,也没有长沮、桀溺两人并耕时那么劳苦,但他们一年的吟咏歌颂、欢乐悲戚,全都维系在这农事之上。自己既然才能拙劣,缺乏宽宏的气量,只有勤力耕田,种出一些瓜果蔬菜,奉养父母,或许才能不致招来灾祸。况且种地这件事虽然低贱,但如果不去学习也无由知晓。于是在园门上挂一块写有“学农”的匾额,以申明知止知足之意。有人说:“农事,是民生之本,周朝以农业建国,及其治理天下国家时,也自然应该以农为本,加强生产,节约费用,重农抑商,之后对人民的教化才能推行、兴盛。您同意这样的说法吗?”君子志向远大关注的是远者大者,小人志向浅近关注的是浅者近者。我辈小人,每天只忧虑一日两餐是否充足,又怎么还敢有其他的想法呢?我将来只想营建一处隐居之所安度余生而已。《诗经》上说:“难得悠闲和自在啊,就这样了此一生吧!”

    这是张居正刚退隐家乡后的作品。以张居正的卓越才智和奋发有为,却只能身居闲职,乃至无补于国家,称病退隐,这样其满腹牢骚,就不能不有所发泄。观看他在文章中所说的“才能拙劣,缺乏宽宏的气量”“我辈小人,每天只忧虑一日两餐是否充足,又怎么还敢有其他的想法呢”等语,其一腔孤高愤慨之情,已经在辞章中显露了。但仍谨慎地关注于加强农业、节约费用、重农抑商等事,可见他虽然置身乡野,其心中仍未曾忘记要为治理国家规划方略。这篇《学农园记》以及上面所引述的两首诗里的话,只是他一时的愤激之词,并非是他放弃了平日积极用世的人生观,而突然萌发出消极出世的念头。至于他所说的“哀怜悲伤”“忧虑心惊”“欣然喜悦”“闲适快乐”,固然与大禹、后稷心念天下牵怀民生的心怀相去甚远,倘若与陶渊明先生登上东皋放声长啸的心情相比,也是迥然不同的。

    如此,其自述就足以证明我的话了,张居正的其它文章里也有类似的表述,姑且再抄录一二段来阐明我的观点:

    张子登上衡山后数日,心神忧愁,意念伤感,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似的,有所醒悟。说:嗟乎!人的心态是多么容易变迁啊?我上次来时经过长江,沿着汉口而往西,登赤壁矶,游览孙、曹交战之处,慷慨悲歌,感觉古今只在一俯一仰的瞬间。向北眺望乌林,为曹操的雄心壮志突然遭到挫败而伤心;向东远望夏口,为周瑜、诸葛亮的生而逢时而心生羡慕。遥想徘徊之际,不觉洒脱之气已自胸中流露。继而路过岳阳,见到洞庭湖的长涛巨浪,惊心动魄,胸怀之中从各处沾染的混浊之气,在此一瞬之间变得空净,从而生出网罗宇宙、物我齐观,吞吐万象、容纳八方的豪迈情怀。等到登上衡山,游览完幽深的洞壑,曲折的林泉后,忧虑减少,烦恼变轻,心境开阔,精神愉快,又觉得修身养性、悠闲自乐、远行游览、寻景探幽,也不是很难的事。……我今天所游历的各处风景名胜,与以往一样,但我的感情有时惊愕有时爱怜有时难以取舍,这该如何操控呢?于是知道以往那些愁苦的感情,全是虚妄,是我的心不能转化万物,反而被万物转化所致。过去了的仍要挽留它,与追逐某物而被某物改变了心志,是同样的谬误。世间必有某种不随外物而悲喜,能以混沌的感情无差别地对待万物的事物或方法,我怎样才能掌握它呢!(《游衡岳后记》)

    此文当是告假归乡后病愈出游时所写。此外还有一篇《游衡岳记》的文章,记述了他出游的动机,说:“我打算趁着现在身体健壮出去远游。即使不与汗漫相会于九天之外,也要遍游世间的各处名胜,纵目四望,开阔心胸,以完成平生的愿望。”张居正三十岁告假归乡,正是身体健壮的时候,而且除去这段时间外,他再也无暇四处远游,所以这篇文章的写作日期,应该就是这段时间。观察他游历赤壁矶、洞庭湖、衡山各处名胜,而生出种种不同的感触,这些各种不同的感触,在内心相互交织,最后忽然顿生出“不随外物而悲喜,以混沌的感情无差别地对待万物”的感悟。我个人以为这正是张居正对于人生获得的更深一层的认识,而他平日之积极用世的人生观,也因此而取得更进一步的发展。为什么这样说呢?请各位让我把话说完。张居正才智卓越,奋发有为,却一直没有获得一展抱负的机会,完成其治理天下使万民都蒙受恩惠的夙愿,因此才暂时归隐,独自修养身心,这件事从张居正积极用世的观点来说,他必然会认为是一次严重的打击,其牢骚满腹,一腔愤慨,应该是他遭受打击后心理上的正常反应;况且此时的他精神修养还未能达到“以心转化万物”的境界,也就难怪他会感到胸中愁闷,气愤难平了。若非经历这一场远游,开拓了他的感悟,扩展了他的胸襟,那么他在精神懊恼、灰心丧气之际,即使不沉沦于“修养元神练习胎息,入静守意自我反省”的消极生活,走上清静无为、放荡不羁的道路,但他一时的愤慨,也必然会深深影响其他平日积极用世的人生观,减退他积极有为的兴致,这样他若还想保持心怀万民的情怀,用心研究当世的事务,绝对是不可能的事了。然而在他游览名山大川以后,心灵竟然一下开阔了许多,而且顿生出“不随外物而悲喜,以混沌的感情无差别地对待万物”的感悟,于是这种感悟和以往的难免于“心被外物转化”,一同升华为“万物随心转化”。观看他在《七贤咏》的序文中所说的,就可以知道到自从经历这次开悟以后,其心已不受外物束缚,对事物而能作超然物外的观察分析了。其文说:

    我常感叹地以为精深玄妙之人,很看重自我的适意,行事但求清白质朴,不求与人相同;所以纵然是一生都受到毁谤和猜忌,对于独行其道的人来说他也不会感到后悔,纵然其才能和智慧一千年也得不到展露,对于洁身自好的人来说也不会感到苦闷;他们都是身心惬意,无拘无束,而超然世外的人。

    从他心理变化的方面来看,这自然不是消极出世的感想,而是超然物外的胸襟。必当具有这样的胸襟,然后才能不以加官进爵为喜,斧钺加身为惧,才能打破得失毁誉的关头,养成特立独行、百折不挠的人格,也只有这样才能与诸葛武侯所说的“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与孟子所说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相十分接近。至此他的精神修养,才算到达登峰造极的地步,而他平日积极用世的人生观,经过这精神修养的洗礼,也才算更加地趋向积极。所以,在此情况下,一经其父的激励鼓动,他就幡然醒悟,再次决定出山,重新进入仕途,乃至以后重新受到明穆宗的赏识厚待,享受三公的特殊荣誉,自此更是一心为公而忘却私事,为了国事不顾家庭,凭着超然物外的胸襟,造就匡正时局、辅助君主的事业。

    张居正自归隐到复出这段时间,其人生观不为环境所转移的情形大致如此。将他与那些稍微遇到一点挫折就灰心丧气,就萌生消极出世的思想而自甘废弃的轻薄少年相比,又怎可同等看待呢?日后他最终能卓越地有所树立,跻身于大政治家的行列,是有原因的,有原因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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