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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二:鲁迅书信·致许寿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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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烬,则拟挈眷北上,不复居沪上矣。

    被裁之事,先已得教部通知,蔡先生如是为之设法,实深感激。惟数年以来,绝无成绩,所辑书籍,迄未印行,近方图自印《嵇康集》,清本略就,而又突陷兵火之内,存佚盖不可知。教部付之淘汰之列,固非不当,受命之日,没齿无怨。现北新书局尚能付少许版税,足以维持,希释念为幸。

    今所恳望者,惟舍弟乔峰在商务印书馆作馆员十年,虽无赫赫之勋,而治事甚勤,始终如一,商务馆被燹后,与一切人员,俱被停职,素无储积,生活为难,商务馆虽云人员全部解约,但现在当必尚有蝉联,而将来且必仍有续聘,可否乞兄转蕲蔡先生代为设法,俾有一栖身之处,即他处他事,亦甚愿服务也。

    钦文之事,在一星期前,闻虽眷属亦不准接见,而死者之姊,且控其谋财害命,殊可笑,但近来不闻新消息,恐尚未获自由耳。

    匆复,即颂

    曼福。

    弟树启上 三月二日

    乔峰广平附笔致候

    三十二

    (1932年)

    季芾兄:

    快函已奉到。诸事至感。在漂流中,海婴忽生疹子,因于前日急迁至大江南饭店,冀稍得温暖,现视其经过颇良好,希释念。昨去一视旧寓,除震破五六块玻璃及有一二弹孔外,殊无所损失,水电瓦斯,亦已修复,故拟于二十左右,回去居住。但一过四川路桥,诸店无一开张者,入北四川路,则市廛家屋,或为火焚,或为炮毁,颇荒漠,行人亦复寥寥。如此情形,一时必难恢复,则是否适于居住,殊属问题,我虽不惮荒凉,但若购买食物,须奔波数里,则亦居大不易耳。总之,姑且一试,倘不可耐,当另作计较,或北归,或在英法租界另觅居屋,时局略定,租金亦想可较廉也。乔峰寓为炸弹毁去一半,但未遭劫掠,故所失不多,幸人早避去,否则,死矣。此上,即颂

    曼福。

    树启上 三月十五日

    三十三

    (1932年)

    季芾兄:

    近来租界附近已渐平静,电车亦俱开通,故我已于前日仍回旧寓,门墙虽有弹孔,而内容无损。但鼠窃则已于不知何时惠临,取去妇孺衣被及厨下什物二十余事,可值七十元,属于我个人者,则仅取洋伞一柄。一切书籍,岿然俱存,且似未尝略一翻动,此固甚可喜,然亦足见文章之不值钱矣。要之,与闸北诸家较,我寓几可以算作并无损失耳。今路上虽已见中国行人,而迁去者众,故市廛未开,商贩不至,状颇荒凉,得食物亦颇费事。本拟往北京一行,勾留一二月,怯于旅费之巨,故且作罢。暂在旧寓试住,倘大不便,当再图迁徙也。在流徙之际,海婴忽染疹子,因居旅馆一星期,贪其有汽炉耳。而炉中并无汽,屋冷如前寓而费钱却多。但海婴则居然如居暖室,疹状甚良好,至十八日而全愈,颇顽健。始知备汽炉而不烧,盖亦大有益于卫生也。钦文似尚不能保释,闻近又发见被害者之日记若干册,法官当一一细读,此一细读,正不知何时读完,其累钦文甚矣。回寓后不复能常往北新,而北新亦不见得有人来,转信殊多延误,此后赐示,似不如由内山书店转也。

    此上,即颂

    曼福。

    迅启上 三月二十一夜

    再者

    十七日快信,顷已奉到,因须自北新去取,故迟迟耳。

    乔峰事经蔡先生面商,甚为感谢,再使乔峰自去,大约王云五所答,当未必能更加切实,鄙意不如暂且勿去,静待若干日为佳也。

    顷又闻钦文已释出,法官对于他,并不起诉,然则已脱干系矣。岂法官之读日记,竟如此其神速耶。

    迅上 二十二日下午

    三十四

    (1932年)

    季芾兄:

    四月二日惠函,至十一日始奉到,可谓慢矣。弟每日必往内山书店,此必非书店所搁也。乔峰因生计无着,暂寓“法界善钟路合兴里四十九号”友人处,倘得廉价之寓所,拟随时迁移,弟寓为“北四川路(电车终点)一九四A三楼四号”。旧寓损处,均已修好,与前无异矣。

    当逃难中,子英曾来嘱代为借款,似颇闻我为富人之谣也,即却之,但其拮据可想,今此回绍,想亦为此耳。

    此颂

    曼福。

    弟树启上 四月十一日

    三十五

    (1932年)

    季芾兄:

    久未通启,想一切尚佳胜耶?乔峰事迄今无后文,但今兹书馆与工员,争持正烈,实亦难于措手,拟俟馆方善后事宜办竣以后,再一托蔡公耳。

    此间商民,又复悄然归来,盖英法租界中,仍亦难以生活。以此四近又渐热闹,五月以来,已可得《申报》及鲜牛奶。仆初以为恢复旧状,至少一年,由今观之,则无需矣。

    我景状如常,妇孺亦安善,北新书局仍每月以版税少许见付,故生活尚可支持,希释念。此数月来,日本忽颇译我之小说,友人至有函邀至彼卖文为活者,然此究非长策,故已辞之矣,而今而后,颇欲草中国文学史也。专布,并颂

    曼福

    弟树启上 五月十四夜

    三十六

    (1932年)

    季芾兄:

    文求堂所印《选集》,颇多讹脱,前曾为之作勘正表一纸,顷已印成寄来,特奉一枚,希察收。

    乔峰有信来,言校务月底可了。城中居人,民兵约参半,颇无趣,故拟课讫便归,秋间最好是不复往。希兄于便中向蔡先生一谈,或能由商务馆得一较确之消息,非必急于入馆,但欲早得着落,可无须向别处奔波觅不可靠之饭啖耳。但如蔡先生以为现在尚非往询之时,则当然不宜催促也。此上,并颂

    曼福。

    树启上 六月十八日

    三十七

    (1932年)

    季芾兄:

    十八日寄奉一函,谅已达。顷阅报,知商务印书馆纠纷已经了结,此后当可专务开张之事,是否可请蔡先生再为乔峰一言,希兄裁酌定进止,幸甚感甚。此布,即颂

    曼福。

    弟树顿首 六月二十六日

    三十八

    (1932年)

    季芾兄:

    上午得七月卅日快信,俱悉种种,乔峰事蒙如此郑重保证,不胜感荷。其实此君虽颇经艰辛,而仍不更事,例如与同事谈,时作愤慨之语,而听者遂掩其本身不平之语,但掇彼语以上闻,借作取媚之资矣。顷已施以忠告,冀其一心于馁,三缄厥口,此后庶免于咎戾也。

    王公胆怯,不特可晒,且亦可怜,忆自去秋以来,众论哗然,而商务馆刊物,不敢有抗日字样,关于此事之文章,《东方杂志》只作一附录,不订入书中,使成若即若离之状。但日本不察,盖仍以商务馆为排日之大本营,馆屋早遭炸焚,王公之邸宅,亦沦为妓馆,迄今门首尚有红灯赫耀,每于夜间散步过之,辄为之慨焉兴叹。倘有三闾大夫欤,必将大作《离骚》,而王公则豪兴而小心如故,此一节,仍亦甚可佩服也。

    近日刊物上,常见有署名“建人”之文字,不知所说云何,而且称此名者,似不只一人,此皆非乔峰所作,顾亦不能一一登报更正,反致自扰也。但于便中,希向蔡先生一提,或乞转告云五,以免误会为幸。原笺附还。此复,即颂

    曼福。

    弟树启上 八月一日夜

    蔡先生不知现寓何处,乞示知,拟自去向其一谢。同夜又及

    三十九

    (1932年)

    季芾兄:

    昨晨得手书,因于下午与乔峰往蔡先生寓,未遇。见其留字,言聘约在马先生处,今日上午,乔峰已往取得。蒙兄及蔡先生竭力设法,始得此席,弟本拟向蔡先生面达谢忱,而又不遇,大约国事鞅掌,外出之时居多,所以一时恐不易见,兄如相见时,尚乞转致谢意为托。

    归途过大马路,见文明书局方廉价出售旧书,进而一观,则见太炎先生手写影印之《文始》四本,黯淡垢污,在无聊之群书中,定价每本三角,为之慨然,得二本而出,兄不知有此书否,否则当以一部奉呈,亦一纪念也。此上,即颂

    曼福。

    弟树顿首 八月十二日

    四十

    (1932年)

    季芾兄:

    日前往蔡先生寓,未遇,此后即寄兄一函,想已达览。兹有恳者,缘弟有旧学生孔若君,湖州人,向在天津之河北省立女子师范学校办事,近来家中久不得来信,因设法探问,则知已被捕,现押绥靖公署军法处,原因不明。曾有同学往访,据云观在内情形,并不严重,似无大关系。此人无党无系,又不激烈,而遂久被缧绁,殊莫明其妙,但因青年,或语言文字有失检处,因而得祸,亦未可知。尔和先生住址,兄如知道,可否寄书托其予以救援,俾早得出押,实为大幸,或函中并列弟名亦可。在京名公,弟虽多旧识,但久不通书问,殊无可托也。此上,顺颂

    曼福。

    弟树顿首 八月十七日

    四十一

    (1932年)

    季芾兄:

    上午方寄奉一函,而少顷后即得惠书,商务印书馆编译处即在四马路总发行所三层楼上,前日曾一往看,警卫颇严,盖虞失业者之纷扰耳。乔峰已于上星期六往办公,其所得聘约,有效期间为明年一月止,盖商务馆已改用新法(殆即王云五之所谓“合理化”),聘馆员均以年终为限,则每于年底,馆中可以任意去留,不复如先前之动多掣肘也。

    《文始》当于明日同此信一并寄出,价止三角,殊足黯然,近郭沫若有手写《金文丛考》,由文求堂出版,计四本,价乃至八元也。

    上海近已稍凉,但弟仍一无所作,为啖饭计,拟整理弟与景宋通信,付书坊出版以图版税,昨今一看,虽不肉麻,而亦无大意义,故是否编定,亦未决也。此上,顺颂

    曼福。

    弟树顿首 八月十七日下午

    四十二

    (1932年)

    季芾兄:

    顷接来函,才知道我将书寄错了。因为那时有好几包,一不留心,致将地址开错,寄兄的是有我作序的信,却寄到别处去了。

    现在将《淑姿的信》一本,另行寄上,内附邮票一批,日本者多,满邮只一枚,因该地无书出版,与内山绝少来往也。

    此外各国邮票,当随时留心。

    《三闲集》似的杂感集,我想不必赠蔡公,希将两本一并转寄“北平后门皇城根七十九号台静农收”为感。

    上海渐凉,弟病亦日就痊可,可释念也。

    此布,即颂

    曼福。

    树顿首 九月廿八日

    四十三

    (1932年)

    季芾兄:

    孔若君在津,不问亦不释,霁野(以他自己名义)曾去见尔和,五次不得见,孔家甚希望兄给霁野一绍介信,或能见面,未知可否?倘可,希直寄霁野,或由“北平后门皇城根台静农转”亦可。弟阖寓均安,可告慰也。此颂

    曼福。

    弟树顿首 十月廿五日

    日耳曼邮票三枚附呈。

    四十四

    (1932年)

    季芾兄:

    顷接一日手书,敬悉。介函已寄静农,甚感。邮票已托内山夫人再存下,便中寄呈。顷得满邮一枚,便以附上。

    此次回教徒之大举请愿,有否他故,所不敢知。其实自清朝以来,冲突本不息止,新甘二省,或至流血,汉人又油腔滑调,喜以秽语诬人,及遇寻仇,则延颈受戮,甚可叹也。北新所出小册子,弟尚未见,要之此种无实之言,本不当宣传,既启回民之愤怒,又导汉人之轻薄,彼局有编辑四五人,而悠悠忽忽,漫不经心,视一切事如儿戏,其误一也。及被回人代表诘责,弟以为惟有直捷爽快,自认失察,焚弃存书,登报道歉耳。而彼局又延宕数日(有事置之不理,是北新老手段,弟前年之几与涉讼,即为此),迨遭重创,始于报上登载启事,其误二也。此后如何,盖不可知。北新为绍介文学书最早之店,与弟关系亦深,倘遇大创,弟亦受影响,但彼局内溃已久,无可救药,只能听之而已。

    上海已转寒,阖寓无恙,请释远念。此复,即颂

    曼福。

    弟树顿首 十一月三日

    广平附笔问安。

    四十五

    (1932年)

    季芾兄:

    十日因得母病电,次日匆匆便回,昨得广平函,知承见访,而不得晤谈,至为怅怅。家母实只胃病,年老力衰,病发便卧,延医服药后,已就痊可,弟亦拟于月底回沪去矣。北新以文字获大咎,颇多损失,但日来似大有转圜之望,本月版税,亦仍送来,可见其必不关门也,知念特闻。此间尚暖,日间出门,可无需着外套,曾见幼渔,曾询兄之近况,亦见兼士,皆较前稍苍老矣,仲云亦见过,则在作教员也。专此布达,即颂

    曼福。

    弟令飞顿首 十一月廿六夜

    四十六

    (1932年)

    季芾兄:

    顷接一日惠函,谨悉种种。故都人口,已多于五六年前,房主至不敢明帖招帖,但景象如旧,商店多搭彩棚,作大廉售,而顾客仍寥寥。敝寓之街上,昔尚有小街灯,今也则无,而道路亦被煤球灰填高数尺矣。此次见诗英一回,系代学校来邀讲演者,但辞未往,旧友中只一访寿山,已往兰州,又访幼渔,亦见兼士,意气皆已不如往日。联合展览会之设,未及注意,故遂不往。北新版税,上月尚付我二百五十元,而是否已经疏解,则未详,大约纵令封禁,亦当改名重张耳。此次南来时,适与护教团代表同车,见送者数百人,气势甚盛,然则此事似尚未了,每当历代势衰,回教徒必有动作,史实如此,原因甚深,现今仅其发端,窃疑将来必有更巨于此者也。肃复,敬颂

    曼福。

    弟俟顿首 十二月二日

    广平敬问安不另。

    四十七

    (1933年)

    季芾兄:

    近日见蔡先生数次,诗笺已见付,谓兄曾允转寄,但既相见,可无须此周折也。乔峰已得续聘之约,其期为十四个月,前所推测,殊不中鹄耳。知念并闻。此上,即颂

    曼福。

    弟树顿首 一月十九夜

    广平附笔请安。

    四十八

    (1933年)

    季芾兄:

    来函及诗笺早收到。属写之笺,亦早写就,仍是旧作,因无新制也。邮寄不便,故暂置之。近印小说《二十家集》,上册已出,留置两本在此,当于相见时一并面呈。至于下册,据书店言,盖须至三月底云。此上,顺颂

    曼福。

    弟飞顿首 二月二夜

    四十九

    (1933年)

    季芾兄:

    二月廿七日手书敬悉。关于儿童心理学书,内山书店中甚少,只见两种,似亦非大佳,已嘱其径寄,并代付书价矣。大约此种书出版本不多,又系冷色,必留意广告而特令寄取,始可耳。

    旧邮票集得六枚,并附呈。

    此复,顺颂

    安康。

    弟飞顿首 三月二日

    五十

    (1933年)

    季芾兄:

    来信奉到。迁寓已四日,光线较旧寓为佳,此次过沪,望见访,并乞以新址转函明之为荷。又,明公住址,希于便中示及,因有数部书拟赠其女公子也。

    傅公文已读过,颇哀其愚劣,其实倘欲攻击,可说之话正多,而乃竟无聊至此,以此等人为作家,可见在上者之无聊矣。

    此上,即颂

    曼福

    弟飞顿首 四月十六日

    五十一

    (1933年)

    季芾兄:

    来函奉到。HM诚如所测;白果乃黄坚,兄盖未见其人,或在北京曾见,而忘之也,小人物耳,亦不足记忆。

    《自选集》一本仍在书架上,因书册太小,不能同裹,故留下以俟后日。

    逸尘寓非十号,乃第一帀第九号也。

    近又在印《杂感选集》,大小如《两地书》,六月可成云。

    此复,即颂

    曼福。

    飞顿首 五月三夜

    五十二

    (1933年)

    季芾兄:

    日前寄上书籍一包,即上月所留下者,因恐于不及注意中遗失,故邮寄,包装颇厚,想必不至于损坏也。别有小说一本,纸张甚劣,但以其中所记系当时实情,可作新闻记事观,故顺便寄上一阅,讫即可以毁弃,不足插架也。

    新寓空气较佳,于孩子似殊有益。我们亦均安,可释念。

    明之通信处,便中仍希示知。此上,并颂

    曼福。

    弟飞上 五月十日

    五十三

    (1933年)

    季芾兄:

    惠函诵悉。钦文一事已了,而另一事又发生,似有仇家,必欲苦之而后快者,新闻上记事简略,殊难知其内情,真是无法。蔡公生病,不能相渎,但未知公侠有法可想否?

    敝寓均安,可释念。附奉旧邮票二纸,皆庸品也。

    此上,并颂

    曼福。

    弟飞顿首 八月二十日

    五十四

    (1933年)

    季芾兄:

    十五日函,顷奉到。前一函亦早收得。钦文事剪报奉览。看来许之罪其实是“莫须有”的,大约有人欲得而甘心,故有此辣手,且颇有信彼为富家子弟者。世间如此,又有何理可言。

    脚湿虽小恙,而颇麻烦,希加意。昨今上海大风雨,敝寓无少损,妇孺亦均安,请释念。

    此复,即颂

    曼福。

    弟飞顿首 九月十九日

    宁报小评,只曾见其一。文章不痛不痒,真庸才也。

    五十五

    (1934年)

    季芾兄:

    顷得惠函并有剪报,得读妙文,甚感。

    卖脚气药处,系“上海大东门内大街,严大德堂”,药计二种,一曰脚肿丸,浮肿者服之;一曰脚麻丸,觉麻痹者服之。应视症以求药,每服似一元,大率二服便愈云。

    上海天气渐温,敝寓均安好。此复,即颂

    曼福。

    弟飞顿首 二月九日

    五十六

    (1934年)

    季芾兄:

    久未闻消息,想一切康适为念。

    《笺谱》已印成,留一部在此,未知何时返禾,尔时希见过为幸。

    此布,即颂

    曼福。

    弟飞顿首 三月廿八夜

    五十七

    (1934年)

    季芾兄:

    《嘉业堂书目》早收到。日来连去两次,门牌已改为八九九号,门不肯开,内有中国巡捕,白俄镖师,问以书,则或云售完,或云停售,或云管事者不在,不知是真情,抑系仆役怕烦,信口拒绝也。但要之,无法可得。兄曾经买过刘氏所刻书籍否?倘曾买过,如何得之,便中希示及。

    此布,即颂

    曼福。

    弟令飞顿首 五月八夜

    五十八

    (1934年)

    季芾兄:

    顷收到惠函;《祝蔡先生六十五岁论文集》,则昨日已到,其中力作不少,甚资参考。兼士兄有抽印者一篇,此中无有,盖在下册,然则下册必已在陆续排印矣。

    来函言下月上旬,当离开研究院,所往之处,未知是否已经定局,甚以为念,乞先示知一二也。此布,即颂

    曼福。

    弟飞顿首 五月廿三日

    五十九

    (1934年)

    季芾兄:

    廿二日信奉到。师曾画照片,虽未取来,却已照成,约一尺余,不复能改矣。

    有周子竞[兢]先生名仁,兄识其人否?因我们拟印陈老莲插画集,而《博古叶子》无佳本,蟫隐庐有石印本,然其底本甚劣。郑君振铎言曾见周先生藏有此画原刻,极想设法借照,郑重处理,负责归还。兄如识周先生,能为一商洽否?

    此布,即颂

    曼福不尽。

    弟索士顿首 六月二十四日

    六十

    (1934年)

    季芾兄:

    二十三日嫂夫人携世玚来,并得惠函,即同赴筱崎医院诊察,而医云扁桃腺确略大,但不到割去之程度,只要敷药约一周间即可。因即回乡,约一周后再来,寓沪求治。如此情形,实不如能割之直捷爽快。因现在虽则治好,而咽喉之弱可知,必须永远摄卫;且身体之弱,亦与扁桃腺无关,当别行诊察医治也。后来细想,前之所以往筱崎医院者,只因其有专科,今既不割,而但敷药,内科又须另求一医诊视,所费颇多,实不如另觅一兼医咽喉及内科者之便当也。弟亦识此种医生,俟嫂夫人来沪时,当进此说,想兄必亦以为是耳。又世玚看书一久,辄眼酸,闻中国医曾云患沙眼,弟以问筱崎医院,托其诊视,则云不然,后当再请另一医一视。或者因近视而不带镜,久看遂疲劳,亦未可知也。舍下如常,可释远念。匆布,即请

    道安。

    弟飞顿首 十月二十七日

    六十一

    (1934年)

    季芾兄:

    惠函早收到。大约我写得太模糊,或者是兄看错了,我说的是扁桃腺既无须割,沙眼又没有,那么就不必分看专门医,以省经费,只要看一个内科医就够了。

    今天嫂夫人携世玚来,我便仍行我的主张,换了一个医生,姓须藤,他是六十多岁的老手,经验丰富,且与我极熟,决不敲竹杠的。经诊断之后,他说关键全在消化系,与扁桃腺无关,而眼内亦无沙眼,只因近视而不戴镜,所以容易疲劳。眼已经两个医生看过,皆云非沙眼,然则先前之诊断,不大可怪耶。

    从月初起,天天发热,不能久坐,盖疲劳之故,四五天以前,已渐愈矣。上海多琐事,亦殊非好住处也。

    专此布达,并请

    道安。

    弟飞顿首 十一月廿七日

    六十二

    (1934年)

    季芾兄:

    顷奉到十二月五日惠函,备悉种种。世玚来就医时,正值弟自亦隔日必赴医院,同道而去,于时间及体力,并无特别耗损,务希勿以为意。至于诊金及药费,则因与医生甚熟,例不即付,每月之末,即开账来取,届时自当将世玚及陶女士之帐目检出寄奉耳。

    弟因感冒,害及肠胃,又不能悠游,遂至颓惫多日,幸近已向愈,胃口亦渐开,不日当可复原,希勿念为幸。

    专此布复,并颂

    曼福。

    弟飞顿首 十二月九日

    六十三

    (1934年)

    季芾兄:

    医药费帐已送来。世玚兄共七元五角,此款可于便中交紫佩,因弟在托其装修旧书也,并请嘱其倘有余款,不必送往寓中,应暂存其处,为他日续修破书之用。陶小姐为十六元,帐单乞转寄,还款不必急急,因弟并无急需也。

    弟前患病,现已复原;妇孺亦安,可抒锦注耳。

    匆此布达,即请

    文安。

    弟飞顿首 十二月二十六夜

    六十四

    (1935年)

    季芾兄:

    去年寄奉一函并医院帐目,想早达览。近闻郑君振铎,颇有不欲久居燕大之意,此君热心好学,世所闻知,倘其投闲,至为可惜。因思今天[年]秋起,学院中不知可请其教授文学否?既无色采,又不诡随,在诸生间,当无反对者。以是不揣冒昧,贡其愚忱,倘其有当,尚希采择,将来或直接接洽,或由弟居中绍介,均无不可。如何之处,且希示复也。专此布达,并请

    教安。

    弟飞顿首 一月九夜

    六十五

    (1935年)

    季芾兄:

    从曹君来信,知兄患肺膜炎入院,后已痊愈,顷又知兄曾于二星期前赐函,但此函竟未收到,必已失落矣。

    弟等均如常,但敷衍孩子,译作,看稿,忙而无聊,在自己这方面,几于毫无生趣耳。

    蔡先生又在忙笔会;语堂为提倡语录体,在此几成众矢之的,然此公亦诚太浅陋也。

    专此布达,并颂

    春绥。

    弟飞顿首 三月二十三日

    六十六

    (1935年)

    季芾兄:

    顷奉到三月三十日手示,知两星期前并无信,盖曹君误听耳。五[三]月一日函及月底一信,均已收到无误,似尔时忙于译书,遂未奉复。近亦仍忙,颇苦于写多而读少,长此以往,必将空疏。但果戈尔小说,则因出版者并未催促,遂又中止,正未知何时得完也。

    专此布复,敬颂

    春绥。

    弟飞顿首 四月二日

    六十七

    (1936年)

    季芾兄:

    顷奉到惠函并译诗,诵悉。我不解原文,所以殊不能有所贡献,但将可商之处,注出奉上,稍稍改正,即可用,此外亦未有善法也。

    兄有书一包在此,应邮寄北平否?乞示遵办。

    我在上月初骤病,气喘几不能支,注射而止,卧床数日始起,近虽已似复原,但因译著事烦,终颇困顿,倘能优游半载,当稍健,然亦安可得哉。专此布复,并请

    道安。

    树顿首 四月五日

    六十八

    (1936年)

    季芾兄:

    三日惠示早到。弟病虽似向愈,而热尚时起时伏,所以一时未能旅行。现仍注射,当继续八日或十五日,至迩时始可定行止,故何时行与何处去,目下初未计及也。

    顷得曹君信,谓兄南旋,亦未见李公,所以下半年是否仍有书教,毫无所知,嘱弟一探听。如可见告,乞即函知,以便转达,免其悬悬耳。

    日前寄上版画集一本,内容尚佳,想已达。

    专此布达,即请

    道安。

    弟树顿首 七月十七日

    六十九

    (1936年)

    季芾兄:

    得《新苗》,见兄所为文,甚以为佳,所未敢苟同者,惟在欲以佛法救中国耳。

    从中更得读太炎先生狱中诗,卅年前事,如在眼前。因思王静安没后,尚有人印其手迹,今太炎先生诸诗及“速死”等,实为贵重文献,似应乘收藏者多在北平之便,汇印成册,以示天下,以遗将来。故宫博物馆印刷局,以玻璃板印盈尺大幅,每百枚五元,然则五十幅一本,百本印价,不过二百五十元,再加纸费,总不至超出五百,向种种关系者募捐,当亦易集也。此事由兄发起为之,不知以为何如?

    与革命历史有关之文字不多,则书简文稿册页,亦可收入,曾记有为兄作《汉郊祀歌》之篆书,以为绝妙也。倘进行,乞勿言由我提议,因旧日同学,多已崇贵,而我为流人,音问久绝,殊不欲因此溷诸公之意耳。

    贱恙时作时止,毕竟如何,殊不可测,只得听之。

    专此布达,并请

    道安。

    弟飞顿首 九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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