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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勘篇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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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勘为读史先务,日读误书而不知,未为善学也。吾昔撰《元典章校补释例》,曾借《元典章》言校勘学,综举校勘之法有四:曰对校,以祖本相对校也;曰本校,以本书前后互校也;曰他校,以他书校本书也;曰理校,不凭本而凭理也。胡身之精校勘学,其注《通鉴》,名《音注》,实校注也。其自序言:“咸淳庚午,延平廖公礼致诸家,俾雠校《通鉴》,以授其子弟,为著《雠校通鉴凡例》。”今其例不传,然由注中钩稽,尚可窥其所用之方法,以理校为多,他校次之,用本校、对校者较少。然其所谓理校,非只凭空想,而多由追忆,故以现存宋本勘之,往往奇中,与对校无异。其他校之详者,则几于考证学范围矣。兹以次述之,皆校勘学常识也。

    周显王十七年,秦大良造伐魏。

    注曰:《索隐》曰:“大良造即大上造。”余谓大良造,大上造之良者也。按《史记·秦纪》:“孝公十年,卫鞅为大良造,将兵围魏安邑,降之。”又按《六国年表》,秦孝公之十年、显王之十七年所谓“大良造伐魏”,即卫鞅将兵也。但大良造之下,当有“卫鞅”二字,意谓传写《通鉴》者逸之。(卷二)

    校勘当先用对校法,然对校贵有佳本。身之释《通鉴》二十年,初稿丁乱散失,乱定复购新本注之,又十年而成。据《舒阆风集》一,言:“丙子兵祸,自有宇宙,宁海所未见。”则身之所藏各本《通鉴》,恐已随注稿俱毁。故今见于注中者,只有蜀本,其称杭本者仅一见,馀俱云“某字当作某”,而不明著为何本,盖从乱后追忆,非持本相对也。如此条云:“大良造之下,当有‘卫鞅’二字。”现存涵芬楼影宋本,正有此二字。然身之此条所用是理校兼他校,而非对校也。

    秦昭襄王五十二年,荀卿曰:“商之服民,所以养生之者,无异周人。”

    注曰:以上下文观之,商周二字,恐或倒置。(卷六)

    此条是纯理校。今本《荀子·议兵篇》,与《通鉴》所引者不殊,《通鉴》“殷”作“商”避宋讳耳。而身之以为商、周二字,恐或倒置,意别有在也。荀子言“所以养生之者,无异周人”,谓待新服之民,无异周人也。身之欲易为“无异商人”,则谓无异其在故国时,盖深感变于夷,不若仍为夏也。其说甚美,然无所据,故谓之纯理校。同时谢叠山与留梦炎书有曰:“殷之亡也,多士多方,依然不忘旧君者三十年。成王周公以忠厚之心,消其不平之气,曰‘商王士’,曰‘有殷多士’,曰‘殷逋播臣’,未敢以我周臣民例视之。太平君相待亡国臣民,何如此其厚也!”此即身之之意,盖宁为亡国遗民,亦不愿为异国新民也。

    秦二世元年,陈守尉皆不在,独守丞与战谯门中,不胜,守丞死,陈胜乃入据陈。

    注曰:师古曰:“守丞,谓郡丞之居守者。一曰郡守之丞,故曰守丞。”原父曰:“秦不以陈为郡,何庸有守,守谓非正官,权守者耳。”余按秦分天下为郡县,郡置守、尉、监,县置令、丞、尉。原父以此守为权守之守,良是。《迁、固二史》作“守令皆不在”,此作“守尉皆不在”,盖《二史》“令”下缺“尉”字,而《通鉴》“尉”上缺“令”字也。(卷七)

    此以《迁、固二史》校《通鉴》,所谓他校法也。

    汉文帝二年,罢卫将军。

    注曰:按《班·纪》,诏曰:“朕既不能远德,故悯然念外人之有非,是以设备未息。今纵不能罢边屯戍,又饬兵厚卫,其罢卫将军军。”《通鉴》传写,逸一“军”字耳。(卷一三)

    以《班·纪》校《通鉴》,亦他校法。

    汉成帝绥和元年,莽母病,公卿列侯遣夫人问疾,莽妻迎之,衣不曳地,布蔽膝,见之者以为僮使,问知其夫人。

    注曰:此下依《汉书》,有“皆惊”二字,文意乃足。他本皆有此二字。(卷三二)

    此先用他校,而後用对校。身之乱後重注《通鉴》成,曾至鄞留袁氏塾,当为借观藏书。“他本皆有此二字”云云,盖注成后得见他本,续行添入者也。他本指诸宋本,今涵芬楼影宋本即有此二字,可证身之所据以为重注者,是元燕京兴文署新刊本。此本不知刻于何年,卷首有王磐序。据《元名臣事略》,王磐以至元二十一年致仕,时年八十三矣。《铁琴铜剑楼书目》、《仪顾堂题跋》,均谓“至元二十七年正月,立兴文署,刻《通鉴》”,非也。《元史·世祖纪》:“至元二十七年正月,後立兴文署。”今略去一“復”字,殊乖史实。据《元秘书监志》:“至元十三年十二月,兴文署併入翰林院。”其刻《通鉴》,必在至元十三年以前。是年为丙子,即临安陷没之年。身之乱後所得者,当为此本,故即据以为注,取其通行而易得,犹吾人今日之用苏、鄂两局本也。元末刻《胡注》时,亦用此本正文,故今本《胡注》,仍冠以兴文署王磐序。此事《观堂集林》曾辨之。

    《通鉴》自宋元祐初在杭州镂板後,覆刻者不止一本。若不论其支派,而论其单传,则元祐杭州本为祖本;绍兴初馀姚覆刻元祐本,为第一传;元至元初燕京兴文署覆刻绍兴本,为第二传;元末临海刻《胡注》,即用兴文署本正文,为第三传;清嘉庆末鄱阳胡氏重雕《胡注》,为第四传。因此本王磐序称兴文署新刊《资治通鉴》,遂认《胡注》为兴文署本,是误以第三传为第二传也。光绪间长沙胡元常《刻通鉴全书序》,谓“元初兴文署用胡身之注刊行”,其误即由于此。应作“元末胡身之注用兴文署本正文刊行”,方得其实也。

    汉淮阳王更始元年,初,茂陵公孙述为清水长,有能名,迁导江卒正,治临邛。汉兵起,南阳宗成、商人王岑,起兵徇汉中,以应汉。述遣使迎成等。成等至成都,虏掠暴横,述召郡中豪杰谓曰:“天下同苦新室久矣,故闻汉将军到,驰迎道路。今百姓无辜,而妇子係获,此寇贼,非义兵也。”乃选精兵西击成等,杀之。

    注曰:按临邛在成都西南。述兵自临邛迎击宗成等,非西向也。此承《范史》之误。(卷三九)

    此亦理校,而兼正《范史》之讹。

    汉献帝建安元年,曹操表郭嘉为司空祭酒。

    注曰:陈寿《三国志》作“司空军祭酒”,此逸“军”字。《晋志》曰:“当塗得志,尅平诸夏,初置军师祭酒,参掌戎律。”(卷六二)

    建安二年,司空曹操东征袁術,術闻操来,弃军走,留其将桥蕤等于蕲阳以拒操。

    注曰:贤曰:“蕲水出江夏蕲春县北山。《水经注》云:‘即蕲山也,西南流逕蕲山,又南对蕲阳,注于大江,亦谓之蕲阳口。’”余据《三国志》:“術时侵陈,操东征之,術留蕤等拒操,蕤等败死,術乃走渡淮。”则盖战于淮外也,安得至江夏之蕲阳哉!此盖沛国之蕲县,《范史》衍“阳”字,而《通鉴》因之耳。(卷六二)

    此二条均以《三国志》校《通鉴》,亦他校法。

    魏文帝黄初二年,温公《正闰论》曰:“晋氏失驭,五胡雲扰。宋魏以降,南北分治,南谓北为索虏,北谓南为岛夷。”

    注曰:索虏者,以北人辫髮,谓之索头也。(卷六九)

    丰城熊氏校记谓:“元本‘索虏’字空缺,元人为国讳故然。”余谓此特偶然耳。他处“虏”字及“鞑靼”等字,并不空缺,足证元末刊《胡注》时,未尝通勘全书,一一剜避,偶见之认为有碍,遂去之,如《本朝篇》所举二百八十卷之空缺一行,即其例也,因言《胡注》校勘,附识于此。

    晋惠帝永熙元年,散骑常侍石崇。

    注曰:前书侍中石崇,此作散骑常侍,必有一误,盖因旧史成文也。(卷八二)

    此以本书前後互校,所谓本校法也。吴缜《新唐书纠谬》,即用此法。

    晋怀帝永嘉五年,诸名士相与登新亭游宴,周中坐叹曰:“风景不殊,举目有江河之异!”

    注曰:言洛都游宴,多在河滨,而新亭临江渚也。(卷八七)

    此条赵绍祖《通鉴注商》曾有所校勘,曰:“《晋书·王导传》,本作‘有江山之异’,此大概言神州陆沉,非复一统之旧,故诸名士闻之伤心,相视流涕。《通鉴》偶易作‘江河’,注遂为之傅会,乃使情味索然。”又云:“按《世说新语》作‘山河之异’,《世说》是当时人书,愈足见此是大概说也。”

    “江河”《世说新语》作“山河”,《太平御览》一九四所引同。《晋书·王导传》,宋本作“江河”,明监本及汲古阁本、清殿本均作“江山”。赵君读误本《晋书》,先入为主,故以“江山”为是,以“江河”为情味索然。不知温公、身之所据之《晋书》,自作“江河”,何得谓《通鉴》偶易!又何得谓《胡注》傅会!校书当蓄异本,岂可轻诬古人!假定《世说》原文果作“山河”,改易之者亦是《晋书》而非《通鉴》。赵君既诬《通鉴》,又诬《胡注》,皆株守一书,不讲求异本之过也。至谓《世说》是当时人书,亦有语病。《世说》是当时人书,吾人所见之《世说》不是当时人本,盖不知几经传写矣,特辨之以为轻于立言者戒。

    晋成帝咸和三年,监军部将李根,请筑白石垒。

    注曰:是时同盟诸将,无监军事者,窃意李根盖郗鉴军部将也。前史既逸“郗”字,后人遂改“鉴”为“监”。(卷九四)

    晋安帝义熙二年,秃髪傉檀求好于西凉,西凉公暠许之。沮渠蒙逊袭酒泉,至安珍。

    注曰:安珍,即汉酒泉郡安彌县也。后人从省书之,以“彌”为“弥”,传写之讹,又以“弥”为“珍”。(一一四)

    右二条均理校,其说甚精。

    晋恭帝元熙元年,刺刘道怜司空出镇京口。

    注曰:刺者,“敕”字之误也。“司空”之上,又当逸“以”字。(一一八)

    此条亦理校,然涵芬楼影宋本,“刺”字正作“敕”字,是与对校无异。严衍《通鉴补》乃讥之曰:“按《宋书·道怜传》:‘高祖平定三秦,方思外略,徵道怜还为侍中,都督徐、兖、青三州扬州之晋陵诸军事,守尚书令,徐、兖二州刺史。元熙元年,解尚书令,进位司空,出镇京口。’则《通鉴》于‘刺’字之上,逸‘以徐兖二州’五字,‘刺’字之下逸‘史’字,‘道怜’之下逸‘为’字,遂使读者疑而不解。此特传写之误,非温公之意也。而胡身之立意不改《通鉴》原文,每每将错就错以解之,其误人不浅矣。今特从本传改正”云。按严氏所用者是他校法,身之所用者是理校法,各有攸当。谓身之“将错就错”,身之不任也。惟身之不改原文之例甚严,可于严氏之讥评证之。夫严氏之所讥,即吾人之所善,此则两家治学方法不同耳。

    宋文帝元嘉十六年,安定胡叟有俊才,魏主以为虎威将军,赐爵始後男。

    注曰:按地名无始復。《汉书·地理志》,越巂郡有姑復县,或者“始”字其“姑”字之误乎。(一二三)

    此理校与他校并用。《魏书》五二称:“胡叟善为典雅之词,又工鄙俗之句。”叟固白话文学家也,故曰“有俊才”。李越缦盛称之,曰:“胡叟箕颍风流,去人不远,密雲岩邑,有此寓公,宜入《隐逸传》,虽赐散勋散爵,未尝一日仕。魏收以其与赵逸等俱来自他国,遂以同传,然叟未尝受姚氏及沮渠氏官也。”语见《越缦堂日记》卅七。叟盖北人之不肯仕于夷者。

    元嘉二十九年,鲁爽至长社,魏戍主秃髠幡弃城走。

    注曰:秃髠,恐当作秃髮。鲁爽父子兄弟先居长社,以南兵来,声势既盛,秃髮幡恐其有内应,故不能守而走。(一二六)

    此虽理校,然《宋书》七四《鲁爽传》,正作秃髮,则兼用他校也。

    宋明帝泰始二年,兖州刺史殷孝祖之甥、司法参军葛僧韶,请征孝祖入朝。

    注曰:据《南史》,“司法参军”当作“司徒参军”,“请”下当有“徵”字。(一三一)

    此据《南史》三九《孝祖传》。以为“请”下当有“徵”字,他校法也。然今本正文已有“徵”字,则刻板时照注添入者耳。葛僧韶《南史》作荀僧韶,《通鉴》据《宋书》八六《孝祖传》作葛僧韶。僧韶是颍川人,恐当作荀,荀固颍川著姓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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