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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教之自搏与佛教之自扑》补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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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0年6月,我写了一篇文章《道教之自搏与佛教之自扑》,寄给《塚本博士颂寿纪念佛教史学论集》(1961年2月出版)发表。

    8月9日,我把这篇文章的稿子,寄给胡适之先生,请切实指教。胡先生在8月15日,从纽约给我写了一封长信,对自搏的考证,颇为嘉许,对自扑的解释,则提出疑问,对我的推论,也不甚以为然。我很感谢胡先生的指示,但因稿已寄出付印,只就必要处略加改动。胡先生有很多宝贵的意见都未能加入,很觉得遗憾。后来又发现汤用彤先生的《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里有论搏颊求乞一节,十分重要,我写作时忽略未引。此外自己也搜集到一些补充材料。现在把这些资料同意见合在一起,作为补论,用来纪念胡先生。

    胡先生的信里说:

    此文的道教部分与你前作《老君音诵诫经》一文,都是道教史的重要研究,我很感觉兴趣。但我觉得此文“佛教之自扑”部分,可能有点问题。我在客中,手头无书,又没有时间上图书馆,只有把我的一点感想写出来,也许可以备参考。

    我细看了你引的“自扑”诸条,我都看不出“自扑”是自己打自己。“自扑忏悔,如泰山崩”,“五体投地,如泰山崩”,“五轮着地,头面礼佛”,都只是向前匐伏————古人跪坐,向前自伏,则五体皆投地,“五轮(二肘二膝并头顶)皆着地”。五轮既皆已着地了,用什么自己打自己呢?

    敦煌所出四例之中,只有《子胥变文》之“自扑捶凶”是不可通的。阿姊手抱弟头,则不能“自扑”;若她“自扑”,则不能捶凶(胸)。其余三例皆可与佛教书中所谓“自扑如泰山崩”相参证。《远公话》作“自仆”,更有意味。你注“仆”为“扑”字,当然不错,但此字实是“自仆”、“自伏”,其时“伏”已成去声,“伏”与“仆”皆已成“f”声母的字,故“自伏”不能不写作“自扑”了(吴语至今说“仆倒”如“扑倒”,其“扑”字音略近“拨”。我们徽州人至今说“跌一个扑蹋跟”即全身向前跌倒,扑读普入声,跟读上声,音艮卦之艮)。这就是说,“自扑”即是“自仆”,“自伏”,即是“自己匐伏”。白话里尚存此古音,而文字不能不写作“自扑”,故引起你的误会了。(“仆”字古今为“僕”,似不必疑。)

    ……故鄙意颇嫌尊文“佛教之自扑”的一小半,不当把“扑”字解作“朴”、“扑”或“自挞”。……

    再回到“道教之自搏”。这一部分似可分作几部分看:

    (1)《太平经》的“自搏”。

    (2)“涂炭斋”的“打拍”。

    (3)《老君音诵诫经》的“搏颊”。

    (4)陆修静的“三元涂炭之斋”的仪式。

    (5)《道藏》他书所记陆修静斋仪的“叩头搏颊”。

    此五事似不可混合为“自搏”一事?老兄释“搏颊即自搏”,而老兄全文以“自搏”为自己扑挞自己的苦行忏悔。我细看此五个阶段,似以王公期之“省去打拍”为划时代的改革。此以前为“打拍的涂炭斋”,此以后(包括陆修静)为“去打拍的涂炭斋”。此五事皆重在“涂炭”,“涂炭”是用本义,即“黄土泥面”。其极端的方法则须“悬头著柱,打拍使熟”。玄光《辩惑论》作“擿头著柱,埏埴使熟”。比较玄光与甄鸾,可知打拍即是打拍头面上的黄泥,故可以说“埏埴使熟”。(“埏埴以为器”,见《老子》)

    这是张鲁以后王公期以前的“涂炭斋”,主指在“涂炭”,在“黄土泥面”,而“打拍”不过是泥面的一段功夫。

    寇谦之传出的“新经”,可能已除去了这种泥面斋法,故《老君音诵诫经》里的“叩头搏颊”,大概只是叩头与拍(搏=拊=拍)颊而已。“搏颊”可能近于后世所谓“拍巴掌”(打嘴)?但不必是痛打巴掌!

    陆修静的“三元涂炭之斋”,他自己说的最详细:

    “……法于露地立坛,安栏格,斋人……悉以黄土泥额,被发系著栏格,反手自缚,口中衔璧,覆卧于地,开两脚相去三尺,叩头忏谢。……”

    这里已没有“打拍”了,但仍“以黄土泥额”,此仍是“涂炭”原意。这里又明说“安栏格”,“被发系著栏格”,可知玄光、甄鸾所说“悬头著柱”、“反缚悬头”、“擿头悬柳”,皆不是虚假。

    这样把自己的身体缚系在柱上或石上,是中古基督教苦修的“Saints”常有的事。手头无书,偶记得Tennyson诗集中有“St.Simeon Stylites”长诗,叙述这位“Saint”的四十年苦修的行为,其中似有这样“自系缚”的事。架上适有Tennyson集,翻得此诗,果有

    “...Three winters,that my soul might grow to thee,

    I lived up there on yonder mountain side.My right leg chained into the crag,I lay Pent in a roofless close of ragged stones...”[此诗值得老兄一读。这个故事是真的“自苦”圣人的故事。老兄此文的引论与结论都太看重“自扑”,而对于“以自苦为极”(《天下篇》论墨子语)的宗教,则颇嫌忽视,故我请你试读Tennyson此诗。]

    若用《洞玄灵宝五感文》所详记为史料,则玄光、道安(《二教论》)、甄鸾的讥评都有了印证了,则此一大段道教史实大致可以懂得了。尊文之重要性在此。

    所不能完全了解者,尚有“驴辗泥中”一句。便中幸再考之。

    最后,我觉得老兄泛论“地理与民族”诸节,似尚可斟酌。

    我对于寅恪先生的天师道与滨海地域的关系说,只认为可以说明一个时期的道教情形,不可看做普遍的“定论”。三张的道教起于巴汉,盛于巴汉;寇谦之是上谷人,而苻秦亡后,寇(谦之之兄)被雍人千余家推为首领;谦之自己是华山道士,又是嵩岳道士。此皆与滨海地域无关。尊文说,“陕西四川一带,其地在汉代与印度至少有间接交通”。请问老兄,中国有哪一块地域不可以说是“与印度至少有间接交通”的?

    我曾说,“Religious Taoism was originally a consolidated form of the native beliefs and practices”,即是我所谓Sinitic religion。我所谓Sinitic religion当然是许多原带地域性的信仰与仪式结合而成的。佛教徒说张鲁的“涂炭斋”起于“氐夷难化”,老兄以为“或非全属子虚”,此即地域性的起源也。

    细看“涂炭斋”的内容,其中心观念只是自认有罪过,故泥面毁形,悬头自缚,皆以待决之罪囚自居。认罪即悔过,是中心观念。老兄引南宋人所谓“太上立斋谢之法,摄法界一切众生罪缘因起,令有悔心。悔心苟形,善心自著,天堂地狱由是分……善天善地俱摄入一忏愿法中……夫岂为亡者乞恩悔罪而已哉”这一大段引文真是好文字————谢谢老兄使我得读此文!————使我们明白三张以下以至陆修静以下,所以设立如此繁重难行的斋忏法,其中心观念只是“天堂地狱由是分”的一个“悔”字。以罪囚自居,泥面自缚,都只是表示这个“悔”字。这也是Sinitic religion的一个老信仰。(至于“打拍使熟”、“埏埴使熟”,则很可能是起于巴汉“氐夷”的地域性风尚。)旧说汤伐夏之后,七年大旱,史卜云,当以人为祷。汤乃“剪发断爪,自以为牲”,祷于桑林之社。以至于《左传》所记郑伯肉袒牵羊“以迎楚子”;《公羊》记郑伯“肉袒,左执茅旌,右执鸾刀”,以迎楚子————似都是自居于罪囚,或自以为牺牲,都是自己认自己为有罪————自认有罪,即是“悔心”。杜预谓肉袒牵羊“示服为臣仆”,老兄也说“中原民族以面缚衔璧为屈服”。鄙意则以为此皆表示悔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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